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芨
“那就没有了。”
死因清清楚楚,就是推到河里淹死的。
“他喝酒了吗?”俞慎之问。
仵作掰开嘴巴闻了闻,说道:“酒味很明显,应该喝了不少。”
这情形,对西宁王世子更不利了。
两人都喝了酒,酒后发生冲突,一时冲动将郑小公子推进河里,是完全合理的。
楼晏走过去,抓起郑小公子的手,只有些许水草的痕迹。
死因无误,嫌疑人喝酒了什么也不记得,现在只能查证据了。
两位大人去实地勘察,吏员找侍卫问证词,案件的推进顺利,几乎没有疑点。
俞慎之找了个机会,偷偷问楼晏:“你是不是还怀疑?”
“嗯。”楼晏没有瞒他。
“可案情清楚明白,郑小公子就被人推进河里淹死的,有宫女远远看到,侍卫闻声而来,发现了河边的西宁王世子……一切合情合理。”
“是啊,合情合理。”楼晏应得有点心不在焉。
俞慎之不高兴了:“你到底为什么怀疑?难道连我都不能说?”
楼晏叹了口气,道:“郑小公子身上完全没有打斗的痕迹,难道不奇怪吗?”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俩起了冲突打架,不可能没留下痕迹?”
楼晏点点头。
俞慎之道:“可我们都知道,世上有许多巧合,以为合情理的事,很多时候并不会发生。假如他们就在河边,郑小公子没有防备,有可能被一下推进河里,根本用不着打斗。”
“你说的情况确实存在。”楼晏没有否认。
“那你还……”
“直觉吧。”楼晏道,“一种对自己有威胁的直觉,我不希望这种情况发生。”
俞慎之纳闷了。
西宁王世子倒霉,跟他有什么关系?八竿子打不着啊!
两人走到隔壁门口,却听西宁王父子在说话。
“什么?我把临昌伯小公子推河里了?这不可能!”这是西宁王世子。
西宁王拧着眉:“为父相信你不会做,可事情摆在眼前。他淹死了,你在现场,而且你们昨天还发生了冲突,这让别人怎么想?”
西宁王世子道:“父王,我跟您解释过了,昨天那是意外。我也不知道怎么喝多了,看到他为难人家小姑娘,就想去拦一下。谁知道他不依不饶的,这才闹起来了。”
“你还说!叫你克制一点,你怎么就喝得烂醉?还是楼大人送你回来的。”
西宁王世子心虚:“我、我没想到京城的酒这么烈啊!平常在家也常喝这个量,哪知道……”
楼晏心中一动:“两次了……”
俞慎之不解:“什么两次了?”
楼晏问:“你觉得京城的酒烈吗?今天的酒烈吗?”
俞慎之摇头。京城人喝酒爱甜口,还真不算烈。尤其今天宴席,皇帝在的场合,本就考虑到醉酒失仪的问题,那果酒连小姑娘都能喝不少。
两人对视一眼,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第320章 这才是缘分
俞慎之纳闷了:“这谁啊,跟西宁王这么大仇?”
楼晏没说话。
俞慎之跃跃欲试:“能让人连续出现醉酒的感觉,这药有意思。我去跟李大人说,赶紧查一查。”
楼晏却拉住了他。
“别去。”
俞慎之看着他:“怎么了?”
楼晏缓缓道:“如果你现在说了,我们就永远查不到凶手了。”
俞慎之愣了一下。
……
好好的万寿宴,突然出了这么件事,弄得大家兴致缺缺,都在小声议论这件事。
池韫回去,还被大长公主拉着问:“跟你没关系吧?”
她摇头,奇怪地问:“义母为何这么问?郑小公子落水,怎会与我有关?”
大长公主道:“还不是你这个丫头邪门,但凡出点事,少有和你没关的。尤其……”
尤其郑小公子和她勉强算有过节。
池韫不禁笑了笑:“过去的事就过去,我不喜欢翻旧账的。”
当然,如果对方不识相,那就别怪她赶尽杀绝了。
想到这里,池韫瞥了眼玉妃。
“没关系就好。”大长公主松了手,“玩去吧,咱们不掺和。”
池韫回到后座,耿素素正在绘声绘色跟人形容,小姑娘们没见过尸体,吓得缩在一起,连连发出惊呼。
池韫拍了她一下:“行啦,别吓着大家。”
想到偏殿里的临昌伯一家,池韫心中感叹。
生死对于自己和家人是天大的事,可在别人眼中,不过一顿谈资。
就像祖父喜欢的那首诗。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耿素素说够了,拉着她小声问:“池姐姐,如果真是西宁王世子,把郑小公子推河里去的,那是不是要偿命啊?”
杀人偿命,这本是公认至理,但西宁王世子毕竟身份不同,到了他们这个层面,还会有许多别的考量。
西宁王镇守边陲,如果杀了他的世子,石家肯吗?
对于这样的实权藩王,朝廷历来以安抚为主。
即使占着道理,西宁王世子死在京里,也会引起动荡。
但要说不严惩,也不可能。
皇帝的万寿节宴席上,竟然醉酒失态害人性命,这已经冒犯了天颜。
池韫想了一会儿,觉得拿不准,摇头道:“我也不知。”
眼见到了午后,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携同归来。
皇帝打起精神:“两位爱卿,查清了吗?”
刑部尚书回道:“陛下,仵作验明,临昌伯小公子确实溺水而亡。至于西宁王世子,由于醉酒,无法回忆当时情况。我们提审了目击宫女,以及闻声而来的侍卫,可以确定,临昌伯小公子溺水时,西宁王世子就在一旁。”
“也就是说,西宁王世子的嫌疑很大了?”
“是。”
“可以结案吗?”
大理寺卿回道:“陛下,臣不建议立刻结案。”
“哦?”
“临昌伯小公子被西宁王世子推下水,终究只是个推断,并没有目击证人,仓促结案,恐怕会出差错。”
皇帝心累,所以这破事还得纠缠下去。
“那照爱卿所言,这事该怎么办?”
大理寺卿斟酌着禀道:“应当多方查验,尽量收集证据,确保不是冤案。”
这话说完,有名臣子出声:“陛下,这案情又不复杂,还要拖下去,会不会越拖越说不清楚?临昌伯痛失亲儿,难道现在连公道也不给他吗?”
大理寺卿闻言皱眉,不等皇帝发话,就顶了回去:“临昌伯需要公道,西宁王难道就不需要公道了?倘若这事另有内情,西宁王世子岂不白白背了罪名?这可不是小事,当然要郑重对待。”
那人一听,不服了:“李大人这话说的,怎么站在西宁王的立场考虑?目前难道不是他儿子嫌疑最大?”
“嫌疑最大不代表就是凶手。”大理寺卿冷冷回道,“想来赵大人没怎么看过案件卷宗,才有这样理所当然的推断。于你不过嘴皮子一张的事,但对别人来说,可是性命攸关。生死大事,再怎么慎重都不为过。”
皇帝被说服了,点头道:“那就依卿家所言吧。这案子就交给你们两家来办,务必查个清楚明白。”
“是。”
因着这件事,万寿宴草草结束了。
池韫跟着大长公主出宫,正好在宫门口看到楼晏。
他在和刑部的官员说话。
两人交错而过时,只对了个眼神。
回到朝芳宫,梅姑姑被她们的脸色吓住了。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我们的事。”池韫连忙澄清,“是别人出事了。”
她把郑小公子淹死的事说了一遍,梅姑姑连连念着无量天尊,接着她小声问:“不干你的事吧?你没做什么吧?”
池韫被她逗笑了:“姑姑怎么和义母一样?听说有事就想着是我干的。”
大长公主也笑:“还不是你有前科。”
沉重的气氛一扫而空,两人合起伙来声讨她。
“你说老实话,当初为了给青玉涵玉出头,是不是连本宫也算计了?”
梅姑姑点头:“当时我就知道被你利用了,不过想着你小姑娘家不容易,也没什么坏心,才没有揭穿。不过,有件事奴婢没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