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色 第29章

作者:苏台云水 标签: 甜文 市井生活 因缘邂逅 古代言情

  “还是...郎君此时此刻,仍存了一颗求娶之心?”

  ... ...

  你不是驴子,就算是驴子,也是驴群中最好看的那只。

  桓崇瞧了她一眼,在心中默默回道。

  无忧见他眼神古怪,“哼”了一声,刚要转头。

  却听那梗了片刻的人,艰难开口,“女郎所言伟丈夫、英雄者,亦需时间的磨炼。若女郎信我,我定会以此身向女郎证明。”

  搞了半天,原来还是存了颗求娶之心啊…

  无忧唇角弯弯,突地笑出声来,“郎君,算了罢!”

  只见她微微歪头,像琢磨他这个人似的,“证明什么的...也就不必了。反正郎君家世低微,另有隐情,非我良人。”

  见桓崇的眼睛被她刺得闪了闪,她再伸出一根玉白的指头,点了点自己的小脸,“不过...”

  “如郎君所言,对无忧一直抱持了一片真心。那么,待我新寡后,郎君若仍未成婚,倒可上门求娶。”

  说着,她那只精精巧巧的小下巴朝着他扬了起来,“兴许那时,我会再考虑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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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月如梭,时光飞逝,才一眨眼的功夫,两年便过去了。

  可无忧每每一想到当日的场景,心中便是无比的畅快。

  因为,桓崇那厮是被她给生生气跑的。

  那日,她刚将一番话说完,便见那人稍霁的面色再度转为铁青。他不仅没再厚着脸皮说过一句关于求娶的话,甚至刚一上岸,他连招呼都几乎忘了同云娘打,便失魂落魄地奔着自己的坐骑而去。

  只在临走之前、甩马鞭时,他回头向自己望了最后一眼。

  无忧才不稀罕让他瞧,她将嘴一撇,给他回了个大大的白眼,而后一提裙子,转身就进了房中。

  只许他有气性,她便没有吗?!

  若真要比气人...她也不差么~

  无忧由衷地为自己生出了一种自豪之感。

  ... ...

  县主年纪虽小,与那桓郎君毕竟是孤男寡女。

  云娘在岸上担心得走来走去,乍一见自家县主回来时披头散发,她登时便被唬了一惊。

  可后来听无忧愤愤道,两人在湖上泛舟的时候,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大吵了一架。她在同桓郎君理论时,学经学先生那般使劲地晃着脑袋,将其中一侧的发苞给晃开了。

  所以,是她自己,索性把两侧的头发都放了下来。

  县主越说越气,最后连一张小脸都气得圆鼓鼓的。

  云娘当即表示理解,为了让无忧消气,她还好生宽慰了自家县主一番,“一瞧那郎君,就是个脾性不好的,也不知庾君候怎收了这么个人当义子...”

  她一面给无忧梳理长发,一面道,“总之,我们应尽的地主之谊都尽了。往后,再不同他来往就是了!”

  无忧对此深以为然,她用力点了点头,不妨一把头发还在云娘手中攥着,她这么一动,便被那犀角梳子给扯下了几根长长的发丝。

  ... ...

  再后来,阿父阿母回来了。

  得知那人来了,并和她一同吃了饭、泛了舟,阿父和阿母都很不高兴。

  不高兴归不高兴,阿父还是将那人留下的信件拆了开,发现里面是庾亮留下的一封手书拜帖。

  庾亮与阿父有故旧,又好谈玄,刚好扬州军在吴郡练兵,他便留书相约,说是日后得了空会亲来庄子拜访。

  无忧得知这个消息时,还在心中担忧了一阵子。

  庾亮若来,那人定会跟着同来。她刚和那人撕破脸皮,日后再遇上,情状之尴尬,可想而知。

  不过幸好扬州地盘大,身为州郡刺史一职,庾亮事务繁重。在此之后,听说扬州军再有调遣,他们没过多久便离了吴郡。因此,无论庾亮也好,桓崇也好,都没来过一回。

  故而,无忧便随着父母,在吴郡度过最是平静祥和的两年。

  她只偶尔和杜陵阳传传书,偶尔收到些陛下送来的吃食和小玩意,再偶尔和阿父阿母出门会友、游山玩水。

  无忧的日子,一天天过得逍遥得很。

  可吴郡这里终归别庄,无忧年岁大了,他们终究还是要回建康去的。

  ... ...

  南渡以来,江左先后爆发了王敦之乱、苏峻之乱。

  晋祚磕磕绊绊,多有不稳。

  而这一年,在西面的江州又发生了一场叛变。

  江州守将郭默与江州刺史刘胤向有积怨。是年,郭默父子终于袭杀了刘胤,携同党反叛。

  江州处于荆州、扬州之间,其治所江州城正位于长江中段,恰好在建康的上游。郭默父子手扼长江航道,若兵力朝发,旦夕便可至于建康。

  就在此危机四伏的情势下,王导欲对其招安,而陶侃、庾亮两人则分别从荆、扬进军,联手共进,合力夹击。

  郭默不敌,向北叛逃,路上被联军中的一支队伍奇袭。其子当场毙命,郭默本人则被生擒。

  一场持续数月的叛乱,至此,方于年前终止。

  皇帝司马衍最恨叛乱,他幼时曾历经苏峻之乱,并在苏峻带兵入建康后失了母亲。

  既平了叛,皇帝龙心大悦。刚好军士回朝、元日将至,因此司马衍决定,今年建康宫中的元会盛典,办得要比以往再隆重些,以嘉奖平叛中立功的将士们。

  同时,他也给吴郡的姑父一家发了请柬,邀请曹统、临海公主,以及无忧三人,一同参加这次的元日盛会。

  于是,在皇帝表兄的极力邀约下,无忧在这一年的冬天,随阿父阿母一道回了建康。

  ... ...

  曹统疏懒惯了,他接了司马衍的留书,也还是不紧不慢地,该访友访友,该论道论道。

  被他这么一拖,等曹家三口从吴郡归来的时候,已至年节不远了。归家后,临海公主再指挥仆役布置一番,忙活了没几天,便到了元日。

  元者始也,旦者晨也。

  元旦之日占着岁之元、月之元、日之元,又称“三元”。

  一元复始,万象而更新。

  也因此,元日是一年中最为重要的节日。

  每年今日,晋廷各级朝廷都要举办元会盛典,盛典从夜半一直持续到第二天的日出,期间张布宴席,歌舞不歇。其中宫中的庆典规模尤为盛大,届时燃起燎火,华灯齐放,君臣同聚一堂,同贺新春,共迎红日东升。

  ... ...

  相比临海公主,无忧性子中烂漫随性的一面,与曹统更为相像。

  午睡刚醒没多久,无忧正和阿父坐而对弈,临海公主便将他们父女二人的棋局搅合散了。她牵着女儿的手,把无忧直接拉回了房中,再按到梳妆台前,让云娘给女儿梳头打扮。

  无忧正不明所以,却见阿母伸手指点,挥斥方遒,“云娘,给无忧梳个分肖髻,再配上我那对锦红赤玉簪。”

  “阿母,宴席晚上才开始,眼看着我下一步,就能把阿父那一路给封住了!你急什么嘛~”临海公主在家中一向强势,无忧争不过她,只好对着镜子里阿母的脸弱弱地抱怨道。

  女儿长大了,可一些小动作上还带了小女儿家独有的娇气。临海公主伸出两指,不客气地在女儿微鼓的脸蛋上捏了两下,道,“棋就放在那儿,什么时候都能下。”

  “可今天是元日,怎么说我也是陛下的姑母,哪儿能像你阿父那般放浪形骸?!咱们不管你阿父,他晚间爱和哪位“名士”聊天闲扯,那都随便他!”

  无忧狐疑地瞧瞧阿母,却听她笑道,“等一会儿快到申时,阿母就带你入宫。咱们早点走,不和外头的那帮人在一处挤。”

  说着,临海公主从一旁的婢女手中取来新做得罗裙新衣,递到无忧眼前,“瞧瞧!阿母都给你安排好了,今天就穿这套!无忧你说,这裙子好看不好看?”

  在吴郡的生活,确是省心极了。

  若只有临海公主与曹统夫妻二人,那么说是神仙过得日子,也不为过。

  可惜,她还有一个年龄渐长的女儿。

  无忧在去年十三岁的生日那天,正式来了癸水。虽未至及笄之年,但来了癸水,就算半个成年女郎了,自此之后,无忧的小身子便如嫩柳抽条,不止个头长了不少,前后身段也起了变化,那清新袅娜之感,一日胜似一日。

  吾家娇女初长成,临海公主万分欣慰。

  可与此同时,她又发现了另外一个致命的问题。

  吴郡虽繁华,终难与建康相比。女儿的性子本就与自家夫君多几分相像,此处没了管束,父女两人就像脱了猎人囚笼的猴子,天天想尽各种招数,在各处可劲儿地折腾。

  临海公主想了无数办法,偏偏女儿一不喜女红、二不喜庖厨。她就喜欢整日和她阿父呆在一处,而且什么斯文的不学,尽去学什么名士风度、不拘小节。

  甚至她有次偶见,竟发现自家女儿学着夫君模样,光着脚丫,披着头发,手里捏着一卷书,站在地上大声地吟诵。吟罢,还去学他们那些男子的袍袖翻鹤舞。

  而她那夫君倒好,坐在一旁先是不住拊掌叫好,而后居然和女儿一道,跟着下地,将自己的两只袍袖也翻成了一朵花。

  素来暴脾气的临海公主,简直要被这父女俩气得没脾气!

  她当下就打定主意,务必要带着女儿离开吴郡。

  因此,纵使她并不十分喜欢司马衍,在收了小皇帝的请柬后,她还是做出万分欣喜的模样,急急催促夫君,让一家人赶快回去建康。

  她着实担心,若是再放任娇娇的女儿跟夫君混下去,再过个没几年,她的女儿可就要变成个疯疯癫癫的名士了

  ...到时候可还怎么嫁人呐!

  所以,她一定要努力把女儿往正途上引,少让自家夫君带她去学些什么有的没的!

  ... ...

  阿母笑眯眯的,神色和悦极了,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可无忧就是觉得她有些怪。

  临海公主见女儿清亮的眼光只放在自己身上,不由有些着急,她再向女儿一笑,向那衣服示意道,“无忧尽看阿母做什么,你瞧瞧这裙子!”

  无忧眨眨眼,笑道,“自然是阿母今日格外好看,我才看得呀!”

  自家女儿不止生得好看,那张小嘴也像抹了蜜一般甜。临海公主骄傲极了。

  将阿母哄开心了,无忧这才往她手中的衣裳看去,只见那裙子上配宽衫,广袖潇洒,色泽银红,很是喜庆;曳地的留仙裙长裾飘飘,折褶细密,软银织料里还掺了一根根的金线,在灯光的照耀下流光溢彩。

  刚好头发梳好了,临海公主兴致勃勃,更是亲自出手给女儿换上裙子。

  裙子换好,周围的婢女们又是发了一通感慨。

  至于最后的上妆...女儿容貌之盛,比之临海公主自己,更像她的生母羊皇后。无忧的唇不点则红,眉不画而翠,白皙的肤色又随了夫君,好像一团莹莹的白玉,若是敷了脂粉,反是显不出她的好气色。

  临海公主左看右看,只觉得眼前的女儿乖乖巧巧,大大的眼睛黑如点漆,神色无辜,格外招人喜欢。若不是她自己已经上好了妆,此刻非要在女儿的小脸上亲一口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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