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程十七
她点头:“好啊,我觉得可以。”
生恩养恩都能兼顾到,而且这样一来,她也不用担心她的另外一个兄长了。
见她并不反对,齐应弘略略松了一口气。
韩濯缨眸中笑意更盛:“哥,既然你不回归本家了,那我哥那边,啊,我是说我那个哥哥,就还是我哥好不好?”
这话乍一听上去,并没有什么毛病。可齐应弘还是听得心里一堵。
他不回归本家,她非但不失落,反而眉眼弯弯,仿佛期待已久,正中下怀一般。
那个假的兄长对她而言就这么重要?
齐应弘甚至疑心,她之前声称尊重他的任何决定,就是为了等他主动放弃认祖归宗。
韩濯缨感觉,今天的一切实在是太完美了。她心间的喜悦咕嘟嘟直冒泡。
于是,她的态度不自觉地就更热情了:“我今天买了点小零食,等会儿你走的时候带走。”
齐应弘却一字一字道:“这个不急,我们先来谈一谈,你那个假的兄长。”
韩濯缨见他神色认真,就收敛了笑意,在他对面坐下。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齐应弘皱着眉,“我问过那个叫翠珠的丫头,她支支吾吾不肯说。可我之前打听,他在宫中做事。怎么我今天隔窗听他说话,看他身形,有些熟悉?”
韩濯缨心头一跳,不由地想起她初见这两人时的一些场景。她定了定神:“他在宫里做事,你又经常出入宫廷,觉得眼熟,也不奇怪嘛。兴许什么时候就见过呢。”
然而她心里想的却是,以后还是尽量让这两人错开好了。反正这个亲哥不回归本家,对她态度也一般,应该不会时常回来。她也不用太担心。
“记忆全无、底细不清的人,也能在宫里做事?”齐应弘摇头,“你不觉得这里透着古怪么?”
韩濯缨瞥了他一眼:“为什么不能?他又不是一开始就失忆的。他很小就进宫了,后来失去记忆,阴差阳错以为他就是我哥,出去想找点事情做时,遇上了从前的主子,就又回宫做事了啊。”
“你说他是你哥,他就没怀疑过?再度回宫以后,也没怀疑?”
“没有。”韩濯缨想了想,“也是巧了,他没有家人,没有身份,真的以为我就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他以前的朋友也为他开心……”
所以,她更不忍心看他难过啊。
齐应弘双眉紧锁,他略一沉吟:“你这个假兄长,是个太监?”
他这话一出口,韩濯缨立刻瞪大了眼睛,坚决否认:“不是。”停顿了一下,她又道:“谁说在宫里做事的就是太监?我也在宫里教公主习武啊。”
“从小进宫,失去记忆后还能被主子一眼认出、重新进宫。不是太监,难道是近身侍卫?”
韩濯缨轻声道:“你只要知道他不是坏人就行了,管他具体做什么?”
齐应弘眼睑垂下:“我是觉得你没必要再认他做兄长。现在韩氏老宅的人已不敢再来欺你,不如早些跟他断了联系。”
他感觉这个所谓的假韩雁鸣,有些可疑。他甚至有几分后悔,或许今日他该直接出来会会那个人的。
韩濯缨只挑了一下灯芯,并不说话。
没必要就不认了么?人跟人之间,又不仅仅是利用。
那个兄长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照顾她良多,是亲人啊。
齐应弘按按眉心,知道这意思是不肯了。
他在努力拿她当妹妹,而她似乎早认定了别的兄长。
沉默了好一会儿,韩濯缨才道:“我有点困了,想去休息。明天还要进宫呢。你今晚是歇在这儿,还是……”
齐应弘站起身来:“我回去。”
“那行。”韩濯缨点头,“你路上小心。”
正好省得再收拾房间。
齐应弘走出门后,却又停下脚步,直直地看着她。
韩濯缨不解:“怎么了?”
“你方才说我走的时候……”
“哦,想起来了。”韩濯缨回房去包了一些零食给他,“也不知你爱不爱吃。”
反正这些要么翠珠喜欢,要么另一个兄长喜欢。
齐应弘掂了掂,垂眸道:“走了。”
等送走他,拴上门,翠珠已经哈欠连天,泪眼汪汪:“小姐,他是少爷吧?”
“嗯。”
翠珠的困意瞬间消散了大半:“那,那两个少爷?可怎么办啊?”
“齐家对他有恩,他现在的父亲又没有其他子嗣,决定不回归本家了,要三代还宗。”韩濯缨也不瞒她,“顾着家人,他若公布身世,估计要到很多年以后了,你可别告诉别人。”
“小姐放心,我嘴严着呢。”翠珠眨了眨眼,“这岂不正好?他做他的齐大人,少爷还做咱们家少爷,一切都不用变,你也就不用发愁了。”
韩濯缨瞧了她一眼:“我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她这个亲哥似乎不是很乐意。
想想也能理解,自己的身份,就算不要了也不想让别人顶替。
所以还得再想一个万全之策。
不过可以从长计议,既然亲哥要隐瞒身世,那短时间内她就不必担心另一个兄长知道真相了。
暂时放下心里一件大事,韩濯缨一夜好眠,次日神采奕奕。
连六公主都笑着问:“女傅是不是心情很好?”
“唔。”韩濯缨笑了笑,“还不坏。”
一旁安安静静的宋净兰微微一笑,心想,心情好就好。
她前几天回了临西侯府一趟,见跟在母亲身边的二姐姐似乎沉静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每日诵读佛经起了作用。
她不求别的,只希望真正的二姐姐可以明白母亲的苦衷,一心向善,不再心生他念。
这样他们夹在中间的人,也能轻松一点。
夹在中间为难的,又何止一个宋净兰?
宋佑安已有数月不曾见过缨缨了,因着二妹宋雁回的缘故,他连缨缨的及笄礼都没有出席,心内并非毫无遗憾。
金猪吊坠一事,虽然母亲王氏竭力隐瞒,但宋佑安还是隐约知道了。
对于母亲的处理方式,他并不满意:“这样对缨缨不公平。”
王氏眼圈微红:“那我能怎么办?难道还能打杀了她吗?你也知道她性子偏了,我除了尽量帮她正过来,还能怎么做?佑安,你跟娘说。”
宋佑安默然。
“我已经放弃了一个,不能再放弃另一个。就算当初的选择错了,也得咬着牙走到底。”王氏双目微阖,“何况缨缨并无大碍,雁回这段时间感觉性子好了很多,长此以往,肯定会好的。”
见母亲情绪有些不稳,宋佑安暗叹一声,只说了一句:“但愿如此吧。”
可是缨缨那里,这委屈就白受了吗?
一想到他为了照顾雁回的心情,有意远着缨缨,换来的却是这样,他就觉得不值当。
于是这日傍晚,他就带了不少东西前往清水巷。
开门的是韩濯缨。
多日不见,韩濯缨乍然看见这个昔日的长兄意外多过于惊喜:“大哥,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宋佑安手里抱着一个不小的木箱子,“顺便给你些东西,挺有意思的,你应该会喜欢。”
韩濯缨笑笑,有几分尴尬:“非年非节的,我还是不要了吧?”
上次宋净兰给她金猪吊坠却被下毒一事,让她想起来就生气而后怕。兰兰说以后再不会给她任何东西,她觉得这么做是对的。
宋佑安的心仿佛被针给扎了一下:“这些东西没问题,没经过别人的手,全是我亲自挑的。”
韩濯缨仍扶着门,听他这话,很显然他也知道那件事。她很老实地说:“我有点害怕,也不想多事。大哥,你的心意我明白了,东西就免了吧?你肯定也知道,我现在在宫里当女傅,待遇参照太子少傅,我有钱花。我哥也时常给我钱补贴家用。”
宋佑安面色微僵:“你是不是生了我的气了?那件事我刚知道。”
虽然下毒之人不是他,但那是他亲妹妹。
“没有。”韩濯缨异常诚恳,“我不至于迁怒,我说过了,就是害怕,不想多事。”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大哥,你来看我,我很欢迎,也会招待。但是人情往来,真的没必要。”
宋佑安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道:“我亏欠你。”
韩濯缨失笑:“也还好吧?陈年往事过去那么久,我都快要忘了,而且我还因祸得福,习得一身武艺。你也不必觉得亏欠。可能一切都是天意,我现在挺好的,真的。”
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她越这么说,宋佑安的心情就更沉重。
韩濯缨没收他的东西,反倒客客气气邀请他用饭。
宋佑安怎会留下用膳?略说了几句话,他就起身离去了。
夜风微凉,吹得他的心隐隐有些发疼。上次两人见面时,还都正常,没怎么受身世变化的影响。可经历了雁回下毒一事后,他们恐怕再难回到从前了。
韩濯缨也轻轻叹一口气。
其实她对宋家的长兄幼妹都没什么意见,但是中间有个对她敌意很重的宋雁回,那她只能远着他们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韩濯缨每天回家,都琢磨着怎么布置前院厢房。毕竟她已放出话了,要给惊喜,总不能一丁点变化都没有吧?
亲哥虽然相信了身世,也跟她算是兄妹相认了,但他在外依然是青云卫的指挥同知齐家大公子齐应弘。
除了两人一起祭拜过韩家父母之外,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韩濯缨觉得,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没有从小一起长大,相处时间又不长,这么不咸不淡地就行了。
还是另外一个兄长更亲近一些。
当然,她不知道的是,齐应弘一面调整心态、寻找跟这个妹妹的相处之道,另一方面也在查着她那个所谓的假兄长。
在皇宫里当差的人多,但是符合妹妹所说的人,却基本没有。
这让他心里的怀疑更重了,总觉得应该再次提醒她。
于是这天傍晚,他从宫里出来后,并未立刻回家,而是在皇宫门口,特意等她。
韩濯缨做了几个月女傅后,除了特殊情况,基本每天按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