作者:瓜子和茶
“别……告诉他我在这里。”青鸢垂泪道,“嬷嬷,您突然找我来,定是遇上了为难事,您尽管说,我能做什么?”
林嬷嬷附耳道:“事关小主子生死,求表小姐……”
黑黢黢的夜空如一顶厚重的幔子罩下来,一阵又一阵的西风,吹得窗前的竹林沙沙作响。
朱闵青躺在塌上,秦桑正小心地给他抹眼膏,
抹好后轻轻吹了吹,秦桑笑吟吟说:“今儿太医说你的眼睛大有好转,再休养一两个月就能大好,安心了吧?别整日皱着个眉头,瞧瞧,眉心都长出竖纹了!”
两人的距离很近,朱闵青只觉一阵吹气如兰,似有似无的幽香萦回环绕鼻尖,顿时一阵口干,扭脸躲开,半天才道:“再有一个多月就是年节,到时我带你去看社火。”
“社火啊,舞龙舞狮跑旱船都看过不少,京城有没有打铁花?我小时候曾在真定庙会看过一次,真是好看,可惜后来没了。”
朱闵青回想片刻,“我很少逛庙会,等我问问崔应节,他是个包打听,常混迹在茶楼酒肆,一准儿知道哪里有。”
“崔娆约我明天去银楼打首饰,我托她问一句也行。”
“正好明日要去趟署衙,我和你一起去。”
“快算了吧。”秦桑笑道,“你没发觉崔娆这阵子都不来了?人家生恐见面尴尬,你就别在她面前露脸了。”
朱闵青皱皱眉头,很不以为然的样子。
外间响起小丫鬟的问好声,林嬷嬷回来了。
秦桑起身道:“天不早了,早些歇着,明儿个我再来看你。”
她出去,恰好林嬷嬷挑帘进来,二人差点碰上。
秦桑隐隐闻到一股异香,甜得发腻的味道,好闻,却很怪。
这样的甜香,秦桑从未在别处闻过,不由暗笑,林嬷嬷用的香真是与众不同。
虽觉奇怪,却也没多想。
翌日天光晴好,巳时刚过,秦桑就早早出了门。
稍后,林嬷嬷也出了门。
因来的是九千岁的亲闺女,银楼的老板娘一张脸笑得比花还灿烂,请人到雅间就坐,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摆出来,任凭秦桑二人挑选。
女孩子没有不喜欢首饰的,秦桑和崔娆叽叽喳喳地讨论哪个样式灵巧,配什么衣服好。
好一阵子才选好,待要走,却听楼梯处一阵环佩叮当,帘栊微动,两个女子款步而来,看打扮是一主一仆。
擦肩而过时,一阵甜香扑鼻而来,秦桑不由一怔。
但听老板娘笑道:“青鸢姑娘,今儿怎的有空亲自来了?”
秦桑回头看了一眼。
那人察觉到她的目光,对她笑了笑。
秦桑又是一怔,不知为何,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外面不知何时起来风,细细的,很锐利,吹在人脸上有些疼。
朱闵青站在铺子前,正和崔应节说着话,吴其仁也在。
刚才还笑着的崔娆登时就沉静了下来。
秦桑暗叹,不让他来,他为什么偏不听话!
崔应节好像没发现妹妹的窘然,大大咧咧道:“老吴知道一家店火锅子很地道,正巧到了饭点儿,老大说来找你们一起去,还好还好,你们还没走。”
朱闵青眼上仍蒙着细布,微微向前探出手,“阿桑?”
秦桑没动,反而挽起崔娆的胳膊,“崔姐姐,咱们自己去吃。”
这时崔娆面色已好了很多,柔声道:“这样冷的天,难为他们还惦记着咱们,一起去吧。”
崔应节招呼她们上马车,还不忘搀扶朱闵青,“老大,我扶着你哈,慢点儿!”
就在此时,青鸢带着婢女从旁经过,似乎脚下滑了一下,好巧不巧,直直冲着朱闵青他们摔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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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青鸢倒下的方向很巧妙, 离朱闵青更近些, 但距离其他两个男人也不远,伸手就能够到的距离。
一阵香风袭来,朱闵青以极快的速度后退几步,嘴角耷拉着,一脸的嫌弃。
崔应节吱哇乱叫着,连蹦带跳, 蹭地蹿出去老远, 恰好挡在崔娆和秦桑前头。
青鸢面朝下直直向青石板地面坠去,眼见这位娇滴滴的美人就要跌个头破血流。
在婢女的惊呼声中, 一双手蓦然从旁伸出, 拦腰一抱, 堪堪稳住了青鸢的身形。
青鸢俏脸煞白,娇喘吁吁, 显见吓得不轻,连站也站不稳,几乎半个人都倒在吴其仁的怀中。
她的婢女张着胳膊, 傻子一般站在原地呆看着, 半点要搀扶的意思也没有。
青鸢仰头看了看吴其仁, 眼中浮现一层水光, 雾蒙蒙的,眼神愈加朦胧迷人。
却是马上又垂下头,轻声道:“多谢公子搭救,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青鸢全凭一张脸过活,若破了相,也和死了差不多了。”
雪白的粉颈弯得恰到好处,娇媚软语,口若檀香,柔若无骨的身子靠在胸口,撩拨得吴其仁心里一热一痒,竟是忘了答话。
青鸢并未在他怀中久靠,略一用力挣开他的胳膊,屈膝一蹲,抬头一笑,转身飘然而去。
她没有看其他两个男人。
软玉温香倏然离怀,吴其仁但觉胸前一凉,空落落的好像少了点什么。
秦桑和崔娆互相对视一眼,两人的表情俱是古怪。
不过,崔娆更多是看热闹,秦桑更多是惊诧。
哨风袭来,路旁衰草伏地瑟瑟颤抖,落光了叶子的白杨树枝桠摆动着,发出“咔咔”的声响。
三男二女,竟无一人言语,透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寂静,连崔娆都察觉到不对劲。
沉寂中,倒是崔应节先开口道:“妹子,回家了。”
崔娆讶然道:“不去吃火锅子?”
一向好脾气的崔应节难得不耐烦地说:“不去,回家!”
说罢把崔娆塞进马车,也不和其他人打招呼,径直扬长而去。
秦桑看得一头雾水,只听朱闵青喊她:“阿桑,快过来!”
秦桑忙快步走到朱闵青身边,轻轻拽了一下他的袖子,“我在呢,咱们也回家么?”
朱闵青脸色稍霁,“等下,我有话交代——老吴,那姑娘定是长得很美,把你的魂儿也勾走了。”
吴其仁一激灵,好似大梦初醒,掩饰般笑笑,“老大别拿属下取笑,不过是随手拉了一把,长相美啊丑的,我还真没注意。”
朱闵青眼睛看不见,耳朵好使得很,刚才半晌没听到吴其仁说话,崔应节又一反常态猝然离去,就算猜也能猜到怎么回事。
但他没有点破,只提醒道:“好好和崔应节说道说道,很好的兄弟,别因一点小事生嫌隙。”
吴其仁面皮一僵,随即浮现一丝苦笑,“等他气头过去,属下找他喝顿酒赔个不是。”
朱闵青点点头,携着秦桑上了马车。
秦桑便问:“你们究竟打什么哑谜?怎的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朱闵青先笑了一阵,慢慢道:“崔娆都十七了亲事还没定下来,崔家二老着急,天天在家和她闹腾。崔应节心疼妹妹,就想撮合她和吴其仁。今天本打算让吴其仁好好表现表现,结果闹了这一出!”
秦桑扶额叹道:“这主意……崔应节为何会想到吴其仁?就算崔姐姐看上他了,崔家二老能同意?”
“崔家比较开明,不大注重身世根基,吴其仁在同辈之中算个不错的,而且正因为他无父无母,和崔应节又相熟,崔娆嫁过去就能当家做主,根本就不会受气。”
“这么说崔应节也是煞费苦心了,可惜没成。”秦桑想起方才那一幕,摇头道,“我全看在眼里了,吴其仁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那个女子。还青鸢青鸢的,哪有人上来就自报闺名?顶多说一句某家的姑娘。”
朱闵青偏头一笑,早先他外出查案,也曾出入过烟花之地,大概猜得出那女子的身份,但这话绝不能和秦桑说!
他身份特殊,自不会和风尘女子发生任何牵连,可若引得这个小丫头误会便不美了。
因此转了话题,“你都买了什么首饰?”
提起这个,秦桑立时兴致勃勃地捧出一个红木匣子,“好多呢,五彩衔珠金凤步摇,崔姐姐说梳堕马髻戴这个好看,这是玉兰花纹白玉簪子,家常戴的。哦,还有红宝金耳坠,牡丹花托,蕊心是小指甲盖儿大小的红宝石,我最喜欢这件。”
朱闵青突然道:“给我一个。”
秦桑一怔:“什么?”
朱闵青伸出手,“耳坠。”
秦桑往他手心里放了一个。
朱闵青手指摩挲一阵,又还给她,“太大了。”
“大?!”秦桑睁大眼睛,“哪里大了,刚刚好啊,你没见崔姐姐选的那对,比我这个大一倍呢,我都怕把她耳朵坠坏了。”
朱闵青忍不住噗嗤地笑出来,“我不是说你……咳,你是该打几样好首饰,整日用银首饰,太素净了。”
“忘了和你说,前儿个我收到冯芜的帖子,冬月二十冯老夫人过寿,我想着总不能穿戴太素,就买了这匣子首饰。”
“冯家见机倒快,秋狩的案子一出,冯次辅是第一个上折子主张彻查的,朱承继的父母也跟着倒霉,褫夺王爵,贬为庶人,就是冯次辅的提议。”
秦桑沉默少顷,低低道:“如今京城就剩下朱怀瑾一个郡王了,咱们是不是重新考虑下如何与他打交道……”
朱闵青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心中不悦是肯定的,然听她说“咱们”,俨然是把他二人放在一起,那点子不悦随之减轻了几分。
“督主没有发话,还是不要与他发生太多接触。”朱闵青耐心解释道,“秋狩案双方合作,无非是暂时的利益一致而已。长远来看,我们定会与他发生冲突,所以尽量保持距离的好。”
秦桑不这样看,“除非爹爹不支持他夺嫡,我们和他的利益才会冲突,可他一心和爹爹交好,我也想不出爹爹有什么理由阻止他登基。”
朱闵青翕动了一下嘴唇,想说什么,又闭口不言,好半晌才叹道:“总之你听我的就是了。”
秦桑闪了他一眼,情知他有事瞒着自己,他既不愿意说,自己也不会强求,只等爹爹回来,问爹爹的意思便是。
她也有事瞒着他,昨晚在林嬷嬷身上闻到的甜香,今天她在青鸢身上也闻到了。
冬月二十很快就到了,偏天公不作美,头晚上就飘起了雪,大雪足足下了一夜,天明时,地面上已积起半尺多厚的雪,且那雪越发成团成块地往下飘,丝毫没有停的迹象。
秦桑无语望天,接连叹了几口气,还是披上斗篷,带着豆蔻和月桂,并两个跟车的婆子,冒雪去了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