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芨
池韫笑道:“挺好的。日常已经够了,您若是分得出人手,给我找两个外头跑腿的吧。”
也就是要的男仆,需得住在宫观外。
三夫人点点头:“回头叫你三叔送两个人来。”
随后悄悄跟她说:“二房也来了,想进内场,跟贵人们套近乎,给二丫头找门亲事呢!可惜面子不够,给分到外场去了,小心来闹你。”
池韫表示知道了:“三婶娘放心,我看二叔没那么厚的脸皮。”
“但愿吧。你及时来朝芳宫,真是做得太对了。家里闹得厉害,二房不甘心把产业交出来,总想找麻烦,不如朝芳宫清净……”
池韫笑着目送她出去,心想,朝芳宫也不清净。
二夫人无非算计钱,朝芳宫这位,算的却是命。
……
等青玉涵玉回来,又去祭拜凌云真人。
师姐妹二人经历此番劫难,对着凌云真人的灵位哭得情真意切。
以前她们心中总有怨言,可落难时,还是师父带走的这位师姐救了她们。
细想想,这朝芳宫里,她们师徒四人才是一家人。
池韫道:“两位师妹别伤心了,以后我们过得好好的,师父九泉之下也会开心的。”
“是。”青玉拭了泪,像在发誓,“我们一定过得好好的!”
别人越欺负她们,就越要过好。
祭拜完,青玉道:“今日人多,我和涵玉要去帮忙招待,大师姐这边可还有事?”
池韫摇头:“你们自去吧,絮儿她们都在呢。你们也别太实诚,要有人找麻烦,就让她来找我。”
一句话,说得青玉眼眶又湿了。
“让她来找我”,她们终于有人撑腰了。
青玉涵玉走了,池韫道:“你们也玩耍去吧。”
三个丫头对视一眼,絮儿摇头:“小姐身边怎么能没人?叫和露和倚云去吧,我跟着小姐。”
池韫道:“我就想一个人走走。”
“这……”
她伸手:“东西给我,你们去吧。”
絮儿拗不过她,将竹篮递过去,依依不舍地交待:“奴婢就在园子里,小姐有事就大喊一声,我们一定听得到。”
池韫笑着点头:“好。”
目送她离开,倚云不解地问:“小姐还带着祭品,这是要去祭拜什么人吗?”
“不知道。”絮儿心不在焉。
“真是怪了,老太爷和大老爷祭拜过了,凌云真人也祭拜过了,小姐还能去祭拜谁?”
和露道:“你们别忘了,英灵堂供奉了许多名士,每年都有好多人仰慕而来,或许小姐也是敬仰其中几位,去上香凭吊的。”
“大概是吧……”
……
池韫提着竹篮,进了英灵堂。
她来得早,人还很少。
中间供奉着先太子的灵堂,空无一人。
她看着黑底金字的灵位,叹了口气,取了香烛点燃,然后慢慢拿了黄纸烧。
“太子殿下,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会来给你上香。”她自嘲地笑笑,“怎么说我们也议过亲,差点成了夫妻,烧一点纸钱,你就拿着吧。”
说到钱这个字,她忽然想起一个人,笑了起来。
“你说有趣不有趣?三年前的我们,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吧?你成了一块牌位,我成了另一个人,还有个目下无尘的家伙,现在眼里只有钱。”
“物不是,人亦非!”
她看着火光,脑海里一时闪过许多场景。
前身,她虽然自幼失去父母,可祖父是名动天下的玉衡先生。
先帝极敬重自己这位老师,不但把太子送到无涯海阁,交给他管教,甚至想与玉家议亲,娶玉家小姐重华为太子妃。
不夸张地说,当初的无涯海阁,那么多的勋贵之后、寒门子弟,至少有半数爱慕玉大小姐。
书院本来就是个和尚庙,除了粗使婆子,连苍蝇都是公的。
天天一群大老爷们作伴,久了看母猪都成貂蝉了。
这么个环境里,一个妙龄少女,哪能不招爱慕?
何况玉小姐不但才华过人,放到美人堆里,也是个无可置疑的美人。
喜欢有才的爱慕才华,喜欢容貌的爱慕颜色。
若不是先生的威名镇着,不知会有多少狂蜂浪蝶。
太子当然也喜欢她。
她还记得那个性情和善的少年,看到她的时候,眼里总是带着三分笑。
他们也谈得来,无论功课还是别的什么。
坦白而言,皇帝派人来议亲,她心里并无反感。
虽然,她有很大的可能,不会成为太子妃……
外头传来声音,想是有其他人来祭拜。
池韫便收拾了祭品,先一步出去了。
她沿着走廊,一个个供堂走过去,看到熟悉的名字时,慢了下来。
这间供堂里,供的是知名文士。
她走了进去。
孤零零的牌位,连落款都没有。
无涯海阁付之一炬,想必祖父的尸身也烧成了灰烬。
没有遗体,不见故居,只剩下这么一个名字,让人凭吊。
一大早,铜鼎里已经有纸灰了。
可以想见,这三年里,有多少人闻名而来。
他们说不定比她还要难过,真心叹惜着,这么一位饱学大儒离开了人世。
但是,祖父在乎这些吗?
中年丧妻,老年失子。
头发花白的他,离开名利场,回桑海教学,只想好好抚养孙女长大,看着她余生安好。
可她没有安好!
她死了!和他一样死在阴谋里!
这个名扬天下的老人,最终什么也没保住。
这么多天,池韫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她跪下来,轻声唤:“祖父。”
第49章 真巧
看到已经点上的白烛,小厮寒灯“咦”了一声,说道:“公子,已经有人来过了呢!”
楼晏皱了皱眉,看着另一侧出口。
他听到了极轻的脚步声,应该是个女子,就在他们进来之前出去了。
朝芳宫里都是女子,大长公主身边侍奉的也是女子,这没什么稀奇的。
但会来单独祭拜先太子,就有点怪了……
“做你的事。”他淡淡说。
“是。”寒灯拿出香烛,摆上祭品。
楼晏接过点好的香,对着先太子的灵位躬身拜过。
外头又响起了脚步声。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这不是楼兄吗?这么早来祭拜先太子啊!”
楼晏没有接腔,直到做完祭礼,才回身道:“俞大公子也不晚啊!”
来人正是俞慎之。
“还是不如楼兄。”说了这一句,他的目光投向先太子的灵位,示意小厮取香烛来。
认认真真上过香,直到线香插进香炉,他才重新露出笑来。
“说来,我很羡慕楼兄。当初也想去无涯海阁求学,但是家母不舍,终究没有去成。不然,如今和楼兄也是同窗了。”
楼晏淡淡道:“俞大公子天资过人,便是不去无涯海阁,也能名列一甲。”
俞慎之又笑了:“楼兄还惦记这事?咱们都知道,科举取士这前十名,不单单看才学,更有各种考量。虽然我是探花,你是传胪,但这不代表你文章做得不如我,只是你楼四公子的身份,与之有碍罢了。”
他才说了一句,人家就扔来这么长一段话。
楼晏皱了眉,道:“我何曾惦记?俞大公子想多了。”
俞慎之“哦”了一声,拿扇子敲头,很抱歉的语气:“对不住,卷宗看久了,总是容易想多,生怕漏过什么线索。对了,楼兄也是天天在看卷宗,而且还破了那么多奇案,可有什么经验?说来咱们做的是一行,互相交流,也能互相促进是不是?”
他怎么这么多话?
楼晏道:“下回再说吧,今日清明,祭拜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