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芨
这话听起来……
殿中诸人露出微妙的神情,不知道她只是随口一说,还是有什么暗指。
大长公主可没兴趣跟她们打机锋,拉了池韫出来,说道:“来见见几位姨母,这位是寿安郡主,以前与我最是要好。”
无数道的目光,顿时落在池韫身上。
大长公主三年清修,忽然间收了一位义女,这事不知道多少人盯着。
本以为,帝室嫡支算是彻底没落了,以后就是康王府的天下。
不想,康王妃回京没多久,安静了三年的大长公主,忽然来了这么一出,一个巴掌扇到康王妃脸上,叫康王府丢尽了脸面。
而这一切,起因就是这位义女。
池韫的来历,她们不知道打听多少遍了。
这姑娘,听起来倒有几分玄妙。小小年纪,被凌云真人断定有命劫,跟着出门云游。时隔九年回来,就折腾着退亲——俞池两家自然不会把退亲的真相往外说,可大家都有眼睛,哪里瞒得住。
总之,一番交手,她不得不避到朝芳宫去,前途难料。
谁知道,竟又让她攀上了大长公主。
一抱就抱上了一条粗大腿,真有手段。
还有那个花神签,神神叨叨的……
是个厉害角色。
池韫神情自若,上前施礼:“阿韫见过郡主。”
寿安郡主和大长公主差不多年纪,保养得很好,瞧着还不到四十的样子。打量了她两眼,笑道:“叫郡主太见外,都是一家人,只管叫姨母就是。”
又夸她:“真是好相貌,好仪态!我家几个丫头,都让你比下去了。来,收下姨母的见面礼。”
寿安郡主褪下镯子,塞到她手里。
池韫大大方方接了,向她施礼:“谢寿安姨母。”
寿安郡主带头,余下几位郡主县主,都十分慷慨。池韫这才进宫,倒是先发了一笔小财。
随后,郑国公府那边来人了,大长公主又领她过去。
池韫认人认得头晕脑胀,又多了一堆亲戚。
好不容易认完人,大长公主叫来一个姑娘:“素素,你姐姐第一回 进宫,不认人也不认路,婶娘就交给你了。”
这个叫素素的女孩子,是郑国公夫人的女儿。瞧着十四五岁的样子,长了一张圆脸,极是讨喜。
她一笑,露出两个酒窝,道:“婶娘放心。”便拉了池韫的手,“池姐姐,你跟着我,保管不会出错!”
池韫笑着谢她。
“都是一家姐妹,别这么客气。来,我们一块玩去。”
池韫看向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点头:“去吧,我们这儿都是一群老家伙,你留着也没意思,跟素素一块玩,也认识些人。”
“是,义母。”池韫施过礼跟素素走了。
郑国公夫人瞅着没人,拉大长公主私下说话。
“这几天我腾不出空去朝芳宫,还没问你,这收义女,到底是什么招?”
大长公主不解:“什么什么招?”
郑国公夫人和婆婆不一样,老夫人只觉得,大长公主闷了三年,收个义女纾解一下心情也好,她却想得更多。
她压低声音:“这位池小姐,着实长得一副好样貌,而且仪态也好,听说还颇有几分才华,不比灵秀宫那位差……”
“打住!”大长公主正色,“大嫂你别多想,我不干这样的事!给侄儿送女人,当我是什么人呢?”
郑国公夫人讪讪:“我是想多了点,可眼下这形势……”
“那我也不会这么做。”大长公主打断她的话,“她叫我一声义母,就是我的女儿。行了,我们去见太后吧。”
第178章 欺生
郑国公府姓耿,素素全名耿素素。
她是个活泼的姑娘,拉着池韫问东问西,却又很有分寸,避开了一些尴尬的问题。
别人就没那么客气了。
其中一位桃红衣裳的少女,听了耿素素的介绍,笑吟吟道:“原来你就是那位池大小姐,真是闻名已久。”
池韫向她看过去。
耿素素提醒她:“这是阮贤妃的妹子,排行第六。”
池韫笑了下,才要回答,又听这阮六小姐接下去:“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花神签,听说就是池大小姐打理的?大家闺秀寄住宫观,我倒听闻过,但是亲自看相卜卦,还真是闻所未闻。池大小姐可否向我们演示一下,开开眼界?”
她话音一落,场中便响起低笑声。
阮六小姐笑意盈盈,但是话里透出来嘲弄,在场的贵女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这是在笑池韫上不得台面。
看相卜卦,那是什么人干的?僧道之流,在贵人们眼里,都是不入流的玩意儿。
就说凌阳真人,平日出入高门,看似威风八面,但论起地位,跟真正的贵人不能比。
耿素素面上闪过怒意。
别说池韫原就是大家小姐,单说她现在是大长公主的义女,阮六小姐这么说话,分明是撕大长公主的脸,也是撕郑国公府的脸。
她才要开口讥讽,手就被池韫捏了一下。
“池姐姐?”她疑惑地转过头。
池韫笑着看了她一眼,接过阮六小姐的话:“阮六小姐这么说了,我怎么好意思拒绝。眼下没有卦筒,看星相也不方便,不如就给阮六小姐看个相?说得不好,可别嫌弃。”
没想到她真敢接,听听这语气,真当自己是高人了。
阮六小姐扯了扯嘴角,声音也没之前那么平和了:“哦?那就请池大小姐说说看!”
池韫盯着她仔细看了两眼,说道:“阮六小姐头顶尖尖,说明天生聪明。”
阮六小姐微露笑意,心道,倒是个机灵的,知道拿话捧着她,看在她识时务的份上,放过她未尝不可。
谁知,池韫慢悠悠接了下一句:“……可惜印堂太窄,一般来说,这种长相的人,心胸狭隘,小肚鸡肠,嫉贤妒能,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强,喜欢冷嘲热讽。”
短暂的安静后,场中响起更戏谑的笑声。
真没想到,这位池大小姐这么刚,才进贵女这个圈,就敢跟阮六小姐硬碰硬。
阮六小姐脸色大变:“你……”
“是不是我算错了?”池韫笑意盈盈,神态和她刚才像了十成十,“真对不住,先师曾经说过,看相最重要的是说奉承话,可我这个人性子直,总学不会,还好不靠这个吃饭,逗个乐就是了。阮六小姐不会生我的气吧?”
她这么说,阮六小姐越发恼怒,简直七窍生烟。
什么叫性子直,意思是她说的都是真话,倘若别人算的和她不一样,便是在说奉承话?!
阮六小姐想反唇相讥,可她才笑话过看相不是个正经事,现在反驳,岂不是跳进自己挖的坑?
看她气得脸色发青,耿素素心情大好,拉着池韫的手笑道:“池姐姐,我也跟家庙的师太学过看手相,平日常给姐妹们逗趣,可是她们总说我算得不准,不如你教教我,下次叫她们刮目相看!”
小姑娘家凑在一起,看手相说笑是常有的事,不过是玩耍打发时间罢了。
耿素素这么一说,阮六小姐要是还计较,倒显得她不识大体了。
阮六小姐憋得脸都红了,却又不好反驳。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心中各有计较。
原来这位池小姐是这样的性子,看来真不能欺生了。
虽说大长公主不比以前,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她愿意给义女撑腰,旁人还真要掂量掂量。
说笑了一会儿,那边有掌事姑姑过来,领着她们去乞巧。
这是独属于未出阁的女孩子们的节目。
出了玉露殿不远,便有一座乞巧楼立在那里。
楼以锦缎结成,高达百尺,饰有珠玉,精致绝伦。
池韫从没见过这样的乞巧楼,十分惊叹。
“不愧是宫中。”
耿素素领着她进楼乞巧,小姐们纷纷拿出准备好的针线赛巧。
像她们这样的身份,针线过得去即可,这一节也就走个过场。
随后各自散去玩耍,等宫宴开了再回玉露殿不迟。
耿素素带着池韫认路,她是常进宫的,各处都很熟悉。
“这条路通向承元宫,也就是陛下的寝宫,万万不能误闯。”
“华春宫在这个方向,是皇后娘娘的住处。”
“清宁宫离得比较远,太后喜欢清净。”
“翠微宫和长福宫一边一个,住的是贤妃和宸妃。”
“另外就是灵秀宫,离承元宫最近了。”说到这里,耿素素压低声音,“你知道灵秀宫住的是谁吧?那位,最好不要跟她多接触。”
池韫目光微闪,问道:“这是为何?那位玉妃娘娘,不是玉衡先生之后吗?他们家名声一向很好……”
“那是以前啦!”耿素素语气感慨,“不瞒你说,那位刚进京的时候,我还仰慕过呢!都说她是玉衡先生亲自教出来的,才华不输男子。这样的人,进宫熬日子真是太可惜了。后来……”
“后来怎样?”
耿素素撇了撇嘴:“陛下心里眼里只有她一个人,对其他娘娘都是冷冷淡淡的,日日在灵秀宫,跟她过着夫妻一般的日子。现下陛下登基三年,连个子嗣都没……”
越说心情越是复杂,耿素素摇了摇头:“不说了,被人听到可就不好了。”
池韫只笑了笑。
皇帝盛宠,却又没子嗣,难怪名声不好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