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遥舟无据
“欣赏便是,不必多言。”
台下女子腰肢柔软,旋转不断,舞姿刚中带柔,原本偏婉约江南风的曲子硬生生转成了带了些异域味道的胡璇舞曲。
只是可惜,大约是经久不曾练过,舞技有些生疏,在最后纵身一跃时,女子摔倒在了台上。
“啊呀,真是可惜,若能成功跃过,便堪称完美了。”有人叹惋。
女子却是不甚在意,后背贴着地,沁人心脾的凉。
有人喊:“娘娘,快些起来,地上凉!”
她恬然一笑,眼睛亮晶晶的:“大莲,你可听见笛声。”
周遭静下来了些,大莲着急地要去扶她,可絮絮不管不问,只贴着地,如痴如醉地听着远处而来的笛声。
恍惚间,有人划桨而来,且站在船舷上,在月色下奏笛。
絮絮睁开眼睛,笑道:“你来了啊。”
他说:“是,我来了。”
絮絮便伸出手去,他的手微冷,大约是在风口里站的久了,净池的莲花开得那样好,那人攥着絮絮的手,只微微一用力便将她带到他怀中。
满身的荷香。
絮絮埋在其间,深深嗅了一口,却因为酒喝得太多,站得有些不稳,只能就着他的臂膀双手环着他的腰。
絮絮比了一圈,忽懵然抬起头来:“你的腰真细。”
楚王爱细腰,宫中皆饿死。
女子细腰美丽,殊不知男子的细腰,亦很得女子欢心。
“絮絮......”他拨了拨她额间的碎发,将它们都拨到脑后,说了声:“怎么醉得这样厉害。”
接天莲叶无穷碧,时人正处荷花海中。原是他不知何时,撑着船篙,行到了湖中央,甩掉了满座的嘘寒问暖,觥筹交错,只与她二人,同处在皇宫中最最寂静的一个角落。
她身处万丈迷津,遥亘千星。
小舟微微荡漾,仿佛天地间独剩他二人。
絮絮嫌热,索性脱了外套,趴在船边拨弄着净池里的水。间或游过一尾鱼,蹭着她的手指,似是在要鱼食吃。
“我好像看见薛辞了。”她仰头过来,没来由地说了这么一句,倒将他吓得险些魂不附体。
“你瞧见什么了,絮絮?”他才晓得,絮絮是薛辞对她的爱称,只他们两人晓得。可兰音醉得人事不省时,他唤她絮絮,她亦能有所回应。
不似往昔。
“我瞧见——好大的金鱼!”她笑眯眯地,比了一个鱼游水的动作。
小舟随着她的动作稍稍晃了晃,絮絮笑得越发厉害了。
“好玩!真好玩!”她仿佛是个孩子,欢喜地泼着水到他身上,手指拂过荷花花苞,却无采摘之意。
“絮絮想不想玩个更好玩的?”容璟松了松领口,眸眼欲深。
“什么——?”她还未问出口,便叫人封住了唇。
容璟的手掌扣住絮絮的头,二人平躺向下,她的腰硌着船板,有些不太舒服,可嘴上却是湿湿热热的,像被什么动物啃了似的。
凉意陡然袭来,眼前是大得不像话的月亮,清辉洒满整片荷塘。
容璟霸道的占据,絮絮无所依傍,只觉自己神似浮萍,在风雨中飘摇不定,小舟晃荡不断,她随手握了一株荷花根茎,露水自花瓣上落下,延至腋下,麻麻的触感。
有汗水自上方滴落。
容璟的身子遮住她看月亮的视线。
衣裳被推到一边。
为怕舟子翻过去,容璟动作得很小心,只是再小心些也挡不住小舟晃荡得厉害,絮絮屡屡惊呼,却都被容璟随之而来的冲撞给打散了去。
“慢......慢些......”
荷花根茎被攥得皱成一团,花瓣落在水面上,随水漂流,微风吹来,早开的桂花落在容璟背上,落得满舟子皆是,香味掩盖了......
“噗通”一声,有什么落入水中。
絮絮醉得厉害,只晓得一味迎合容璟,对于什么落水了,根本是浑然无知。
那东西缓缓沉入水底,四围俱静,只余水声潺潺。
絮絮是被容璟抱回承庆殿的。
她身上披了明黄色披风,莹白的皓腕露出一截,只一瞧,便知道披风之下未着寸缕。
絮絮的脚踝露出来,亦是莹润得可爱。
“伺候好你家主子。”他喉头微动,不觉又有行事之欲,忙不迭地将絮絮抱到寝宫之中,再吩咐了翠屏好好照顾絮絮。
只是走时,翠屏突然问了他一句:“陛下今日可是与贵妃亲近了?”
容璟蹙眉:“这与你一宫女何干?”
翠屏跪下赔罪:“陛下恕罪,婢子并非不知天高地厚,只是娘娘身子孱弱,不易......不易行房。”
她越说,容璟的眉头越发紧皱。
因着这些日子忙得天昏地暗,容璟也没有功夫宠幸后宫。
再加上絮絮故意同他置气,十回来承庆殿絮絮有九回都将他拒之门外,便更有行事之机了。
“怎么不早说?”若是絮絮因此伤了身子,那他便是该千刀万剐了。
翠屏瞧了眼絮絮,舒了口气:“好在是未出事。陛下恕罪,只是近些时候不可再同娘娘行房了。”
容璟未说什么,晓得这个婢子是崔演安排在絮絮身边的。
崔演对絮絮关爱备至,因是不可能害她的。
“陛下......大事不好了!宫宴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在写
第31章 出事
她好像瞧见薛辞了。
絮絮喜欢笛音, 薛辞擅吹笛,他最爱风花雪月,想着办法逗她欢喜。
荷塘月色, 舟中欢愉。
絮絮晓得那个人定不会是薛辞,只会是容璟。
这偌大的皇宫中, 虽富丽堂皇,却也冰冷得可怕, 可昨晚的荷塘却是热的,容璟身上的荷香是那样熟悉,仿佛前世的记忆。
有人荡舟而来, 白玉簪束发,伸手迎她上船,问她:“絮絮, 你怎么从了容璟?”
她轻抬眼眸, 迎上薛辞的目光, 他眉眼澄澈,正是当年离家时的模样, 面色微白, 仍是年少最好的时候。
絮絮宁愿薛辞是死了。
死了干净, 免得落一身污淖,譬如她自个儿。
大莲一早便按了许姑姑的吩咐将解酒茶煨在炉子上,只要絮絮一醒便能立刻端来喝了。
絮絮饮过醒酒茶, 见许姑姑面色不甚好,便问道:“这是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么?”今早上起来,阖宫的人脸色就不大对劲,似有什么瞒着她一样, 尤其大莲,她年纪最小,也最藏不住事。
许姑姑抬眼瞧了她一记,悄声道:“娘娘,平王妃没了。就在昨儿个的宫宴上。”
本是不相干的两个人,可皇后为着和张家姐妹一同长大的情谊,加之张德妃一整晚都在哭,陛下也要给张家和平王府一个交代,这件事怕是要不死不休了。
阖宫都不得安宁。
若是皇后或旁的什么嫔妃在这时候做了什么手脚,泼了脏水上来,只怕承庆殿很难不惹得一身骚。
贵妃深得宠爱,却与张家颇有恩怨,并非没有行事的动机。
絮絮只是微诧:“怎么好端端的没了?”又瞧了一眼翠屏,然后兀自将醒酒茶喝了个干净:“醒酒茶茶喝完了,翠屏你去煮些旁的茶来去去味道。”
“娘娘先用饭吧,陛下昨儿个便吩咐了,一定要督促着贵妃用饭。”
絮絮胃口不好,有时候做着事情便不想用膳,伺候的人又不敢催,只好由着她,时间一长,身子便更弱了,是以容璟这回特下了令来,叫这些宫人不敢再懈怠。
“既如此便用些吧,近日一直没什么胃口,左右都是八月,厨房的酸梅汤还剩么?那个倒是好喝。”絮絮扶了扶额。
昨晚宿醉又......荒唐纵欲,今次起来便什么毛病都一齐犯了上来。
许姑姑觑了眼翠屏,见她面无异样,怀着满腹的不解下去准备酸梅汤去了。
“大莲你去取些冰块来,燥热得很。”她穿着宽松的薄粉纱,慵懒更似海棠。
宫室内的人被遣散得干净,唯剩翠屏一人。
“娘娘。”却是径直跪了下来。
絮絮按了按太阳穴:“你跪我做什么。”
翠屏连磕了三个头,而后抬起头,对着絮絮道:“奴婢多谢娘娘成全。”
絮絮闭着眼睛,随口问道:“本宫帮了你什么?本宫宿醉,什么也记不得了。”她十指染了蔻丹,纤长莹润。
昨晚便是用这幅指甲嵌在容璟背上,生生抓出数条掐痕来。
若是叫皇后瞧见,少不得又要斥责她,不懂礼数,不守宫规了。
可惜皇后是瞧不见了。
大莲取了冰块来,见翠屏跪在地上,面上似乎有泪渍,便问道:“翠屏姐姐怎么跪在地上?”
翠屏摸了摸脸颊,将泪渍拭去:“是我伺候不周,惹怒了娘娘。”
絮絮恰到好处地说了句:“那便去殿外冷静冷静再进来伺候,今日你不必在本宫跟前了。”
大仇得报,心中怎能不欢欣。
只是这愁怨报得太容易了些,少不得后面的麻烦。
可若有什么麻烦,便冲她一个人来便好。
傍晚,容璟又是披星戴月而来,面沉如水,眉目冷厉,带了一身的冷意,一股脑地全钻进了承庆殿。
絮絮还未睡,披散着头发,跪坐在床上,身上只披了件浅粉色薄纱,似乎早有预料容璟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