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芨
“殿下!”
大长公主笑吟吟:“曹夫人怎么了?不想陪本宫喝茶了吗?”
曹夫人低头道:“天色已晚,您还没用膳。这事急不来,不如就交给楼大人慢慢办吧?万万不要因此累及您的凤体。”
大长公主一副感叹的样子:“果然还是你们这些老人,关心本宫啊!自从本宫到了朝芳宫,以前常在眼前打转的人,都不见了。”
曹夫人虚虚笑道:“那是不敢打扰公主您清修,如果公主殿下愿意,相信他们很愿意来。”
“包括曹夫人吗?”
“当然。”
里头说着闲话,外头也传来声音。
“账房找来了?”
“是。大人请看,他们都是户部的吏员,日日与钱粮打交道,只要翻一遍,就能看出问题所在。”
“那还等什么,拿算盘来。”
“遵命。”
紧接着,外头响起算盘拨子的声音。
曹夫人一颗心七上八下,心中暗骂,这些人怎么回事,大长公主就在这里,也不另外换个地方。
外头的人可听不到她的心声,拨算盘的声音噼里啪啦,规律而快速,可以想象,那定是个经年的老书吏……
大长公主的叹息声响起:“也只有曹夫人,还不嫌弃本宫。瞧瞧,这些人都要爬到本宫头上了,连这么下作的手段都使得出。这事明面上是对付池家丫头,可朝芳宫出了巫蛊的事,本宫焉能逃掉?这种事历来捕风捉影,哪需要什么证据。本宫与陛下,本就不是亲姑侄,这一挑拨,叫陛下误会了,可就大难临头了。”
曹夫人心中焦灼,一边留神外面的进展,一边听着大长公主絮絮叨叨。
“抓到这个人,本宫定不能轻饶!这样的事,要是放过一次,说不得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待找出主使,本宫定要告到陛下面前,将她扒皮抽筋,凌迟处死!巫蛊,想出这种手段,可真是恶毒!”
曹夫人干笑:“是,是。”
她脑子飞快地转着,万一真被查出来,要怎么脱身呢?
绝对不能认的,就是暗害大长公主的罪名。两害相权取其轻,真不得已,只能说害的是姓池的丫头。
但是,她好端端做着将军夫人,为什么要去为难个无父无母的丫头?这传出去也不好听啊!万一家里的老头子,到时候嫌弃她丢人……
不能认!她自己不能认!
只能将罪名推到别人身上。
曹夫人眼角余光一瞟,看向身边的凌阳真人。
她却不知,凌阳真人早就注意她了。
权贵的行事作风,凌阳真人岂能不知?自己是不可能担责的,被揭穿了就找个替死鬼。
而现在,最好的替死鬼显然就是她了……
在曹夫人瞥过来的时候,凌阳真人当机立断。
“扑通”一声,她跪了下去,口中喊道:“殿下!贫道有罪!贫道招认!”
第168章 进宫
曹夫人正是精神紧绷之时,忽然看到凌阳真人下跪,立时跳起来,喝道:“你认什么罪?想污蔑人吗?”
话一出口,数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大长公主似笑非笑。
梅姑姑诧异道:“凌阳住持要招认,这与曹夫人何干?您为何如此紧张?还张口就说污蔑。”
曹夫人额上冒汗,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
外头一直在拨算盘珠子,她生怕算出问题来。
里头大长公主话里有话,似乎在敲打她。
两处都不能放松,她心里那根弦正崩着,琢磨拿凌阳真人当替死鬼。
结果凌阳真人就主动招认了。
她第一反应,凌阳真人想反咬一口,于是……
大长公主轻轻叩了叩桌案,说道:“曹夫人这般反应,实在叫人不得不起疑啊!莫非你赶巧出现在这里,就是想看这出好戏?”
曹夫人抖了抖脸上的肌肉,强笑道:“怎么会呢?殿下说笑了。”
“不是吗?”大长公主看向凌阳真人,“那你呢?想招认什么?”
凌阳真人接收到大长公主的目光,身子一颤,闭着眼睛道:“贫道招认,此事贫道早就知晓……”
“哦?你知道什么?”
凌阳真人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大长公主目前虽然失势,但想弄死自己,还是很简单的。
而她先前差事没办好,宫里还没消气,说不定会顺水推舟,灭口了事……
康王府当然不能得罪,但是那天她听到了康王妃的话……
凌阳真人心一横,颤声说道:“梅姑姑先前说对了,师侄近日总去兰泽山房,贫道心中嫉妒,就……就设下如此毒计……贫道认罪!请殿下不要迁怒无辜的人。”
说这句话时,她眼睛瞟向身边的曹夫人。
大长公主笑了起来:“是这样啊!”
说罢,她便低头饮茶,态度平静得好像什么也没听到。
曹夫人听凌阳真人揽过罪名,先是松了口气,随后觉得不对劲。
什么叫不要迁怒无辜的人?一边说还一边看她,简直就是欲盖弥彰!
“你这是干什么?”曹夫人惊怒,“想栽赃于我?”
“贫道不敢,”凌阳真人一边说一边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的模样,“一切都是贫道的错,与旁人无关。”
“你……”曹夫人气得够呛。
凌阳真人嘴上说与旁人无关,实际却处处暗指她!
这个贱人!
“殿下,您千万不要相信她,臣妇只是恰巧来朝芳宫烧香,这才碰见了。”
大长公主一脸冷漠,自顾自饮茶。
梅姑姑奇道:“曹夫人,您在说什么?凌阳住持好像没提到您啊!”
曹夫人张口结舌。
是啊,确实没提到她。
这个贱人,在高门权贵间打滚这么多年,这点手段运用得炉火纯青,叫她想反驳都不能。
表面上是招认,可实际行动,大长公主能相信吗?
看这冷淡的反应就知道,她不相信!
外间的算盘珠子仍然拨得飞快,一下下仿佛拨在曹夫人的心上。
大长公主搁下茶杯,转头问池韫:“丫头,你怎么说?”
池韫一直安静坐着,被点到名,笑着应道:“臣女相信凌阳师叔。”
大长公主咦了一声:“为何?”
“这个栽赃手段,只有师叔知道有多狠毒。”她的目光瞟向凌阳真人,“犯了巫蛊之禁,只有死路一条。设下这个毒计的人,当真心狠手辣,蛇蝎心肠,狼心狗肺,丧心病狂!”
一连四个成语,说得凌阳真人嘴角一抽。
这死丫头,在说什么呢!这是为她开脱吗?分明是在埋汰她吧?
“所以?”
“一则,师叔与我没有深仇大恨,仅仅因为臣女多去了几次兰泽山房,就设下这样的毒计,未免太过了。”
大长公主配合地点头。
“这事要是闹大了,本宫也要倒霉。凌阳住持侍奉本宫三年,一直规规矩矩,本宫也不相信,她会是这么狼心狗肺的人。”
凌阳真人低着头不说话,心里却乐开了花。
这死丫头,跟自己对着干的时候,处处戳人心窝子。不过配合她对付别人,真是让人舒心啊!
池韫接着道:“二则,巫蛊之禁,这四个字非同小可。正如殿下所说,您都逃不过,何况师叔这个住持呢?到时候朝芳宫让人灭了,师叔也要一起倒霉,何苦呢!”
“不错。”大长公主认同,“是个理。”
“所以,臣女认为,师叔或许知道内情,但一定不是主谋。”
她笑眯眯,看着跪在地上的凌阳真人,语气诚恳:“不得不配合别人,拿刀子对准自己。师叔,委屈你了。”
凌阳真人低着头,仿佛还很惶恐:“没、没有……”
曹夫人脸色越来越白,偏偏这时,外头的算盘珠子停了。
楼晏再次进来,捧着那叠账册,禀道:“公主殿下,已经有结果了。”
“是吗?挺快的。”大长公主笑问,“说说看,究竟是谁要害本宫?”
楼晏目光移过去。
就在他开口的前一刻,曹夫人跪了下去,喊道:“殿下!臣妇只是想对付姓池的小贱人,跟您没有关系啊!”
真是不经吓。
大长公主撇了撇嘴:“所以说,那个掌柜,是曹夫人你的人?”
曹夫人颤颤发抖:“是……”
她急急辩解:“真的跟您没关系。上次犬子在朝芳宫,受这小贱人的连累,与临昌伯的小公子做出苟且之事,成了京里的大笑话。臣妇心中不忿,所以想报复她,真的与您无关啊!”
大长公主冷冷道:“那事本宫听说过。你儿子名声早就烂得不能听了,缺这么一件吗?为了这么件破事,设下这样的毒计,害一个无父无母的小姑娘,你觉得本宫能信?”
曹夫人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