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镜里片
边疆那边情况到底如何没几个知道,她如果和皇帝认识,与那边大夫联手,确实事半功倍。
……
边疆的情况比外面想象得要严重得多。
前段时日乌黎领将派兵数次在阵前挑衅,但却没有一点实质动作,李煦没做表示,但他暗中让斥候跟踪摸清他们的来路去路,取好作战埋伏之地,径直让骑兵都尉与弓箭手深夜从东西两路后方突入袭击突厥后营。
他不是等人戏耍的傻子。
两波人行动谨慎严密,挟持三个正在巡逻的侍卫,换上衣服混入了突厥军营中,正要里应外合之际,竟不小心同巡营的突厥将军对上。
突厥当即发现不对劲,立即杀了一个假扮的巡兵,吹动号角让全营戒备。
偷袭突厥营帐的事被发现,两方发生一场厮杀,突厥将领显然要胜出一筹,但领兵都尉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一把火烧干净将突厥营帐下的粮仓,看守的将士只救回了部分。
乌黎似乎和李煦想得差不多。
他倒不知道李煦真的胆子大到派人偷袭,毕竟神武营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合。
乌黎在自己军营被袭击时备战齐全,趁夜前来,他没露脸,神武营都以为突厥又是像往常样让人恨得牙痒痒的挑衅时,他们又倏然策马攻向出征的军队。
小兵急匆匆回来禀报领兵将军被抓,李煦立即动身,领兵设阵进攻,派弓箭手布阵从侧翼包围,备箭以待,步兵骠勇,执长矛而走。天空才刚下过一场秋雨,地上的泥泞被重重落下的马蹄踩出浅坑。
喊杀声中伴随马匹剧烈的嘶吼,浓重的血腥夹杂在刚下过雨的空气之中,肃杀之气充斥在每个人的脑海中,突厥领兵的是一位断臂大将军,叫尔伯力,功夫十分了得,一把大刀耍得厉害,同乌黎如出一辙的刀法。
尔伯力是乌黎师父,当年同乌黎一同领兵攻打雍州,落入大王子手中后帮乌黎逃了出去,又假意归顺大王子,等待乌黎去大蓟找一位叔父,这位叔父的母亲是草原大部落掌管人,他们要借他的名义得到大部落相助,推翻大王子的统治。
但李煦把人杀了。
幸得乌黎聪明,负伤回突厥,拿叔父的遗物,将事情全推给大蓟神武帝,向人承诺登基之后必定会进攻大蓟,取得大蓟皇帝首级,话语中含拳拳诚意,这才得了那位丧子的母亲相助。
李煦没闲心管外邦人的家事,他手中长枪狠劲十足,将壮实的突厥士兵捅下马,一枪狠狠刺入心脏,又拔出长枪,血滴划出一道弧线,落在湿漉漉的地上。
“疫毒出自突厥,大蓟将士并非孬种,弟兄们的血不是白流的,杀敌报仇,斩人者赏。”
他高大的身形如同一做高墙,给神武营的将士强力后盾,厮杀声更盛,大家就仿佛得到了鼓舞般。
黑夜逐渐笼罩,李煦手掌都是厚茧,一把有力大刀突然从他身后袭来,李煦驾马勒绳,长枪突然往后一挑,挡住这把滴血的大刀。
兵刃重重相接时发出一声响,震得两个人都手臂都有点麻,尔伯力长相凶猛,五大三粗,平日极其少话,断了一只手臂仍旧威猛,杀了不少大蓟的将士。
“你就是神武帝?”尔伯力说话的声音有点慢,语气中带有一丝轻蔑,就仿佛李煦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抢走乌黎媳妇那个?”
尔伯力是乌黎手下的大将,即便断了一臂也远胜其他的普通之辈。
李煦冷笑一声,知道这是个乱说话的结巴,手用劲逼迫他后退一步。
兵器互碰的声音响得惊人,尔伯力有些讶然他的力气之大,不免认真对待几分。但两人打斗不过三个回合,这位断臂将军就被李煦挑下了马,
尔伯力脸色倏地大变,显然未料到自己输得如此之快,他立即握起地上大刀就要砍向马腿,又被李煦一枪捅穿手臂,插在地上,疼得呼吸都重了几分。
时局一下逆转,旁人见大将被抓,互相对视一眼,开始撤离,李煦冷声道:“抓起来,严加看守。”
李煦的人烧了突厥粮仓,抓了突厥大将军,但李煦也没讨得什么好处。
第二天一早,营帐内陆陆续续有人出现疫毒的症状,乌黎趁军中不备的时候,混进来对水源下了毒。
李煦在这些将士面前向来是肃然严苛,他尚未慌乱,底下人倒也还算正常。可这疫毒传的速度实在是快,镇守的边疆将士不断倒下。
陆郴本来是去安定军心,结果自己也病带了,躺在营帐之中。
军医虽然得了钟华甄传来的东西,但他们都不太相信,等发觉症状都钟华甄描述类似时,已经有些贻误时机。
幸而不久之后青州那边送来一批药材,用于治疗轻症的,即便有针对,也来得恰是时候。
普通症状的士兵已经慢慢转好,军医也不是庸才,赶紧着手利用这些药材研制新药方。
水源被污染,如果短时间内找不到补给,容易引起内部乱子,最好的方法之一便是向后再退几十里。
但李煦到底是李煦,他领精兵直接把突厥逼退了二十里,打得突厥措手不及,等回过神要反扑时,李煦已经开始让人驻扎营帐。
那场战争中,因为乌黎一句话,李煦头一次这般怒急攻心,被早有准备的乌黎找出空子,李煦差点被他的刀斩下马,等回神发狠逼退乌黎的大刀,还没砍掉他的手,又被他给逃掉。
李煦身强力壮,这种疫毒尚攻击不到他,神武营的将士却是或多或少都开始有些症状,但以他们如今被牵制的样子,若是再退,极易降士气。
将突厥打退二十里已经是他们极限,不过李煦游刃有余的模样同样也让突厥人心生出疑惑,觉得他们还有后招。
这段时间里神武营和突厥发生的不少战事,大大小小都有。
如果不是李煦慎重,恐怕还会掉入他们设下的陷阱。
乌黎十分狡猾,手段同样狠毒。
他似乎并不在乎尔伯力被抓,李煦也谨慎起来,猜到他们二人别有所图。
军营中事务繁多,李煦更不能停,所有重担都压在他身上,需要他把所有事情都扛起来,他一向不畏惧,也从不担心自己撑不起来。
让他稍微有点不满的,是钟华甄在这段时间里,没寄一封家书给他。
等过了一个月多月后,神武营中病倒的人终于开始减少,可他们损失的人同样不少,死的人最后都用火烧了尸体,骨灰保存在离驻地最近的城中。
李煦站在被隔出用来安置中毒士兵的营帐外,有军医向他禀报情况。
“青州怕这边出事,专门派人前来解决,尚不知道来的人是谁,但我们听说那个人染过此病,还差点伤到眼睛,可见不是疫毒早期,如今在青州被治好了,此人必定有些经验,请过来会省下很多时间。”
青州的药来得很快,看得出他们非常用心思,甚至用心到让李煦怀疑钟华甄也在里面掺了一脚。
但她素来听他的话,家中还有两个孩子要看,不可能做这种事。
李煦点头说:“有劳诸位大夫,战场上的事不急,但将士们的性命要紧,如果此人能起大作用,朝廷有赏。”
第108章
神武营用来安置染病伤兵的营帐在后方, 这些天情况在慢慢好转, 营中消息封锁紧密,没传出去, 也没人知道具体的。
李煦正打算离开的时候, 有侍卫过来禀报,说青州的大夫快到了。
他有些惊讶,道:“这么巧?”
旁边的军医拱手回说:“前天就有信使来过消息, 猜到今天会到,正巧主营说陛下近期会来一趟视察,让我们挑日子, 我们便挑了今天。陛下定是心急想知道帐内情况, 等青州那位过来判断一下, 陛下也好心安。”
李煦想了想道:“也好。”
他也想见见青州的人, 问问钟华甄的情况。
雍州平地宽敞, 营帐附近守卫森严,普通人进不来, 里边人也出不去。前线的战争时常发生, 李煦能耽搁的时间不多,待会儿就要回去。
钟家世子名义上已经没了,但李煦并不想张家和钟家间的嫌隙影响到以后。
尔伯力是突厥大将,能出征做主将, 便代表乌黎对他的信任, 不同于上次那个留下王室玉佩证明身份的老男人。杀了他不过是激怒突厥士兵, 不如留他以备日后不时不需。
因为李煦上一次的进攻把突厥逼退二十里, 导致突厥一直在猜测试探神武营现在的情况。
最好的方法就是把现在的疫毒解决,到时就算他们再怎么试探也没用。
青州若能派来解决的大夫,自然是好的。
李煦不知道是哪位大夫这么舍己为公,得了病还敢跑来阵前治病,但心中也想着不愧是青州人,上次他遇袭时遇到的那个农家老汉也是,知道他是钟府将军就推着他离开。
天已经渐渐转凉,枯草满地,李煦同几位军医一同出营帐,他面色沉稳,边走边在和他们说日后的打算。
等他视线瞥到马车边上熟悉的人影时,脚步慢慢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有人顺他的视线朝前看,惊讶道一句:“那是李姑娘?她是青州人士?从前倒没仔细问过。”
钟华甄带着面纱站在马车旁和一个参将说话,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的眉眼间慢慢皱起来,南夫人在搀着她。
她从前随李煦来过神武营,化名为李甄的女医,为军中将士治病。
钟华甄的脸很白净,在夕阳的光辉下如披轻纱,她身形依旧纤细,恰到好处,披着厚披风也看得出来瘦瘦弱弱。
和李煦离开前不一样。
钟华甄在问这名参将营中的情况,这名参将抱拳回:“劳青州相助,现在营帐之中已经少了许多轻症病患,倒不知道是姑娘前来,姑娘如是劳累,可先去休息。”
他和钟华甄有过几面之缘,被她治过伤,心有仰慕之意。
钟华甄摇头,道:“我还行,不急,这几辆马车中都装有药材,你先把这些东西收起来,我看天色阴沉,怕是要下雨,淋了不好。”
她话刚说完,便察觉有人在死盯她,钟华甄转头,突然就看到李煦冷脸站在大营门口看她,惊得往后退了一步,没想到他会在这。
钟华甄握住南夫人的手,心中忽然有了一些慌张。
钟华甄刚刚养好身体就启程过来,疫毒去除不是小事,养病也要时间,好在钟府什么都不缺。她觉得李煦现在一定很忙,没必要为她费心,也没特地通知他自己要过来。
那参将看她有些不对劲,转头也看到李煦,顿时以为她是有点怕李煦,连忙说:“陛下今天过来巡视,平日若无大事不会随意发火,姑娘不用害怕。”
他口中不会发火的陛下在见到他刻意替钟华甄挡住他人视线后,身上的气息突然就沉了下来。
李煦大步走了过来,一把将钟华甄抱在怀里,钟华甄短促叫了一声,搂住他的脖子,忙抬头要解释,被他冷冷看了一眼后,心也吓得漏跳一拍,把要说的话都咽回腹中。
他什么都没管,大手用的力气都快把钟华甄的手臂抱出青痕,李煦直接抱她进了营中用于休息的营帐,被留在营帐大门的人蒙了一下,等回过神时,面面相觑。
皇帝一向公事公办,在什么场合做什么把握得最好,什么时候这样出格过?
李姑娘好歹是青州派来的大夫,都有青州将军护送,不是些杂七杂八的野大夫,他动作这么直接,就不怕传出些奇奇怪怪的谣言?他不是正要立后?他们想到钟华甄用的两个名字,猛地就琢磨出了不对劲。
别人心中在想什么李煦管不着,他觉得自己快要被钟华甄气疯了,五脏六腑都像不在原位。敢跑来着危险之地,真当自己的命不是命?
李煦的步子很大,钟华甄耳边的风都有些响声,她从小就最了解他脾性,但感受到他身上这般低沉的气压还是头一次,连半句话都不敢说。
伤兵大营中辟出两块地方,一块是给普通人的,熏着药草味,另一边全是病人。
她被李煦丢在一处干净的床上,床硬邦邦的,摔得她臀处疼,疼得眼睛出了泪水。
钟华甄含着眼泪看李煦,李煦现在脑子的神经都是断的,根本不吃这套。
他粗糙大手把她的肩膀紧紧按在墙上,凌冽的眼眸紧盯她,狠声开口道:“若是让我发现你离开这里半步,你这辈子都别想好过。”
钟华甄没敢在时候说话触怒他。
她低垂双眸,在流眼泪,什么也不说,李煦知道她这是在装可怜,但他才听过她眼睛差点伤到的事,只觉一股浓重戾气从心底涌上来,眼眸都是肃杀之气。
他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大手将她的头按在胸膛,心脏快得要跳出来,军医刚刚才跟他说过青来的大夫情况,她是想要他命吗?
什么叫染过此病?什么叫不是疫毒早期?非不听话寻死?
钟华甄感受到他手的颤抖,泣声道:“我过来你就这么不开心吗?”
李煦压住性子,厉声开口:“你当真以为我脾气好?再敢哭,我把你眼睛给挖了。”
钟华甄被他威胁一句,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知道这招行不通,只得咬唇道:“是我错了。”
李煦搂住她细腰,比以前都要细上几分,霎时又怒上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