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程十七
“可是,他找我说话,我也没办法是不是?”韩濯缨心想,只能将责任都推到亲哥身上了。
谢泽一怔,微微眯了眯眼睛,沉声道:“姓齐的果真烦人。”
看来这个妹妹还是乖巧听话的。
韩濯缨勉强笑笑,她并不想加深两个兄长之间的矛盾,就连忙道:“当然,他也不是为难我。他是因为他堂妹的事,跟我道个歉。”
她心想,这也不算完全撒谎。只是将事情的顺序给调换了一下。
“他堂妹?”谢泽微微皱眉,随即意识到指的是谁。
一想到弄脏了他荷包的齐家玉,他眉头蹙得更紧了一些。
“对,他堂妹,就是那个之前借姑姑势力抢我女傅之位的那个。”韩濯缨小声道,“他是他们家唯一因这件事跟我道歉的人。所以我觉得,他可能也不是特别坏。”
谢泽轻嗤一声,缓缓说道:“齐家这段时间是老实了,但之前做的糟心事可不少。不要被表面所蒙蔽。”
韩濯缨回想了一下,她先前听到的一些说法,她自己也被齐家势力打压过,当然不至于无视兄长的好心。于是,她极其听话的样子,连连点头:“放心吧,哥,我懂得,心里有数呢。”
谢泽对她的态度还算满意,先时的那些不快就又消散了一些。
他想了想,又有意无意提了几件青云卫以及齐家人所做的糟心事。
有理有据,韩濯缨想反驳都反驳不了。
她发现,两个兄长虽然一个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另一个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是在对待彼此的态度上,却是出奇的一致。
青云卫凶名在外,齐家又确实不够安分。兄长细数之际,韩濯缨只能默默听着。
她心念微动,小声打断他的话:“哥,你记得这么清楚,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谢泽神色不变:“……没有,这些事宫廷内外,大家都知晓。”
韩濯缨点头,心说也是。如果真恢复记忆,知道两人之间其实毫无关系,一切都是她的骗局。那他现在也不会是这么个态度嘛。
谢泽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太医说这辈子恐怕都恢复不了,不过还好不影响生活。”
“嗯嗯。”
两人略说的一会儿话,翠珠那边就做好了晚膳。
谢泽原本没有留宿的打算,但是见过了她费心准备的惊喜后,他却决定今晚留下了。
也不能辜负了她这份心意。
晚间凉快,自然不会吃了晚饭就睡觉,他们早早沐浴过后坐在院中歇息。
翠珠将瓜果放在井水中浸了一下午,这会儿吃起来凉凉的,甚是可口。
“小姐吃,少爷也吃。”翠珠放下瓜果,颇为同情地看了少爷一眼。
——至于为什么同情,她也说不清。
谢泽并未留意到她的古怪眼神,他和缨缨一起,各躺在一张藤椅上,悠闲地看着天上的星星。
韩濯缨对身下的藤椅极其满意。这还是她受了六公主的启发后买的,夏日纳凉绝佳。
繁星点点,微风阵阵。躺在自家的院子里,身边又是信得过的人,韩濯缨初时还闭着眼睛跟兄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后来就意识渐渐模糊了。
“缨缨?”谢泽轻声唤着,回答他的是她细细的呼吸声。
谢泽知道,她睡着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睡着。
夜色朦胧中,他低头看着她的睡颜,双目紧闭,口角浅笑吟吟,也不知是做了什么好梦。
他不舍得就这么唤醒她,干脆俯身将她打横抱起,动作极轻,小心翼翼。
夜风微凉,他能清晰地闻到她发间的清香。
她有一缕头发飘在他脸上,痒痒的。
谢泽屏息敛神,走得略快了一些。
韩濯缨睡得不稳,意识朦胧中惊醒过来。
她睁开眼睛,懵了一瞬后,才意识过来发生了什么:“哥,我睡着了?”
而谢泽已经抱着她进了内室,微微眯着眼睛适应光线,快速放下了她:“嗯。”
果然,外间跟他房间的布局基本一致。
韩濯缨脸颊微红,颇觉不好意思:“你叫醒我就好了嘛。”
“看你睡着了,就没叫你,没想到你还是醒了。”
内室光线暗,谢泽到这会儿才基本适应。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这里比外面要热很多,以至于他身体也微微发烫。
他轻咳了一声:“你睡吧,我先回房了。”
不等缨缨回答,他就快步离去。
站在院子里,经风一吹,果然觉得凉快许多。
时候不早了,然而谢泽回房后并未立刻休息,而是又认真打量了一遍房间。
平心而论,这布局不算很出色,但她能费心准备,这还是让他很满意的。
嗯,被子换成了薄被,隐隐带些清香,枕头也换成了竹枕。
这种小细节处的体贴,教人心里异常舒畅。
尽管这一切无法与皇宫相比,但他很清楚,在这里他也不是东宫储君。
这个小小的宅院,在他心中,算是一方难得的净土。
几次在此地留宿,他都睡得不错。
这一晚也不例外。
只是今晚迷迷糊糊中,不知怎么他竟做了个梦。
梦里他的房间新换了布局,他心情甚好,一夜睡到天明。可是一睁开眼,竟发现睡的根本不是自己房间,而是意识朦胧之际,进了缨缨的内室……
谢泽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他睁眼一看,没错,确实是前院厢房。
他床上也并没有另外一个人。
所谓的走错房上错床,只是一场梦而已。
谢泽胸膛剧烈起伏,心狂跳着,一时间思绪百转千回,脑海中似乎有什么炸裂开来。
他按了按隐隐作痛的眉心,意识渐渐恢复清明。
费解之余,谢泽又有点惭愧难安。
他怎么能做这样的梦?
简直是对她的侮辱和亵渎。
不过似乎不算太亵渎,可能是因为醒的及时而梦又断断续续,他也只能回想起梦里她躺在床上时的撩人模样。
明明她在藤椅上睡着时温柔乖巧,怎么到他梦里,竟变成了那般模样?
谢泽脸颊隐隐发烫,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对自己说,梦不受控制,他并不是有意这样来想象她。
此时天光熹微,谢泽也不与她见面,匆匆洗漱之后,就离开了韩家。
韩濯缨醒来时,兄长已不在家中。
对此,韩濯缨习以为常。他是暗卫,几次都来去匆匆。
谢泽回宫之后,并没有忘记那个尴尬的梦。但是身为东宫太子的他,要处理的政务不少,并没有太多的闲情耽于梦境。
不久前,为追念先皇后而建的怀恩寺落成。
这是在前朝旧寺遗址上改建的,从年前便已动工。
皇帝自从追封林氏为后起,对其身份就不再遮遮掩掩,而是正大光明的以太子名义,兴建寺庙,怀念旧人。
寺庙竣工之后,皇帝又命名僧迁入,并赐名怀恩寺。
五月初一是谢泽生母的诞辰。太子谢泽在仗卫的陪同下,前往怀恩寺礼佛。
他对生母没有印象,只知道那是个极其温柔坚韧的女子。他一直随身携带的那块镌刻着两条鱼的玉佩,是他母亲留给他的纪念。
皇家寺庙、名僧做法,太子亲自为母亲祈福,朝廷又没专门清场,所以凑热闹围观的百姓不少。
宋雁回就是其中之一。
她被困在母亲王氏身边念经拜佛两个月,时时小心翼翼,配合着母亲。
王氏见她听话沉稳,暗暗松一口气,觉得这段时间佛学熏陶起了作用。
所以,当宋雁回提出想去怀恩寺礼佛时,王氏犹豫了一会儿,就同意了。
她并没有想过一直困着女儿,在她王氏心里,还是要以教导感化为主。
女儿近来性情明显好了许多,难得提个要求,王氏也不忍拂了她的意,就亲自陪着她前往怀恩寺。
今日守卫森严,她们母女和其他百姓一样离得远,无法靠近。只能遥遥看见住持陪同太子登上东阁,为先皇后祈福。
祈福毕,几人一起走下东阁,去了后院禅房休息。
宋雁回心内着急,太子怎么才能见到她?
可错过今天,只怕以后更难有机会了。她原以为以她现如今的身份,要见太子并不难,可她没想到的是,事实并非如此。
这么久了,她竟连太子的面都没见过。
她已经拖了快半年了。她不想放弃,她要在今日奋力一搏。她下意识便要跟上去。
王氏心里一咯噔,猛然回想起儿子宋佑安曾说的话:雁回似是对太子有什么想法。
莫非雁回今日执意要来怀恩寺,就是为了太子吗?
王氏不动神色拦住女儿,轻声道:“去上柱香吧。”
“娘,我累了,我们能不能也去禅房休息啊?”
王氏表情一滞,果然,不是为了上香礼佛,而是为了去禅房。她仍耐着性子,轻声道:“太子在那儿休息啊,我们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