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月蜜糖
夜间的雨下的冷冷清清,蛙声蝉鸣此起彼伏。
曾宾站在门侧,时不时抬眼打量房中的宋延年,他来回踱步,或负手站在窗牖边,仰头看着檐下的雨水,面上看起来很是从容,骨节分明的手却总是胡乱敲击着窗棂,后又挪开。走两步,叹声气,捻着挪进房里的芍药,扭头看看门口。
一刻前,曾宾只不过告诉他,一会儿夫人过来,宋延年便像个愣头小子一样,坐卧难安,在房中来来回回走了几十遍。
院外传来清浅的脚步声,他疾步走到博古架后,信手抄起一本书,就着檀木椅子躺了下去。
顾妆妆提着襦裙上阶,小心翼翼的探着脑袋瞅了瞅,曾宾微微福身,偷偷伸手指向架子后头,又倒退着出去,将里外房门都牢牢合上。
她舔着嘴唇,尽量放缓呼吸,素手一抬,虚扶着博古架往檀木椅看去,宋延年躺在那,长腿交叠,椅子悠缓的前后晃动,袍尾荡在边缘,面上合着一册书,只露出薄唇微抿。
顾妆妆走过去,先是弓腰喊了声,“夫君?”
宋延年一动不动,手臂搭在扶手上,似乎睡着了。
顾妆妆咬着唇,粉腮沁着汗珠,探着身子慢慢拿开书册,又喊了声,“夫君,你好些了吗?”
这会儿好歹有个反应,宋延年翻了个身,背对着她躺好,双臂交扣在胸前,想笑,又忍住。
顾妆妆心一横,吸了口气,伸手摩挲着他的腰,抱紧,躺了下去。檀木椅不算宽,两人隔着衣裳,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宋延年很热,饶是阴雨天,他后脊汗津津的,顾妆妆贴着他的脖颈,微微抬头,小声道,“夫君,你吃药了吗?”
柔柔的呼吸喷在他脸上,颈上,宋延年攥紧了拳头,收在腋下,喉间一阵阵的滚动,偏偏那人得寸进尺,有意无意的讨好他,伸手贴着他的额头试了试,又将自己的脸蹭过去,像团火,撩人不知轻重。
宋延年叹了口气,两指捏着她的手腕,拎到旁边,三两步走到床前,一掀薄衾,钻了进去。
多呆一刻,都要发疯,身/下是无法抑制的涌动。可他总不甘心,那夜她故意说出的“脏”字,扎的他痛了几日,到底还是不信他。
顾妆妆从檀木椅上起来,有些尴尬,她回头看了眼门口,又往床前走去,窸窸窣窣的一阵响动后,宋延年觉出身旁卧了个人,正坚持不懈的往薄衾里拱。
他哭笑不得,伸腿将薄衾一挑,四下压住,只露出脑袋在枕上躺着。顾妆妆委屈的坐起来,满头青丝蓬乱的炸着,两腮泛着桃红,伸手不放弃的拽着被面。
“回去睡觉。”宋延年气急,又怕冷的久了,她没耐心,转头走掉,便瓮声瓮气嗤了句。
“睡不着...”她声音细弱蚊蝇,偷偷瞄了宋延年一眼,又赶忙别开头,绞着被面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
宋延年终于睁开眼,扫了她穿着单薄的襦裙,忍不住松开四角,依旧冷冷冰冰,“睡不着便来找我,不是怕脏吗?”
顾妆妆闷不做声,细细的肩膀如藕段一样,雪白柔嫩,宋延年猛地坐了起来,将薄衾罩在她身上,抱着胳膊重新躺回去。
香气逼近,顾妆妆卷着薄衾默默躺下,伸手想触碰他的腰,宋延年的耳朵有些红,就像背后长了眼睛,等了半晌,小手没落下来,心里便愈发烦闷。
“夫君,你还生气吗...”顾妆妆小声解释道,“我不知道你跟陈阮是假的,我以为,我以为...”她嗫嚅着,手掌揪着宋延年腰间的衣裳,拽了拽,“我以为你被她...”
掏空了..
宋延年自动脑补上这三个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哼了声,依旧不回头。
顾妆妆撑着身子,探着头打量他的神色,平静无澜的面上鼻翼轻轻翕动,呼吸略有些粗,她刚要移开视线,忽然见他嗖的抬起眼皮,双目幽深的注视着自己。
胳膊当下一软,猝不及防的跌在他肩上。
作者有话要说: 嗯咳,下一章,你们想要的,都有,还是0点更新
第25章 025
软玉在怀, 又有月余不曾缱绻床榻,宋延年的身子立时僵硬起来, 他咬着牙, 没好气道, “特意过来打我一顿?”
顾妆妆忙摇头, 暗中嘀咕,爬床来讨好的, 不明显吗?
面上却依旧温顺的笑,樱桃似的红唇微微张着,发间的珠钗掉的猝不及防, 正好砸在宋延年的眉心,当即鼓了一片红。
顾妆妆急了, 想必是画眉故意绾松了些, 这才弄巧成拙。她伸手,按在那抹红肿处,揉了揉, 便听宋延年哼唧一声, 道,“原来不是打我一顿, 是要谋杀亲夫。”
顾妆妆松手, 改成捧着他的下巴,微微向他靠拢些,连连解释,“不是, 夫君你莫要胡思乱想,我疼你都来不及,怎会害你,都怪画眉...”青丝沿着香肩滑到胸前,堆叠成一团柔软拢在宋延年的耳边。
宋延年倒吸了口气,只觉得有什么在往耳朵里钻,软软的痒痒的,他不禁颤了颤,平躺在床上,两手捏着她的腰往上一擎,依旧憋着闷气。
“疼我?”他笑笑,顾妆妆柔媚姣俏,粉腮似玉,水盈盈的眸子温软的望着宋延年,肩上的纱溜到肘腕,锁骨欲露不露,宋延年瞥了眼,拇指揉去,擦着小痣移到前怀。
手掌与那处很是融洽,微微一攥,几乎盈满不溢,他绷直了脚尖,慢慢屈膝将她送到身前,挑起桃花眼,手掌挪到她的肩头,“如何疼我?”
顾妆妆见他松了态度,便知有戏,往下探着身子,让红唇凑到他脖颈,张嘴,轻轻啃了下,尖尖的牙齿摩擦着骨头,宋延年嘶的一声,浑身起了一层细密的疙瘩,喉间水分霎时被抽干。
他用了力气,握住她的肩膀掰了上去。
“想糊弄过关?”他可不想轻易放过她,寝食难安的护她周全,为了引出幕后黑手,做了局,隐忍克制月余,憋得浑身不通气,她倒好,一句轻飘飘的“脏”,将他扔进热油里滚了几番。
皮焦肉烂。
顾妆妆嗯了声,侧着身子避开他的推搡,径直朝着他左边的颈项伏了下去,她身上很香,宋延年忍得难受,力度便不觉消减。
顾妆妆挣开他的手掌,像猫遇到了鱼,先是喘了口气,接着绕过耳畔的碎发,吻在他的耳尖,将皙白亲成殷红,又啄的火热。
她的眼睛总是清醒,余光扫过宋延年涨红的脸,行动的愈发卖力。
宋延年太阳穴的青筋凸起,顾妆妆舌/尖微微勾过,缓了音色,“夫君,放轻松,让夫人好生疼疼你。”
他几乎要炸了!
宋延年闭上眼,后又猛地睁开,那人忽然停了动作,捧起他的手,举在唇边,先是蹙起眉心嗅了嗅,又掰直他的食指和中指,逐个亲了遍,哑着嗓音道,“我不在的日子,辛苦你们了....”
这...
宋延年若是还能忍下去,他便不是男人!
他如饿虎扑食,乍然起身,将她旋在身下,散开的青丝如同一片浓密的水草,铺满蚕丝软枕,雾气萦绕的眸子,隐着不易察觉的得意,宋延年焉能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没出息,被她三两下撩/拨起来,一时间将优势转为劣势。
他的眼睛通红,就像是捕猎前的猛/兽,晶亮的眸子直直的盯着顾妆妆,喉结上下滚了几回,嗓音哑的仿佛干渴至极,“还脏吗?”
真是小气,顾妆妆暗暗咋舌,那夜不过嘟囔了声,他便记到现在,倒也真是冤枉了他,这样欲/望旺盛之人,竟然硬忍月余也不去触碰陈阮,实属意志力坚韧。
她眯了眯眼睛,举起手拉着他的衣领,轻轻往下拉了拉,小声道,“夫君宰相肚里能撑船,可不要同我这个小女子计较,你便大人有大量,睡过今夜,全忘了吧。”
哼哼,宋延年被她扥到脸前,眼睛对着红唇,捏上那小巧的下巴,往上抬到自己唇边,只要再靠近些,他就能衔住那软糯香甜的蜜饯,可他只是咬着牙关,不甘心问,“夫人真的知错了吗?”
顾妆妆连忙点头,虔诚的仰着下巴,去够他的后颈,宋延年却故意坐直了身子,单手攥着她的手腕,笑的不怀好意,“那夫人且说说,哪里错了,又打算如何睡过今夜,让夫君我统统忘记?”
真是越来越难以应付了,顾妆妆默默叹了口气,想着趁热打铁,以色解释,她勾了勾右手,嗓音蒙了烟似的,“夫君,你抱抱我,我好热...”
宋延年呼啦一声,撩开帘帐,顾妆妆抬手盖住眼睛,红着脸缩进他影子里,讷讷的小声道,“不热了....”
“现下夫人可以说说,到底哪里错了?”
宋延年翻身下去,侧躺在她身旁,隔了半个拳头的距离,心里头想的发疯发热发狂,面上却依旧冷冷淡淡,状若无恙,他不肯顾妆妆靠近,唯恐被她窥到自己的心跳,快的就像大战之前的擂鼓,砰砰砰的杂乱无章!
顾妆妆知道躲不过去,便勾着手指偷偷拽着他的衣角,不着痕迹的往前贴了贴,“我不该不信夫君,不该腹诽夫君,不该胡思乱想夫君...”
“嗯?”宋延年抬起眼皮,墨色的瞳孔骤然收缩,“胡思乱想我?”
顾妆妆点头,复又轻轻摆了摆手,“那日清晨你昏倒,我还以为是你与陈阮...玩过了...现下想想,定是夫君日夜操劳柜上,又为着我的事情筹谋设计,这才殚精竭虑,昏厥倒地,我真是荒唐,怎会臆想夫君那般不堪....”
宋延年的脸霎时通红,他压低了嗓音,指尖覆在顾妆妆的腮颊,压出一条柔白后移到她耳后,温热的手掌握着灵动的耳朵,“夫君如何不堪,今夜定要叫夫人好生试试...”
辗转便到了丑时,顾妆妆把“宋延年不是人这句话”在心里骂了十几回,此刻依旧悬在书案上,就着火烛宣纸,以汗做墨,画了几幅潦草的画。
笔架,宣纸墨碇砚台被胡乱扫到地上,宋延年用一夜的努力,弥补了一月的亏缺。
顾妆妆最后连求饶的力气也全然了无,由着他为自己擦拭干净,换了寝衣,隔着薄薄的料子将她勾进怀里。
“这是什么?”他捏着钱袋,在顾妆妆面前晃了晃,是什么他一早便知道,只是方才缱绻之时,闻着里面的香气,仿佛情/动愈发自然畅快,帐内气温升高,那股香气便愈发甜软入骨,叫人欲罢不能,恨不得倾尽所有,将身边人揉进骨血。
顾妆妆本已迷迷糊糊,透过长睫扫了眼荡来荡去的钱袋,骤然惊醒,伸手抢到怀里,后又觉得不妥,抬眼,果然,宋延年的脸已经耷拉下来。
一晚上,白哄了,功亏一篑。
顾妆妆想哭,为她险些折断的腰,为她嘶哑的喉咙,为她软成无骨的双腿,她要说些什么,总得解释一番,宋延年精明,欺骗肯定不成的。
“夫君,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说...”她在心里走了一遍说辞,见宋延年并未愠怒起身,便往前拱了拱,道,“这是从前三弟送我的,你也知道,后来没寻着机会还他,现下不是回来了吗,我便想着不能同他再有勾连,这才放在身边,等他到府里的时候,归还与他。”
宋延年依旧不语,顾妆妆辨不清他究竟在想什么,又剥开他月白寝衣,将脑袋钻了进去,一通乱啃,到底还是宋延年忍不住,将她抱出来,不动声色道,“不如我替你还给他?”
顾妆妆抬起头,殷红的唇上水润润的,闻言赶忙将玉佩拍到他掌心,点头,又无比崇拜的拍着马屁,“夫君可真是天底下胸襟最宽广的人了....”
.....
宋府三房妯娌坐在一起剥了晌午的莲子,走时便说定晚上到宋三府里用膳。一来因着宋知意从苏州回来,二来宋延祁父亲找了门路举荐他参加秋闱,三来当初宋延年大婚,三房人口不齐全,便攒了个局,想着晚上一起热闹下。
杜月娥临近傍晚染了风寒,顾妆妆本想借机侍奉,也好避开饭局,谁知杜月娥非要让她跟宋延年过去,只说自己身子无恙,歇歇便好。
顾妆妆也不好勉强,可她心里猜想,约莫是被沈红音的事情吓得,不然宋延年往外送陈阮的时候,杜月娥虽然脸色蜡黄,却终究一言不发。
此间种种,杜月娥比谁都清楚。
宋知意带了上好的苏绣,送给顾妆妆两面鸳鸯戏水的做闺房布置,又送给宋延祁两幅夏日喜雨图,附庸风雅。
席上两人挨着坐,顾妆妆与她好些日子没见,自然说不完的悄悄话,正笑着,身旁的宋延年夹了一箸酸豆角辣子鸡,当着众目睽睽,送到顾妆妆唇边,温声道,“夫人,张嘴。”
顾妆妆低眉,看了眼,还未开口,对面那人忽然放下银箸,语气淡淡却有种不容置疑的肯定,“她不能吃酸豆角。”
众人皆是一愣,席上交谈声因着宋延祁的缘故顿时寂然无声,宋三夫人拧眉看着顾妆妆,又神色肃穆的落了银箸,用巾帕擦了擦嘴,劝,“延祁,吃自己的菜,别胡闹。”
宋知意睨了眼宋延祁,又在桌上拍了拍顾妆妆的腿,意味深长的抿了抿唇,笑道,“三弟,尝尝鲥鱼,肉鲜味美,我在苏州的时候,一直想着府里的厨子,想必你也一样...”
她故意岔开话题,想着宋延祁性情温润,如此场合必然不会钻牛角尖,宋三夫人跟着附和几声,顾妆妆微微抬了抬眼皮,唇边的酸豆角一动不动,正如宋延年挺拔笔直的身子,他仿佛没有听到旁人的话,一双眼睛单单望着顾妆妆。
“夫人,果真不吃酸豆角?”
第26章 026
顾妆妆敛声屏气, 寻思着是吃还是不吃,从前在书院, 有次诗会也是上了酸豆角辣子鸡, 她吃了几箸, 便浑身痒痒, 起了一层疙瘩,恰逢宋延祁也在, 没想到他竟记了这样久。
银箸上的酸豆角,一时间成了膳厅里的焦点,所有人都看着它, 顾妆妆心下一横,想着若是不吃, 好像拂了宋延年的颜面, 左右一夜疹子就能消退,比起当众给他戴绿帽子,已然划算。
她冲他笑笑, 一手搭在宋延年腕上, 微微探首,就在红唇离酸豆角只有毫厘之隔的时候, 宋延祁忽然一拍桌子, 吓得顾妆妆忙扭头看去。
他眸光阴阴,儒雅的容貌此时显得有些严厉,“大哥,妆妆不能吃酸豆角, 她会长一身红疹...”言语间充满苛责与鄙薄,仿佛是对他作为夫君却不了解夫人喜好的指责。
宋延年在宋延祁开口的时候,便没想着让顾妆妆吃下酸豆角,他只是咽不下去那口气,五脏六腑就像银箸上的酸豆角,酸的叫人反味,他笑了笑,又觉得自己幼稚,便想往回收,顾妆妆按住他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吞下,嚼了嚼,比了个大拇指。
“味道很是酸辣可口,三弟,你也尝尝。”
宋延祁木然的看着她,方才咽下的饭菜在胃中翻江倒海似的,搅得他几欲呕吐,从前两人在书院,温声细语,比肩而立,也是多少人眼中的佳人才子。他本不善言,又逢顾妆妆灵巧聪慧,每每独处,更觉甚合心意。
思及此处,宋延祁的眸光多了几丝懊恼自责的意味。
宋知意清了清嗓音,又笑着对三夫人说道,“三弟在我们几人中,性子最是和软温善,之前在书院,便听他们提起三弟平素有多照顾人,如今看来,果真不假。
只是,三弟再精细,到底是个男子,三婶可要多上上心,城中适龄的姑娘不少,别等人家都挑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