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芨
被她这么一顿骂下来,康王世子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凉透了。
世子妃又露出笑来,替他理了理衣裳,声音温柔:“这样一想,是不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那件事,本来就没有证据,你有什么可怕的呢?”
康王世子默默坐了下来。
世子妃跟着坐下,接着喝了口茶,继续道:“别人做这样的事,怕的是性命不保,妻儿遭殃,可你不会。想一想你还在封地的父王,只要他还活着,老六就不敢杀你。我真不知道你慌什么。”
是啊!那事没有直接证据,就算老六怀疑又怎么样?有父王,就不能直接杀他。
康王世子笑了起来,忽然觉得自己刚才有点犯傻。
然后又想到世子妃那个态度,便把眼睛一瞪,喝道:“你方才骂我?”
世子妃瞥了他一眼,笑了一声。
这笑容带着三分嘲弄七分漫不经心,顿时就让康王世子冒出火来。
“你笑什么?”
世子妃站起身,柔柔顺顺向他低身施礼:“是妾身的错,您是夫君,妾身不该对您不敬。”
康王世子脸色好转了一些。
世子妃便又恢复了冷脸。
康王世子:“……”
好生气啊!被老六算计都这么生气!
这个女人怎么回事?以前好好的,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她还有没有把自己当夫君?
康王世子想发火,可是刚刚因她的话而解了一桩心事,又骂不出来,最后只能重重哼一声,扭头找侍妾去了。
世子妃都没搭理他,只管继续饮茶。
反正这个贱骨头,还是会回来的。
……
一排四个盒子摆在中间,首相常庸胸膛起伏,差点气都喘不顺。
还是袁彰看着不对劲,扶了他一把:“常相!”
常庸慢慢缓过来,对他点了点头,对皇帝、太后、大长公主三人施礼。
“这是大事。”他开口就说,“请陛下、娘娘、殿下放心,我们一定会彻查!”
太后脸上犹有泪花,恨恨说道:“不管是谁,哪怕尸体都化成灰了,你们都得找出来!”
“是。”常庸肃然应声。
大理寺卿出列,说道:“承元宫建成已有五十多载,想查五十多年前的事,并不容易。所幸这药包是三四年前换的,恐怕要从这里入手。”
刑部尚书赞同:“三四年前,将作监还有记录,当时是谁负责修建,又是谁动过地砖,想必还是能找到证人的。”
“那你们就去查。”大长公主说,“不管是谁,不得有半点姑息。”
刑部尚书犹豫了一下,看向常庸:“常相,那这案子,由谁主审?”
常庸毫不犹豫:“本相主审!你们皆与我亲自汇报,案情通禀,则由我们三人共同面圣。陛下以为如何?”
皇帝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说道:“叫楼四和你们一起吧,这件事是他发现的。”
众人没有意见,这事就这么定了。
四个盒子,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分别带走两个,众臣缓缓退出承元宫。
出宫的路上,有人觑着常庸的神情,说道:“常相,您说这地砖下面,埋了五十多年也没人察觉,怎么偏偏叫楼通政发现了?他也太厉害了吧?”
常庸还没说话,刑部薛尚书先开口了:“钱相,你这是话有所指啊!暗示楼四在陛下面前兴风作浪?这东西可不是他埋的!”
那位钱相笑了笑:“薛尚书也太急了,谁不知道他楼四是你的得意下属?我也没说他什么,只是提出疑问而已。”
“有这么提疑问的吗?”薛尚书不给好脸,“当谁没念过书似的,话里有话听不出来?”
在场各位,官做到这个份上,哪个不是两榜进士千辛万苦考出来的?薛尚书这么说,跟打人嘴巴没差别。
那钱相鼻子都气歪了:“好你个老薛!护犊子也不是这么护的!本相承认,就是怀疑他了,那又怎么样?你也不看看,他现在成什么样子了!通政司的职责,是上传下达,到他手里才多久,这政令都要变成他拟的了。怎么的,他还想把政事堂架空不成?陛下现在谁都不信,就信他一个人,他随便说句话,都比我们管用多了。不止政务要插手,连宫里的事也插手。为臣的本分在哪里?他现在这样,跟奸臣有什么分别?”
薛尚书瞥了他一眼,十足的轻蔑:“得了吧!老钱,话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不就是你嫉妒了吗?他一个小小的通政,都给做出花来了,这当官的本事比你强多了吧?你觉得自己辛辛苦苦熬资历熬到这份上,被个小子比下去,不甘心是不是?嘿!我还就杠你了,是你自己没本事,就憋着吧!”
第434章 想哭就哭
出宫的时候,大长公主脸上一片漠然。
池韫默默上了马车,伸臂过去。
“干什么?”大长公主抗拒地看着她。
池韫不理会,将她一抱,头按在自己单薄的肩膀,说:“义母想哭就哭吧,别忍着。”
大长公主想推开她的,结果嘴一张,就哭了出来,最后只能别别扭扭地抱着她呜咽。
池韫轻轻拍着她的背,说道:“义母,其实你是个很幸运的人呢!”
大长公主哭唧唧跟她说话:“哪里幸运了?我们全家都倒霉死了。”
“怎么会呢?英宗皇帝是有点可怜,无端端被人害了。可你要想,那种情况下,您都能出生,而且还身体康健,是不是很幸运啊?”
“可我不能生孩子。”
池韫笑着跟她抱紧:“孩子不一定要自己生,您又没有皇位要继承,想养孩子还不简单?何况您看我,连养都不用养,白白送到您面前。”
大长公主“扑哧”笑了,一边流着泪,一边又被想笑,纠结死了。
“你可真是厚脸皮。”她说。
池韫笑:“当然了,我不厚脸皮的话,我们哪有这个缘分呢?”
当初本来就是她处心积虑想搭上大长公主的。
被她这么一劝,大长公主满腹伤感疏解不少,终于松了手,慢慢拭着脸上的泪。
“你这样说也不错,能出生确实是一种幸运。皇兄也体弱,可还是生了阿谨。虽然阿谨最后遭了意外,但是这个儿子,给了他二十年的希望与快活。”
池韫心中悲凉。
她想起了先太子。
因为两代以来子嗣艰难,虽然没有叫他早早娶妻,但身边早就放了几个宫女。
但是到他遭难,那些宫女都没有动静。
很有可能,他也是不能生育的。
“五十多年前事,就算了。三四年前被人换过,是谁都不用想。”大长公主擦掉眼泪,目中透出冷意,“那个小狼崽子可真狠,连亲兄弟都下手。”
“这有什么?”池韫淡淡道,“当年,英宗皇帝不是下毒者的亲兄弟吗?”
大长公主向她看过去,不禁嘲笑一笑。
是啊,虽然什么证据也没有,但是能做出这种局的,只有皇室宗亲。
“有一学一,他学自己的祖宗,没什么奇怪的。”
大长公主默默点头。
过了会儿,她说:“我不担心查的事,就担心杀不了他。这件事,很难有证据。”
“一时杀不了,不代表一辈子杀不了。先查再说,说不定柳暗花明呢?”
一番劝慰,总算把大长公主安抚住了。
回了府,却见北襄太妃在门房里转来转去,看到他们,喜出望外:“你们可算回来了!怎么回事,早上出的门,居然耽搁到天黑!”
楼晏答道:“宫里发生一件事,母妃今晚和义母睡,如何?”
北襄太妃纳闷:“干嘛让我跟她睡?你就不怕我们打起来?”
楼晏哭笑不得:“您瞧义母这样子,好意思吗?”
北襄太妃这才发现,大长公主哭得妆都花了。
事情大了,姚凤蝶这个女人,居然能哭成这样。
池韫说:“不要劳烦母妃了,我去吧!”
北襄太妃瞥了他们一眼,飞快地道:“我去我去!你哪有我们熟啊!我们老人家的事,你们年轻人不懂。”
然后十分体贴地扶住大长公主,好声好气:“瞧你,天塌下来都有高个顶着,至于这样吗?来,先去洗把脸。”
说着,就把她扶走了。
池韫觉得有点怪怪的,小声问他:“母妃刚才那个眼神,什么意思啊?”
楼晏携了她往里走,说道:“还能什么意思?自然是希望我们多在一块儿。”
池韫还是觉得不对,继续小声:“她是不是不知道我吃药的事?”
长辈希望他们在一块儿,不就是生孩子吗?如果不能生,那就是没意义的。
楼晏低下头,眼里笑意隐约:“当然知道。我们迟迟没有消息,她岂不是会急?我早就说了。”
“那……”
楼晏推她进门:“行了,别瞎猜。母妃这是可怜我,打了二十几年光棍,好不容易娶了个老婆……”
……
因为这桩案子,最后朝中气氛沉闷。
事情还没传到民间,但权贵间已经隐隐有风声了。
一时间,康王府的访客急剧变少。
——谁都不傻,最可疑的人是谁,大家都知道。
康王世子也淡定,每天该做什么做什么,完全没受影响。
这倒引得人怀疑起来。
莫非不是他干的?
但是仔细一想,皇帝没有子嗣的话,得好处的除了他还会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