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笺 第68章

作者:镜里片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和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马车被李煦派来的骑兵和卢将军遣来的侍卫护住,出现在小巷口,长公主泪珠立即就流了下来。

  那时候天已经快黑下来,侯府高挂灯笼,四周一片暗淡,宽敞的府门打开。

  钟华甄的身份是隐蔽的,外边将士没人见过她,但府里有人见过她。护送的这些侍卫被钟府的人领下去,钟华甄唇色微白,看起来有些虚弱,她眼眶微红,轻扶马车踩凳下来。

  长公主连忙下台阶去看她,钟华甄不想让她担心,对她笑了一下,“母亲,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她从那次假死后就一直待在李煦身边,加上去京城恭贺新帝的时候,钟华甄已经有大半年没回来。

  长公主拿帕子擦眼泪,她激动异常,嘴里连说几个好。

  钟华甄不知道李煦瞒下她的事,还有些不解,不明白长公主现在的情绪是怎么回事,但她也没实在没力气问,钟华甄的眼眶湿润,在马车上哭过。

  冷风阵阵,吹动衣角,钟华甄声音里有点鼻音,身子无力,也不太舒服,道:“外边风大,母亲,我们回去再说。”

  长公主又哭又笑,没察觉到钟华甄的异常,她擦完眼泪后,拉着钟华甄一起回府,说:“母亲知道你要回来,高兴极了,已经让厨房备好汤羹热菜,你一路回来,舟车劳顿,不知道累成什么样,李煦那王八蛋,我就知道他不可信,竟然瞒着你的身份,我都快担心死了。”

  钟华甄上台阶时,脚步突然趔趄一下,她眼前发黑,看不清眼前的路,意识也开始逐渐模糊,身子不自觉往前倾。

  长公主察觉到她的异常,立即去扶住她。

  钟华甄清醒一阵,摇轻声说:“没事,有点累。”

  她路上一直在想李煦,头疼得厉害。

  长公主问:“甄儿?”

  钟华甄摇摇头,长公主怕她出什么问题,让人去请大夫。钟华甄在走了两步后,身子突然一晃,晕了过去。

  ……

  夜深人静,在一个小村庄旁有一间临近田地的茅草屋中,里面点着灯,几个受伤的骑兵坐在里面,他们都伤得不轻,有人腿上绑了东西,围着火堆取暖。

  李煦躺在床上,双手放在脑后,靠着枕头看老旧的帐顶。

  他肚子被人砍了一刀,流血太多,被人救了回来。

  刺杀李煦的人明显是有备而来,李煦胆子大,手段狠,冲锋时毫不畏惧,但那地方陡,他明显处于弱势,李煦便干脆假装不敌,带着剩余的人往回跑,那些刺客以为他要逃,立即追上,被李煦埋伏在树林里,死得一个不剩。

  然后他们就被这对老夫妇捡到了,开始还差点闹了误会。

  这老汉以前似乎跟过威平候,见到那帮人穿的衣服熟悉,脸色便变了,以为李煦他们是哪帮贼匪,被李煦看了出来,直接告诉这对老夫妇,他们是护送人回钟府,路上莫名其妙被这堆人追杀。

  那老汉惊疑,问了他好几个问题,李煦和钟华甄一起长大,不仅都答了上来,还透露几句他和钟家世子是好友的讯息,那老汉这才半信半疑,重新去检查地上那帮人的衣服。

  李煦本来打算派人回去通报一声,但活着的人身上都有伤,外面还有没有埋伏也不知道,保险起见,最好不要动。

  可他还是怕钟华甄担心他,只打算养一个晚上就回去。

  一个老妇人给他们端汤进来,给每个人都呈碗汤来暖身体,又到李煦床前,让他等温了后再喝。

  另一个拄拐杖的老汉也走进来,手里拿着李煦的香囊。

  李煦眼尖要起身,又被那老妪按了下去。

  她面容慈霭,对他显然是敬重,说:“这位将军,你的伤还得养了两天,别着急动。”

  这里是青州,威平候的名声传得很广,这种小地方的更是将其奉之为神,这两人认为他能和钟家世子是好友,身份自然不简单。

  缺角的案桌有几两银子,是李煦给的,这对老夫妇开始不想要,他便说这是借宿费,不要的话,他们也不好住,这两人就收了起来。

  李煦的视线看向老汉手里那个香囊,沉声开口道:“多谢老人家提醒,但我不想别人动我的东西。”

  那老汉是村里的老大夫了,虽是暴脾气,听到这话却也没生气。

  他把香囊放到李煦枕边,又拄拐杖坐到一旁,说:“老朽姓蒋,村里人都称句老蒋,将军这香囊戴得是不是有几年了?里面的药不太像将军用的,药性也快散了,老朽茅草屋破旧,但也有些养身的药,便自作主张给将军换上了。”

  屋子里有股淡淡的药香,角落也有人晒药的架子,歪歪扭扭。老蒋大夫腿脚不便,但人很精神。

  李煦皱了皱眉。

  “多谢蒋大夫救命之恩,但有人和我说过不许动里面的东西,她还会要回去。”

  “里面的药都要坏了,没用了,”老蒋摇头说,“再说将军带这种女儿家玩意,若是被人发现,会掉面子。”

  窗外吹的风呼呼响,今天的风没前几天大,但天气要冻人些。

  李煦把香囊拿在手中,以为他说男人不该戴这种,便放进被子里,脸色稳重,道:“蒋大夫所言我知道,但这是我妻子所赠,我只会高兴,不会觉得失面子。”

  他面上不带任何羞耻之色,老蒋大夫只道他和妻子感情深,便没深究,跟他谈起今天的事:“将军可知老朽今天为什么会相信你们?”

  李煦被这夫妇两个送过来时,听他们说了不止一次跟过威平候,再结合他们看到那帮人时的反应,也不难猜。

  但他还是先顿了一下,问一句:“那帮人也是青州的?”

  老蒋大夫摇了摇头说:“他们手上所用的武器确实来自青州军营,身上穿的衣服也来自青州,但有几人身上衣着有误,所用系带颜色都相近,但带中纹路不属于青军,大抵是以为这不重要,自己胡乱弄上的。卢将军底下治军严格,处处要求精细,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卢将军在李煦出发前才得到钟华甄的消息,他就算别有心思,也来不及。益州知道李煦出来的人不多,都是值得信的心腹,能在这种时候动这般大手笔,一定是早有打算。

  “大抵是我惹的仇家,”李煦缓缓开口说,“蒋大夫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但我明早就必须离开,望蒋大夫能给我开些快速治伤的药。”

  昭王在里面插一脚的可能性很大,但青州也确实有嫌隙,钟华甄是钟家世子,底下人就算胆子再大,也不会敢向她动手。

  可她现在是女子身份,若真的有人有异心,她现在最危险,他不放心。

  老蒋大夫坐在凳子上,拐杖还搭在手边,笑问李煦一句:“想回去看媳妇?你家的是公子还是千金?今年应该有几岁了吧?”

  涉及到钟华甄的事李煦总要谨慎两分,他觉得奇怪,不知道这老大夫问这种做什么。

  李煦还不至于在旁人面前失冷静,只道:“我妻子尚未为我生下一儿半女,但我们打算生四个孩子,到时承欢膝下,热闹非凡。”

  火堆里的柴火燃得不大,火光刚刚好取暖,如果不是屋顶一角漏了风,会比现在要暖和。

  钟府那孩子到底是不是钟华甄的还不一定,反正他要和钟华甄生四个。

  这间茅屋不大,围在火堆旁的骑兵也听得到他们在说什么,听到李煦说要四个孩子时,都腹诽一句宫中连半个妃子都没有。

  老蒋大夫愣了愣,以为他的孩子是中途流掉了,歉疚回道:“我见你随身带香囊,里边装几年前的养胎药,还以为你家夫人生了,是老朽嘴笨,将军不要介怀。”

  李煦的手突然一僵,他眼睛猛地盯住这大夫。

  李煦派出去查那孩子下落的暗卫还没传消息回来,他现在也只知道钟家有个几岁的孩子。

  几个骑兵互相看一眼,面面相觑,没想到这是安胎药。李煦早年随身戴香囊是真的,后来掉过一次,就没怎么再见他戴身上。

  暗淡的烛光称出李煦面色的冷硬,他慢慢开口:“你说这是什么药?”

  老蒋大夫奇怪问:“将军不知道?那这是谁送的?不过这对身体无碍,你倒用不着担心。”

第93章

  李煦上一刻还在想是谁派人来刺杀他, 下一刻就听到香囊里装的是养胎药,直接就蒙了。

  太过突然,毫无防备。

  他派来青州查探的暗卫至今没传回过消息, 不知道查哪去了。

  李煦从小便视钟华甄为自己人, 连她同外人交朋友都气得发狂,更何况是别人碰她?恨不得把她锁在自己手上, 哪都不让她去。

  但等他慢慢回过神后, 便突然开始生气。他脑子素来转得快,立即就回想起从前钟华甄不断朝他要这东西。

  她在离京前身子未显,如果那时就怀有身孕, 孩子会是谁的,不言而喻。

  可她居然问他生了别人的孩子怎么办?

  老蒋大夫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但看他身上的低沉气压, 便知道他心情颇有不好。

  李煦脸色很淡,开口道:“望蒋大夫能把刚才香囊里的药收拾一份给我,我有战事在身,在这里歇息不久,明早怕得早些离去。”

  “那药虽是坏了, 但老朽也替将军你包了起来,将军不用担心,”蒋老大夫摇头说, “将军也不必急着用药, 等早上起来再换新的, 现在天色已晚, 将军还受着伤,最好不要乱动。”

  蒋老汉知道李煦的伤怎么样,劝了两句就让自家婆子去拿家里备用的棉被出来,让他们先凑活一夜。

  李煦借住别人家,身上还有伤,也只能听他们的,他肚子现在还缠圈白布,痒痒的,也就是他皮糙肉厚,要不然得伤筋动骨。

  这两人有一双儿女,儿子出门行商,女儿嫁去邻村,都有几年没回来,茅草屋不算大,但挤挤也够了。

  李煦根本睡不着,大半夜时,月亮高挂在天上,皎洁月光铺满雪地,他越想却越觉心跳加快,脑子总是会不自然冒出一种感觉,这养胎药是真的还是假的?会不会是大夫年纪大记错了?

  又或者万一这孩子并不存在呢?一切只是侍卫查错错又怎么办?

  钟华甄现在应该已经回到钟府,他心里的想法也杂乱无章起来,他们约过不瞒对方,可她瞒了他不止一次,连李肇她都敢帮,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李煦急得都想直接奔到钟府去质问钟华甄,她在东顷山那年到底做过什么?孩子是真是假?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

  一切问题都得不到回答,寂静的夜晚只有风声在呼啸,李煦突然一些细微怪异的响动,有股淡淡的烧焦味从外面传进来。

  大手慢慢伸向旁边的剑,他眸色发冷,坐了起来,又披上外袍穿鞋起身,立即去叫醒旁边这对夫妇,让他们立即从后门逃,稍后又把受伤的骑兵都摇醒。

  外边火已经开始燃起来,是追兵到了。

  那蒋老汉也不是头次见这种阵仗,他拄起拐杖没有走,而是急匆匆去翻自己珍藏的医书。

  这茅草屋本就窄,没一会儿就烧了起来,外面响起打斗声。

  蒋老大夫被呛出几声,只能把医书塞李煦怀里,连忙跟李煦说一声:“这是我行医多年所收集的孤本医书,你把它们带走,离这不远处是后山,那边林子多,抓人困难,你们赶紧往那边走吧,我们两个老人命没将军重要,不用管我们。”

  李煦也算是服了青州的百姓,他径直把书卷起塞进怀中,背起蒋老大夫,让另一人背起老妇人,冲出火场,一出去外面便有暗卫持刀而来,总共有十多人。

  他抬手用剑挡住,将人逼退,又把蒋老大夫推给旁边一个骑兵,让他们带人往后山先逃。

  火星噼里啪啦四处溅,李煦无意连累他人,手中的剑杀了两个人后,到藏马的田地里驾马便直接离开,那群人果真追了上来。

  他的腹部隐隐浸出血迹,医书都沾染上血气。

  李煦跑到一处山林附近突然察觉到马的异常,那帮人给马下毒了!

  他当机立断停下来,下马之后让马继续跑。

  月光如水,拉长人影,诗情画意的场景,在此时格为不妙。他避开容易留下痕迹的地方,手撑着树往上走,额头有层薄汗。

  一半是刚才热出来,另一半是疼的,那老大夫的药根本没有什么止疼效果。

  李煦才走没几步,就听到后面追兵的马蹄声,而前方则突然传来一句马匹痛苦的嘶吼,他背靠树木阴暗处,遮住自己身形,两方人汇集,领头人问:“跑了?”

  “应该就在附近。”

  为防村子里的人发现异常,他们给马下了慢性毒,给了李煦离开的机会,他就算想走也走不远。

  领头人的视线环顾四周,沉声道:“搜山,活捉。若是让他跑了,大家都活不了!”

  这附近林子多,地上的雪虽然已经没多厚,但现在还没完全化,稍有动静就能发现。

  那群人握刀下马,李煦捂住肚子,硬朗的面孔藏于阴暗之中看不太清楚,他的手紧握剑柄,在冷静计算自己离开的几率大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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