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色 第32章

作者:苏台云水 标签: 甜文 市井生活 因缘邂逅 古代言情

  曹家只有一名女郎。

  故而, 旁人同无忧相交, 要么是以家世为尊, 呼她一声“曹女郎”;要么,像杜姊姊这般熟络的旧友, 都是直接亲昵地称她的小字。

  可世上偏有这么一个人,和她的关系似远又近。

  就连在称呼她的时候,他也会矛盾地把她的家世和小字安放在一处。

  一句“曹家无忧”...叫得倒是顺溜!

  ... ...

  不过,此刻他怎么会在这里?!

  无忧一脸的不敢置信。

  一时间,她连挣扎也忘记了,只顾着呆呆仰头,去瞧那个将她揽在怀中的男子。

  此处是梅林边缘,光线不盛。夜风一吹, 昏黄的灯光轻轻摇晃,照在那人的脸上,为他的轮廓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四目相交, 无忧甚至在他幽黑的眼睛里, 也发现了那点点摇晃的火光。

  有他在, 她方安下心来...无论如何, 这人是值得信任的。

  无忧蠕动了一下唇瓣,想向他求助。

  可对上他那坠了火光的眸子,再一想到上次分开时她撂下的狠话, 她又尴尬得不知要如何开口。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那人却蹙起了双眉,向前方瞧去。

  她那才微微张开的小嘴, 又悻悻地闭了回去。

  ... ...

  无忧惴惴地瞧着他。

  桓崇却没再说什么,他只是双手微一用力,将无忧的小脸压进了自己的怀里。

  随后,他将身子一侧,便把她严严实实地藏了起来。

  恰在此时,那疯癫男子赶到了桓崇面前。

  眼看着那绝色小佳人就要成为他的囊中之物,不想半道上竟被这人凭空截了去,那男子气急败坏。只听他吁吁地喘出了几口粗气,便扯着嗓子,大声嚷嚷起来,“贱奴!还我美人来!”

  这人出口便骂得如此难听,可把无忧气坏了。

  她那颗小脑袋,顿时不安分地从桓崇的胸口钻了出来。美人粉唇一启,开口便朝那人清脆地叱了句,“呸!不要脸!谁是...”

  在吴郡这两年,无忧每日流连乡野,学了不少农人的粗语俚语。只可惜她是“贵女”,此等乡间俗俚一直没有施展的机会。

  就在她打算趁机大展手脚,将那人骂个痛快的时候,桓崇忽地伸手抚在了她的脖颈上。

  与他那张漂亮的脸蛋大相径庭,因为常年在外,桓崇的五根手指都是粗粝粝的,触感很不好。可他的手劲却用得很巧妙,无忧的后颈被他抚得既痒且柔,就在她双眼都跟着舒服地眯起来的时候,桓崇像抱狸奴似的,“噗”得一下又把她牢牢按回到自己的身上。

  无忧不悦地扭了扭身子,却听他阴森森地开口道,“滚!”

  桓崇的性子虽是霸道,但在外一向装得人模人样。

  看来,这个憨货是真的将他惹怒了。

  那人呆了一呆,即刻怒吼一声。

  然而,就在他那双红彤彤的眼睛里清晰映出面前男子容貌的时候,这人像掉了下巴一般,把一张嘴巴张得老大。

  半天后,他才回过神来似地,惊喜道,“这...居然又让我碰上了个美人!”

  ... ...

  “美人”两字一出,桓崇全身僵硬,身上也跟着冷了几度,连轻抚无忧后颈的手都停在了半空。

  无忧缩了缩脖子,悄咪咪地睁开了眼睛,不由往他的侧颜望去。

  单论容貌,桓崇的脸蛋可是众皆公认的俊美。

  想当初刚进荆州军时,军中有些老油条见这新来的小子面白若敷粉,眼亮如星辰,不禁都生了轻视之心。更有甚者,见陶侃对他颇为照顾,有次在私下,竟当着桓崇的面,嘲笑他“唇上无毛,貌若好女。”

  不料,这唇红齿白的郎君年纪虽小,气性却大得很,发起狠来更是谁都不输,而且这小子悍不畏死,凶得像头狼崽子。

  就为这一句戏语,他拼着自己身受重伤,也硬是年长自己数倍的那人打昏在地。

  自起,桓崇的名声便传了开去。无论当面也好,背地也好,再没有谁,敢肆无忌惮地指摘他的容貌。

  ... ...

  无忧歪头瞧他,却见因着愤怒,他脖子上的青筋都兀地暴起了。

  祸水既已东引,无忧看热闹的顽心却不死,她悄悄地又把一颗小脑袋转了过来。

  玉树当庭而立,夜风吹,博带起,宛如神仙中人。

  那疯癫男子见美男子不说话,他“嘿嘿”一笑,竟然伸出一只手来,直接往桓崇那如玉琢磨出的下巴上够去。

  却见他一边动手动脚,嘴上还一边道,“美人...随了我吧!我...我是王家人!你若随了我,包管享一辈子的富贵...”

  他这话刚说完,桓崇的脸色却比那庙里的泥塑还黑上一重。

  偏偏无忧秉性难改,她双眼一弯,若非及时掩唇,险些被她笑出声来。

  谁能想到素来凶悍的“桓大鹅”,有朝一日竟会被这么个憨货占了便宜去?!

  ... ...

  君子如玉,桓崇不是君子。

  就在他的脸即将被那人触到的时候,桓崇出手如电,出腿亦如电。

  两声钝响乍起,就听那自称“王家人”的男子大喊一声,而后身子痛苦地一弓,“噗通”一声跪倒地。

  霎时间,那人的衣服上便透出了血迹,只他嘴上还不住地嘶嚎,“哎呦!我的手...我的手断了!”

  桓崇一脸嫌恶地甩了甩脚上的鞋子。随后,他抱着无忧飞身便退,仿佛摊在地上那高一声低一声不住呻丨吟的男子,就是一坨屠户摊前的烂肉。

  那人受了伤,精神却是越发高亢了些,都退出了老远,无忧还能听到他在身后的不住高喊,“你...你等着!我定寻人来收拾了你!!”

  ... ...

  解决了那人,桓崇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

  再微一偏头,刚好对上了怀中女郎盈盈的笑眼。

  桓崇的目光凌厉,犹带方才出手时的狠辣。他方一看过来,无忧面上的笑容顿时一僵。

  她忙收起笑意,立刻垂头做婉约状。可她的眼睛又太过灵动,显得不大安分。只见女郎左瞧右看,最后才向他一睐,小手再嫌弃地推了推他,小声道,“放开我。”

  那一睐,含了七分嗔意、二分羞意、一分笑意,还似带了一丝丝绵绵的情意。

  桓崇的心跳一顿,握着她细腰的双手一紧,又猛地一松。

  方才在奔跑途中,无忧不慎掉了一只鞋。现在危机解除了,因为有桓崇的手臂做支撑,从方才起,她便只用单脚站着,另一只脚便踩在这只单脚的脚背上。

  此刻他双手松得突然,她的身子不禁晃了一晃。

  桓崇见她要倒,赶忙再去扶她,不料无忧藤蔓似的双臂一勾,却是直接挂到了他的脖子上。

  双唇相近,四目相对。

  无忧的双颊“轰”得红个彻底!

  这也太丢脸了,她恨不能把整个人埋进地缝中去...好像,好像...她舍不得他走,在对他投怀送抱一样!

  ... ...

  桓崇却没空注意她的小心思,他的注意力全放在无忧藏在裙子后的一双腿脚上。

  只见他顿了一顿后,语气忽然转为急促,“你的脚...又受伤了?!”

  无忧垂下眼帘,她的小嘴鼓了鼓,只含含糊糊地“哼哼”了两声。

  桓崇登时皱紧了眉头。

  他单手扶住女郎,另一手却是一下便将她那倾泻流光的软银裙掀了开来。

  裙底,女郎双腿并立,一只着了白布袜的小脚丫正无措地蹭在另一只脚的脚背上,万分羞窘。

  桓崇惊讶地向她望去,无忧赶忙抓过那被他掀起的裙角,再狠狠地放了下去。

  而后,她乌溜溜的大眼睛愤愤一抬,便向他狠狠地剜了过来,“桓崇,你做什么?!”

  两年不见,她长大了许多,模样...也出落得越发诱人了。

  可那愤愤然的神情,与记忆中那个能将他气到呕血的小女郎,一模一样。

  方才被那纨绔调笑的恶心感,终于消了下去。

  桓崇笑了。

  “曹娘子怕什么?我要做什么,早就做了...再说,咱们又不是没做过?!”

  她和这人,定是五行相克...要不然,怎会一见面就吵上一通!

  无忧的眉毛一竖,叱道,“登徒子!什么做过没做过,我和你才没有半点干系!”

  桓崇微微翘起嘴角,他的眸子暗了暗,低声道,“...兴许很快就有关系了。”

  他的声音很轻,无忧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桓崇微微弯起了眼睛,却将怀中的美人揽得更紧了些,转而道,“方才跑得太急,把鞋子跑丢了?!”

  无忧向他横去一眼,小嘴拖着长音,“是——,又怎样?!”

  桓崇的唇角弯得更甚,他夸张的上下打量她一圈,又故作诧异道,“原来,曹娘子竟也有这般狼狈的时候?!”

  无忧眼睛一转,笑道,“昔年魏武于赤壁败退时,地窄路险,中有泥泞,坎坷难行,不得已时连马都可弃了不要。我今日只掉了一只鞋,算得了什么?!”

  桓崇应声笑道,“是、是...曹娘子步履匆匆,为逃脱奸人之手,只掉了一只鞋,的确算得上是好本事了!”

  话里话外,分明还是拿她当做笑料!

  无忧气得攥好小拳头,又想去打他,不料那人将身背了过去,在她的面前弯下身来,“上来!”

  无忧愣了愣,扭头道,“你做什么!”

  这便是明知故问了!

  桓崇却也不答,他双手一分,便把无忧的双腿分开,背上了身,“当然是去给你找鞋!”

  他顿了顿,侧首道,“莫非女郎癖好奇特,想一路跳着回去?!”

  两年不见,这人不说话则已,一说话,还是那么让人生气。

上一篇:万户侯

下一篇:长姐清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