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芨
孤鸿道:“这位差爷,我们这是私怨,他……”
“私怨就能在街上打架了?还砸人家车子,你以为京城是什么地方?”
“就是!”寒灯在旁边附和,“这里是京城,还以为能像乡下一样无法无天?差爷,他砸的是我家公子的聘礼,这是要坏我家公子的婚事啊,一定得赔!”
巡检瞅着地上的东西,自己都觉得心疼,点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既然是你们砸的,那就赔了再走。”
孤鸿怎么会肯,怒道:“差爷,你这是拉偏架!问都不问清楚,就要我们赔?他本来就是我们家的逃奴,杀了都应该,凭什么要我们赔?”
巡检愣了下。逃奴?这怎么回事?
寒灯道:“差爷,你不要听他胡说。我是正经的良民,并不在奴籍。我家公子早就与他们一刀两断,我服侍的是公子,与他们什么相干?”
巡检脑子一时没绕过弯来,搞不清楚他们的关系。
不过有一点他明白了,不在奴籍,那就没有逃奴一说,就在律法的保护内。
他看着孤鸿:“你说他是逃奴,身契呢?”
孤鸿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寒灯哪有什么身契?他们几个,在北襄王府都是有品级的侍卫,在平民百姓眼里,就是官身,怎么可能会有身契?
但,他们世代服侍北襄王,说是家奴也没错啊!
“没有身契?”巡检皱眉,“那就是诬告了?”
孤鸿想辩解:“差爷,不是这么回事,他就是我们家养的奴才……”
“那就拿出身契!”巡检打断他的话,“便是上了府衙,是不是奴才也得看身契,不是说说就算。”
“没错!”寒灯帮腔,“差爷禀公执法,就是这么个道理!我好端端的出来采买,也没招你惹你,是你自己跑过来挑衅,又砸我的车子,你不赔谁赔?”
孤鸿刚要说话,又被寒灯抢先:“你可别否认,街上这么多人,都看见是你先找事的!”
巡检闻言,扫过围观路人,问道:“是这样吗?”
路人们纷纷点头,有大胆的附和:“是啊!这小哥就停在路边,他们突然冲过来,又打又骂的。”
人证物证清清楚楚,巡检觉得不用再问了,说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孤鸿:“……”
“没话说就拿钱啊!”巡检道,“快点把东西赔了,我们还有别处要巡视,没功夫在这里耽搁。”
“听到没有?赔钱!”寒灯神气活现。
孤鸿气得握拳。
寒灯还冷嘲热讽:“怎么的?巡检司在这里,还想打架呢?差爷,你可看到了,要不是你们来得及时,刚才就不止东西被砸,我们人都要被打死了。”
万寿节在即,巡检最近最讨厌的就是有人惹事,看着孤鸿的目光也不善起来。
“赔钱!赔钱!”寒灯带着下仆一块儿喊,“赔钱!赔钱!”
路人听着,有好事的也跟着一块儿喊:“赔钱!赔钱!”
孤鸿身为北襄王的贴身侍卫,几时受过这样的气?脸都绿了。
那两个官员,面汤也不喝了,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没想到第一回 合交手,北襄王不敌。啧啧啧,这战斗力不行啊。”
“也不能怪他,这件事朝堂上都扯不清,何况这会儿?难道还能当面抖出主子的家丑?”
同僚点点头:“是这么回事。”
铺子门口,絮儿拍拍胸脯,问道:“小姐,那是北襄王府的侍卫吗?”
“嗯。”池韫说,“你看那徽记,这是北襄王府的车队。”
絮儿撇了撇嘴,很自然地站在寒灯这边:“这才刚进京,他们就来找事,怎么这么过分啊!”
俞慎之结了账出来,说道:“有什么过分的?他们兄弟水火不容,见面不打架才奇怪!”
他瞅了瞅池韫:“每年北襄王府的人进京,双方都要闹点事。只不过今年凑巧,路上就碰上了。你要有心理准备,后面的事情还多呢!”
池韫笑笑:“又不关我的事,他们爱闹就闹去呗。”
俞慎之想想也是:“也对,反正你们还没成亲。再说,也闹不到你面前。”
说罢,他想起一件事:“今天北襄王是不是要亲自来贺寿?我记得上奏过的。”
池韫点头。
俞慎之瞅着车队:“那他岂不是就在这里?”
“赔钱!赔钱!”寒灯领着仆从,喊得起劲。
这时,就听车队里传出一个声音:“谁敢要本王赔钱?”
这声音不高不低,听起来一点也不凶,可进了寒灯的耳朵,他立时打了个寒颤,瞬间收了声音。
众人看过去,就见最豪华的那辆大车上,几个侍从上前,安马凳的安马凳,挑帘子的挑帘子,最后迎下来一个男子。
他年约二十七八,蟒袍金冠,样貌英俊中带着豪气。
众人倒抽一口气,心中还没惊叹完,就见他走过来,抬脚踩在倾倒的货车车梁上,摆着一副小混混闹事的姿态,看着寒灯:“是你这贱奴,要本王赔钱的?”
第307章 兄弟
看热闹的两个官员,激动得互相扯对方袖子。
“北襄王!北襄王亲自来了!”
“哈哈哈哈,这回更热闹了。”
围观的路人也很兴奋,京城这块地,王爷多了去,但北襄王一辈子都来不了几回。
原来北襄王长这个样子啊?
有见过那位楼通政的,不禁在心里道,楼家人这皮相,真是没得说。
“王爷。”孤鸿上前,也不知道从哪里掏了个果子出来,递了上去。
北襄王楼奕顺手擦了擦,放在嘴里“咔嚓”一声,嚼了两下,再次问道:“怎么不说话了?不是要本王赔钱吗?”
他这副架式,俞慎之一看就笑了,说道:“这北襄王,跟他兄弟可真不一样。”
池韫笑着点头。
楼家兄弟的性格南辕北辙,当初楼奕去无涯海阁,想把胞弟领回北襄的时候,她就见识过了。
瞧他这出场,嫌踩脚不够,再嚼个果子,更有流氓气质?
面对他,寒灯显然心气不足,憋了一会儿,才硬着头皮道:“没错!你们砸坏了公子的聘礼,就得赔钱!”
“哟!逃出来几年,出息了啊!”楼奕收回腿,一边吃着果子,一边围着寒灯绕了一圈,“你看着本王,再说一遍?”
寒灯挺直胸膛,冷硬地道:“你们砸坏了公子的聘礼,赔钱!”
“不错,有胆!”楼奕三两下吃完果子,在他身上擦了擦,然后站定,“我说寒灯,记得你自个儿从哪里来的吗?你家祖上,不过区区马奴,被安西人劫了去,是本王的曾祖,把他们救回来,给了他们一条活路。你祖父、你父亲、还有你,在我们楼家的庇护下,供你们吃喝,供你们读书,供你们习武,给你们立功的机会,才让你站在这里。现在,你跟本王说,赔钱?那你是不是要赔命啊?”
这番话一出,不知情的路人纷纷点头。
原来,双方是这么个关系啊?那他没有身契,还是主人家开的恩,这分明是占主人家心慈的便宜。
寒灯脸上浮起红晕,却梗着脖子,说道:“王爷这话说的很对,但是,我们受的是北襄王族的恩,不是你的恩!正因为身受大恩,我们世代尽忠,我祖父给昭烈王爷牵马,我父亲跟着老王爷四处征战,我自小追随四公子左右。是王爷你,意图谋害兄弟,我为了保护楼家血脉,才会逃出北襄。我不知何错之有,也不觉得应该给你赔命!”
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义正辞严。
旁人一听,原来还有这样的内情?那就是他们兄弟之间的恩怨,说不上叛主了。
——等下,这戏有点耳熟。
对了,北襄王!不就是那个楼四公子的兄长吗?
原来是他们兄弟的事情。
路人们恍然大悟,还有人给新来的解说这件旧事。
楼奕嗤笑一声,瞅着他道:“你可真有意思。知道什么叫家主吗?家主,就代表着整个家族,如今楼家的家主正是本王,你受楼家的恩,也就等于欠了本王的情,懂吗?至于你保护的那个,他意图谋夺兄长王爵,已经被逐出家族,跟楼家没有半点关系了。背弃家主,保护叛徒,你就是这么报恩的?”
寒灯涨红了脸,怒声道:“王爷不要血口喷人!是你先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四公子才会当场揭穿!你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意图谋害亲弟,是你对不起列祖列宗!”
“住口!”孤鸿听不下去了,“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天下谁不知道,是你家主子心怀不轨?以为说两句就能洗清罪名了?当谁是傻子呢?王爷身为嫡长,自小请封世子,有什么理由做多余的事?倒是他……”
“我怎么样啊?”淡淡的声音传来,人群如潮水般分开,众人只见,身着绯袍的青年,带着部下缓步而来。
这是楼氏兄弟,第一次同时出现在人前。
相似的五官,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气质。
相比兄长,楼晏明显要文弱一些,脸皮白净带着病态,仿佛一拳就能将他击倒。
“公子!”寒灯快步走到他身后,一脸惭愧,“小的无能,叫他们毁了您的聘礼。”
楼晏平静地说:“被恶犬围攻,又不是你的错,下去吧。”
“是。”
兄弟俩终于面对面了。
叫人惊讶的是,看似文弱的楼晏,竟和兄长差不多高,站在一起,气势丝毫不逊。
“大哥,好久不见。”他嘴边浮起笑,眼睛却冰冷。
楼奕嗤笑一声,说道:“出族之人,本王可担不起你这句。”
楼晏淡淡一笑:“你确实担不起,我也就是跟你随便客气一下,千万别当真。”
“你……”楼奕勃然大怒,“到了今日,还这般嚣张,真以为在京城地界,我就奈何你不得了?”
“当然。”楼晏面无惧色,意有所指,“天子脚下,可不是法外之地。不像在北襄,你可以一手遮天,颠倒黑白。”
“你可真是死性不改。”楼奕冷声道,“到现在,不但不认错,还句句指桑骂槐。”
“大哥错了。”
“怎么?又要诬蔑本王?”
楼晏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指桑骂槐,就是指你骂你,你别连累其他人。”
楼奕的脸一下子变了颜色。
小摊上两个官员,凑在一起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