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遥舟无据
“去把今晨膳房送来的瓜果端来,不必撑伞了,日头没那么毒的。”絮絮怜恤大莲年纪小,见她撑伞撑了许久,料着是累了,便打发去跑跑腿。
这孩子,年纪小,心思却灵敏。
许多做不得的稍重一些的活,许姑姑特意不吩咐她,加上承庆殿里的宫人又多,实际并没有那么多的琐事,是以大莲总觉得自己闲在那儿,常常有些难过。
絮絮便特意找了些轻省的活。
“这孩子不知怎的,情绪这样敏感。”絮絮同许姑姑叹道。
“来人,请兰宝林进内殿。”絮絮又吩咐。
兰宝林有了身子,这一二月中正是紧要的时候,这时节她上这儿来,莫不是怀了什么不当的心思?
宫里人心眼都多,是以许姑姑也不得不多作考量。
纵然陛下对贵妃多有爱纵,可夫妻之间,什么事都是说不准的。
“妾身听闻,今日崔大人进宫了,不知贵妃娘娘可晓得此事?”兰宝林笑吟吟地坐下,接过小宫女端上来的茶饮,随手便搁下了。
这事容璟未对她提过。
“大公子的私生子想上族谱,这样的事也去劳动陛下,看起来崔大人似乎很有些恃宠而骄呢。”
果然是来寻衅的。
只是崔家并没有什么孩子,哥哥也没有什么私生子,若是有,那便也......
絮絮的手稍稍握紧,很快又放开,这是禁宫,一举一动都有人瞧着,她不能露出一点蛛丝马迹,给旁人钻了空子。
“本宫许久不在家中,对哥哥的事也不很了解。”
许姑姑面露愁色,看兰宝林不住地抚摸肚子,心想:瞧着还没显怀呢,就这样上门硌应人,未免太小肚鸡肠了些。
“娘娘,瓜果来了。”
絮絮示意大莲将瓜果先端给兰宝林用。
只不过兰宝林浅浅一笑:“妾身腹中有了孩儿,时常害喜,贵妃娘娘的好意妾身心领了,只是这......”她面露嫌弃之色。
絮絮喜欢吃橘子,是以容璟便也紧着她的用度。
可橘子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兰宝林瞧不上,自也是有根据的。
“怎的娘娘这儿物件尽显奢华,吃食却如此不精致呢?”
陛下自上回在御园之中与贵妃起了口角,这半月来都未曾踏足过后宫,想是贵妃之失,看起来陛下也不是如此宠爱贵妃,对她的好,或许只不过是面上作作样子,安抚崔氏。
毕竟后宫美女如云,虽然贵妃的确长得很美,但同样的美人瞧多了,也只有索然无味。
絮絮可算是瞧出她来这儿的用意了。
从前薛辞只她一个妻,从没在外头招惹什么花草过,絮絮又是千娇百宠着长大的,是以对处理这样的争风吃醋的琐事不甚了解。
况且,是容璟的妃子。
那她更没有什么好在意的,争风吃醋,也不过是太喜欢一个人了。对于容璟,她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有无奈罢了。
“妾身这孩子......”她话还没说完,絮絮便道:“兰宝林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本宫今日也乏了。”这是遣人送客的意思了。
只是,这才晌午,怎就乏了?
许姑姑低眉顺眼道:“兰宝林请回吧,我们娘娘精神不济,恐怕招待不了您了。”
承庆殿的人都这么刚硬的么?兰宝林简直一头雾水,便是皇后那儿,从来也没这么明目张胆地赶过人,何况她如今怀了皇嗣。
只是,瞧着那姑姑的模样,似乎不像说假。
“那妾身就先告退了。”兰宝林僵着脸,也只能极不情愿的。
她这么一走,宫里便又有了新的流言,说是兰宝林去给新来的贵妃请安,却被撵出了承庆殿。
女人么,贵妃又是那样的家世,娇纵些也是寻常的,只不过后宫的人想象力一向丰富,活生生衍出一场贵女同奴婢还有皇上之间的爱恨情仇来。
兰宝林有孕,想来贵妃是过于爱慕陛下,这才瞧兰宝林不顺眼,将她撵出去的。
日色偏西,宫门落了锁,值守的戍卫换过值,宫里的灯笼又燃了起来。
承庆殿只留了一盏灯。
絮絮一贯歇得早,今日更是早早睡下了。
迷糊之际,有什么钻到她被子里,温暖地贴了上来,半梦半醒间竟还以为是薛辞,下意识拥上去,只觉得身边的人僵硬了许多,絮絮圈过那人的腰,埋头在他胸膛,呢喃唤了一句:“哥哥。”
小时候,她就是这么唤薛辞的,薛家哥哥。
后来成婚,闺阁之内,常常也如此亲昵地称呼。
一觉醒来,容璟的手臂酸得厉害。
絮絮一睁眼,便瞧见容璟宽阔的背身,宫人们替他整理衣裳,他背着自己,展着双臂,一幅理所当然的被伺候的模样。
薛辞便不喜欢不亲近的人近身,是以他长到成婚,都一直没有女人替他穿衣过。
后来,他们成婚,伺候夫君穿戴便成了闺房之乐......
絮絮着了月白色的薄纱,面前雪肤若隐若现,乌发倾泻而下,未上妆时,有一种朦胧的美感,像夜里密蒙的月色,清冷而柔和。
容璟声色微哑,打发宫女们下去,径直坐在床沿上,轻轻扣着絮絮的脑袋,突然地吻了下去。
冲锋陷阵,攻城掠地,唇齿分别时,已是大汗淋漓。
“兰音,朕可以吗?”他小心的询问。
昨夜絮絮的投怀送抱,头一回让容璟的心炙热得不受控制。
絮絮偏过头,嘴角还残留有余渍,她暗自捏了捏拳头,这时候容璟忽然倾身过来将她按倒,絮絮下意识地想推开他,可不知怎的竟想起了兰宝林的话。
“大公子的私生子想上族谱,这样的事也去劳动陛下,看起来崔大人似乎很有些恃宠而骄呢。”
为了阿蒙,为了崔氏,为了......薛辞。
她要让阿蒙堂堂正正的做人,要一辈子不受颠沛流离之苦,要身居高位,要官运亨通,要位极人臣,要炙手可热。
人有欲望,便不会觉得活着太辛苦。
第15章 延医
絮絮的拳变掌,手抵在容璟襟前,也是软绵绵的无力,容璟稍一强势,便将絮絮放倒在床榻之上。
她穿得单薄,没了那日繁复的衣饰,容璟不过轻轻一扯,便露出絮絮的整个肩头,衣衫半退,香肌雪肤,唯有圣人能坐怀不乱。
意乱情迷。
旖旎缱绻时,却忽有人叩门。
“叩叩,陛下,宰执大人在外头等着呢。”四喜挣扎许久,此刻房中只有陛下同贵妃在一处,又是这么久没动静,怕是......
干柴烈火,陛下青春正好,又不常播撒雨露,同贵妃又是经年未见才在一块,这会子情难自禁也是情理之中的。
只陛下是天子,今日又有重要的朝事商议,陛下再怎么想......也不能挑在今个早晨啊。
这般情况下,四喜也只能充回恶人了。
是以终是未能势如破竹,一战到底。
容璟忖了片刻,若是此时欢愉起来,怕是一时半刻都不能纾解,若误了早朝,延了事情,恐怕那些个文人墨客口诛笔伐的,必定不会留情。
“兰音,今日怕是不行了。”
他抖了抖袍子,方才还平整的朝服此刻已皱成一团,瞧着凌乱得很。
絮絮喘息未歇,却觉得绝处逢生,双腿酥软不堪,嗓子也仿佛哑了般张不开口说话。
她将被子扯了上来,双手攥着被角,背过身去,容璟以为她是害羞,轻笑一声:“羞什么。”而后对外唤道:“进来吧,伺候朕着衣。”
伺候起居的姑姑和太监们便鱼贯而入,又比照方才的样子替陛下重新着好了装。
好在是未延误了上朝的时间。
四喜小心翼翼地上前问:“陛下,仪仗已备好了。”其实是在催容璟快些。
他们这些做天子近臣的,旁人瞧着风光无限,可实际却时刻如履薄冰,他四喜既不是什么一手遮天的权臣亦不是什么传闻中那般为陛下所重。
他不过是个最简单的伺候陛下起居的小宦官,许是离陛下要比旁人近了些,是以瞧了陛下的许多日常,没有旁人那般怕陛下。
然而也还是怕的。
一个不慎,便是无间地狱。
容璟凉凉一瞥,方才被打断已是多有不悦,此刻自然要给四喜一些警告,到底帝王的脾气不可猜测。
“上朝吧。”
只三个字,四喜便知道陛下这关算是过了,他这条小命也算是暂时寄存了。
“师傅,陛下都走远了,咱们还不追上去。”
四喜瞧了眼说话的徒弟小贾子,亦是凉凉一瞥,甩着拂尘:“你就在这儿伺候贵妃,但凡娘娘要的,便是星星也得给她摘下来,你明白么?”
“你的机会来了。”见小贾子抓耳挠腮的不明的样子,四喜恨不得给他个大脑袋蹦子,可转头瞧见小贾子那愣头青一样的脑袋,默默叹了一口气,再之后便说了这么句话。
能不能体悟,便瞧他自个儿了。
毕竟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尤其是在宫里生活,更不能全指着师傅。
四喜拍了记小贾子的脑袋,而后便着急忙慌地跟了陛下的仪仗去了,幸好是没走远。
容璟高坐于轿辇之上,四喜探头谄媚笑道:“奴才留了自个儿最得意的徒弟在贵妃娘娘身边,不会叫娘娘受一丝委屈的。”
容璟挑了挑眉。感情他什么也没说,却叫这奴才猜了个十成十。
原本昨夜容璟要去絮絮那处便是为着白日的事,他这些日子不得空,未曾去过后宫,倒叫后宫诸人多加揣测了。
可惜昨日事务繁忙,絮絮早早睡下了,他去时也是黑灯瞎火摸着过去的。
四喜继续笑道:“咱们做奴才的可不就是要替陛下和娘娘们分忧么。”
容璟垂眸也笑了:“狗奴才。”
絮絮一整日都坐在房里,膳食也没用,许姑姑问门子时,絮絮只叫不要打扰。
奴婢们不敢违背主子命令,便也只得守在外头,可是明眼人都瞧得出贵妃今日不正常,长此下去必定会出事,且房中一人皆无,若是贵妃寻了短见......
寻短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