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leidewen
柳大人慢慢的默念出当初关于贞娘的婚事的那封信。
“你呢？你在京城，你觉得贞娘嫁得好吗？”黄氏转向了黄嬷嬷，自己的奶娘，把贞娘托负出去之后，他们出京外任，柳大人觉得京中还得有人看顾，于是把黄嬷嬷留下了，顺便看看杨家有什么要帮忙的，她能搭把手。黄嬷嬷认字不多，写信写得也七零八落的，他们远在地方，自是信息不畅的。再说，当初杨先生跟他们写信也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当初大小姐被西门家西门编撰看上，要强纳为妾，幸得乔家及时下聘，以解燃眉之急。而乔爷似与西门老大人有旧，倒是帮着把事平了。”黄嬷嬷回话还是不错的。
“西门家要强纳进士之嫡女为妾？”柳大人手上的杯子轻轻的叩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似西门编撰无意遇见过大小姐一次，心慕之，未与家里商议，就送了聘礼。后西门家收回了，还向杨老大人道了歉。”黄嬷嬷对这件事很清楚，当时她也急，她只是个下人，说句不好听的，老爷子在京中留的人，也只够打听一下消息，她那时能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贞娘打包送到柳家的任上去。其它的事，等着老爷回来再说。等着乔家出手，她其实还是这么想的，在她看来，这是前有狼，后有虎的事。所以她真去了杨家，问清楚了，贞娘这是故意等着乔大勇着急，去求娶于她呢。知道了这层，她自不会把这些事写进信里告诉柳大人夫妇了。
“为何没传口信，写不清，难不成也说不清？”黄氏跳脚了，这种事，竟然事情过了十五六年才告诉自己。就算他们没空带孩子，这种人生大事，他们也是想知道的。
“奴才错了。”黄嬷嬷退了一步，也懒得争辩。
第125章 旧事
青青坐在自己家堂屋的东屋里，这里最近好像使用频率有点高。上面坐着柳家夫妇，下面坐着乔爷和乔大勇。何氏本来也在坐的，不过看样子不对，拉着安安跑了。而且还不是躲回屋里，是带着安安和小紫一起回娘家了。把院门一关，由着他们自己坐着，她表示自己一点也不想知道。青青有点羡慕的看着安安，不过她也知道，这回她估计是躲不开的。
乔爷不知道为什么柳家夫妇这么远跑来看青青，若是说只是恩师的外孙女，之前见过一次了，还想干什么？上回青青为什么那么生气他没问，但是也知道她不是那爱生气的孩子，她其实是心很冷的孩子，一般二般的她是入不了心的，入不了心，自不会气了。他一直在等，柳家到底怎么啦。但现在，他有点不想知道了。
“我二十岁中的进士，当时被称为少年英才。”柳大人突然说道。
越文钦是知道真相的老实的坐在青青的边上，结果等了半天，柳大人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这是啥意思？他有点尴尬了，自己十八，户籍上写的。好像有秀才的功名，但是他没什么印象呢。
“其实他十七岁就能考了，只是考试之前，父母突然离世，我们俩那时也刚刚成亲不满一年！一大家子人，突然一下子只有我们俩了。”黄氏痛苦的摇摇头。
“我们回乡守孝了三年，然后回来考试，然后先做编撰，一点点的赶赴外任，三十年了，一日不敢松懈，宁可寄情于书画之间。”
青青抬头想了下，自己十五实岁了，母亲嫁给乔大勇时十六岁整，所以她出生在三十二、三年前。什么样的事，让一大家子人全部死光了？而柳大人家住的地方看着也保存完好。看着可不像是越国公府那样的断垣残壁。或者像林家那样，全家被暗杀了，只是他们侥幸逃过一劫。
她看向了乔爷，三十三年，乔爷也还年轻，应该也在开封府当职，他知道吗？
“柳大人家一个不肖之亲戚出了点事，柳大人若不是有人求情，万万保不下来。”乔爷看孙女看他了，随口含糊的说道。
“诛三族的大罪！”黄氏轻轻的说道。
“所以柳家就剩下你们俩了？”青青有点明白了。
“是！我们也算是待罪之身了，后来总算老爷勤恳，先皇去了之后，新皇方才赦免了柳家的罪责。”黄氏苦笑了一下。
“而那时，我娘也死了。”青青看着他们。他们是待罪之身，而且是新皇上位之后，她他们才能安然回京。可见，他们家之前那位亲戚是得罪死了先皇了。他们日日惶恐之下，生了孩子偷偷送走，然后也不再生了，省得麻烦。所以他们今天是来跟自己解释的吗？
“是，没想到她死得那么早，不过她早产，生下来时，比小猫大不了多少，能平安长大，成亲生子，已经算是老天保佑了。”柳大人轻叹了一声，拇指与食指轻轻的摩挲着。
“已经过去了，只怕我娘都啥也不知道。我现在姓乔，我很好，谢谢！”青青起身盈盈拜倒，算是对之前的抱歉。但意思也明白，你们现在也不能再认回女儿、外孙女。认回了也没用，她是姓乔的这点不能改变。大家早就不在一条路上了。
“我说了，我希望你的路能好走一点。”柳大人抿起了嘴，柔声说道。
“谢谢，不过，我觉得父亲给我安排的路是最好走的。”青青还是跪着，但低头沉声回道。
“我和你……我和大人一生琴瑟和谐，相互扶持。一块念书作画寄情于山水之中，就算……我们过得也很开心。虽然有时会抱歉，但是，青青，你这么聪明，你的路很多，我还是希望你能认真一点。”黄氏急急的说道。
“您有别的打算？”青青抬头看着柳大人。
“我听说西门开对你有意。”柳大人点点头。
“你不知道他们差点逼死我娘？”青青皱了一下眉头，扶着越文钦的手站起来。
“你娘没那么容易被逼死，我在京城留了人，真有问题，他们会送她出京的。”柳大人摆了一下手。
“柳？”青青抬起头，回头看着越文钦，“你能想起什么？”
青青不是一个单纯的人，或者说，她的职业不允许她轻易的相信人。他能二十岁守完孝考上进士，然后一步步的坐到今天一品大学士的位置上。显然，他二十岁时，他的危险已经结束了，她想起那天他们要送自己的藏书应该是三十年前的收藏，那时买得起那样的收藏，日子显然过得还不错。她不想问柳家人，她要问越文钦。
“若是三十多年前的柳家，应该是先皇后的娘家，当今圣上的生母。贵妃构陷柳皇后，皇后自裁，然后柳家被诛了三族，柳家幼子与太子从小交好，太子求情，只有柳家的幼子逃过一劫。三年后，贵妃事败，柳家平凡。”越文钦忙说道，他开着饭馆，别的不多，消息还还是灵通的。就算是饭馆不开了，但是他的人都在，每天他们还要见面的，那些小二们简直就是百宝书，问什么他们都门清。
“那当今也五十多了？”青青忙问道。五年前先皇才走，太子还真是能忍啊。
“嗯，不是。当今是太孙。太子在贵妃之后很快也被人毒死了，只有一个嫡子。由先皇亲自抚养长大，后传位为太孙。”越文钦摇头，现在他觉得自己越发的喜欢青青了，这位破案子很聪明，果然其它的都不聪明啊。
“所以现在他们也不敢认我，太孙不是当初的太子，他与柳家没那么深的感情，弄不好，大家都过不下去。”青青明白了，之前她还在疑虑的，说白了，柳家只是先皇后的娘家人，而当今也有自己的舅家，用不着亲近自己父亲的表哥。柳大人很明白自己的处境，所以三十多年过去了，他一直没有把女儿接回去，是因为能真的保护他们的太子早死，而先皇显然不是什么容易相处之人，也是，能活了这么多年，熬死了老婆，小老婆，儿子，最后也就只有一个孙子来继位。
第126章 唉，人生何处不相逢
“青青！”乔大勇轻轻制止了女儿，他看了这么久，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何青青那天那种脸色了。不过他也是经过事的人，这么会时间，他已经调适过来了，起身对柳大人一礼，“抱歉，柳大人，乔家门户低下，小女不怎么懂事，言语冲撞，请莫怪。”
青青侧头看着父亲不禁咧嘴笑了起来，现在她觉得父亲是人才啊，他竟然把刚刚他们的对话全当没听见，现在他这话，跟逐客没什么两样，‘我们家女儿就是市井小民，冲撞了两位贵人，所以您也别呕气，我们也没打算改，大家桥归桥，路归路吧！’
“青青，西门开眼睛很干净，西门家传了几世，也算是个了不起的家族，就算是朝廷想把他们连根拔起，都得思虑再三，会安全很多。”柳大人根本不看乔大勇，而是看着青青。他对乔大勇没有什么关感，他只关注自己的外孙女。
他知道西门家对女儿曾经做过的事，这个他会记下。但是现在问题是想娶青青的人是西门开，他纠结了很久，最终，他决定还是劝一下青青。别受那些过去的事而影响了！西门开是好选择，至于说其它人，他不觉得是问题。
青青现在觉得柳大人有点好玩了。三十多年前，柳家倾刻之间就被灭族，他这些年来想来有如惊弓之鸟，亲生的女儿都不敢认。现在却想把她放到她觉得最不安全的西门家去？哪怕是曾经西门家与自己家那点冲突，在他看来也不算什么。那么，他们心里，活着这么重要吗？
“大人，我只是一个小捕头的女儿，我们一直很安全。”青青还是对柳大人笑了一下，决定提示一下，柳家夫妇，她现在姓乔，她跟你们贵族圈子没一毛钱关系好不。
“这不该是你的生活。”黄氏忍不住说道。
“不，我觉得这是最好的生活。”青青低头，但手已经与越文钦握在了一起。
当然，她懒得跟柳家人解释，让她嫁给西门开，她才是有病呢？连柳大人刚刚也说了，‘朝廷想要把西门家连根拔起要思虑再三’。这句话柳大人没有想清楚，他在说啥吗？就是说，朝廷看西门家不顺眼也不是一两天了，而对朝廷来说，西门家就是那卡在咽喉里的鱼刺，西门直这些年，真的一直在寻求着家族的传承之路了。这样的人家，柳家还让自己进？那还不得累死人！
“青青！”柳大人有点怒了，他没想到青青这般的油盐不浸，他们已经告诉她了当初的事，他们并不是那无情的父母，他们一直在关注着贞娘和她的成长，现在这种态度算什么？
“小姐，您可还记得她。”黄嬷嬷出去引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进来，青青抬头，她不认识。
那位的眼睛里一下子溢出了泪水，满满的深情：“青青，我是满娘！你还记得满娘吗？”
“满娘？是她吗？”青青回头看向了父亲。
“是！”乔大勇看了一眼，点点头，顺便对柳大人一礼，解释了一下，“柳大人，青青五年前得过一场大病，青青病好之后，之前的事便都忘记了。”
黄嬷嬷也对柳大人点了一下头，“是，术士说小小姐与火命相生，满娘是水命会与之相克，所以奴才便让满娘回府了。乔家二奶奶正好火命，小小姐的病也就真的好了。”
“是病吗？”柳大人黑起脸来了，之前给青青选人时，自不可能派个会克她的，定是之前都算好的。结果满娘在乔家待五年都好好的，结果突然说他们相克了，这让一生都在斗争圈里的柳大人怎么可能不怀疑。
“是。小人也查过。没有可疑！”黄嬷嬷忙低头回道，当时黄嬷嬷也找是名医的借着满娘的手来给青青号过脉，名医并没有发现问题。
“所以，那五年一直照顾我的上灶娘子是你们柳家派的？”青青抬头看着那女子，然后把目光移到黄嬷嬷身上，“她是买的，还是你们家养的？”
“是，满娘是夫人陪房的女儿，是家养的奴才。”黄嬷嬷忙微微一笑，柔声说道。
“所以，她不是柳家人，是黄家的人。黄家还有人？”青青忍着自己翻白眼的冲动，努力平静的说道。
“当然，黄家也是大族，当年的事，并未影响黄家。”黄氏笑了一下，她能过得这么舒心，很大原因是她的娘家依然兴旺。这些年，黄家也是人才辈出，她突然目光一闪，“你要不要见见黄家人，有几位年青人还不错。读书很是精道，老爷常常夸的。”
“唉！”青青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对黄氏轻轻的一笑，把目光投向了还对着自己一脸慈爱的满娘，“满娘，我找了你五年了！”
大家一怔，刚刚已经说了，青青根本不记得照顾自己的那位了。而现在，青青却说自己找了她五年了。
“青青？”乔爷回头看向了孙女，青青当初病好些后，有问过之前的那个照顾她的娘子，当时他以为青青是舍不得那位娘子，他还让乔大勇去找找看，青青好些了，得有人照顾。但奇怪的是，那个娘子就找不到了。他也差点忘记了，青青曾经在找这个她一点也不记得那个人了。
青青对着祖父笑了一下，抬眼冷冷的看了一眼满娘，最后回身看向了柳大人：“您想得没有错，五年前我不是意外，而是中毒。而且是长时间中毒，一天一点！若不是我爹找了个江湖术士，找了二婶冲喜，换了满娘，我也早死了。”
满娘一下子慌了，想逃，但腿一下子软了，跌倒在地上。
乔大勇睁大眼睛，但还是几步跨过去，拎起满娘，森冷的看着满娘，“你给青青下毒？”
“不是、不是……”满娘一脸的惊恐，一下子就吓晕过去了。
柳大人没看满娘，看着青青：“你确定？”
“我醒了之后就开始调查了，我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满娘了。”
第127章 谁是主子
“你没告诉我？”乔大勇脸黑了，过去了五年，竟然今天她才知道。
“怕您难受，现在看到没，跟您没关系！”青青笑了一下，“幸亏您找了江湖术士，虽说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知道，得把满娘换掉。”
青青清醒之后就知道，她的身体根本不像是生病，而是有点像重金属中毒的初期症状。她只能感谢这里的人，对这种毒不是那么了解，而且他们也不能真的提取。因为使用不得法，她最重时，也不过是昏迷，呕吐。但她知道只要找对方向，她就能利用她所知的方法，慢慢的排出那些毒素。
她这些年一直胃口不好，并不是仅仅因为家里做饭太难吃，而是她一直在给自己排出那些重金属。她吃的全是她不爱吃，却必须要吃的东西，那她能有胃口就怪了。
她一边排毒，一边努力的在找当初在家里伺候她的那个上灶的娘子。她当时并不觉得有人是想毒死她，她当时还觉得只怕是这些人不懂，于是弄出的食物相克，让她中了毒。她找她是想怕她再害到别人，结果那人就那么消失了，所以这些年，她很在意这种中毒而死的案例。
这种中毒死的案例在她所知里竟没有，这些年，她的心其实越来越沉的。她开始怀疑，也许真的有人要来毒死她了。所以这两年，她都没有再提这件事了。她在等待，总有一天，这个结果会出来的。
现在若不是黄嬷嬷想证明柳家还有人照顾他们，她还差点错过了，突然灵光一闪，“黄嬷嬷，当初你们放在我娘身边的人还活着吗？我相信我娘也是中毒，慢慢的一点点的虚弱而死！谁也查不出原由。”
黄嬷嬷一惊，张着嘴，面色惨白。‘卟’的一下跪在了柳大人夫妇的面前，但目光坚定，“人在庄子里，好好的养着。都活着！”
“去查！”柳大人面色没变，但还是轻轻的吐了两个字出来。
“等下，把人名给我。”乔大勇这回不激动了，他黑着脸，对着黄嬷嬷伸了手。
黄嬷嬷摇摇欲坠，对她而言，她此时全身都在颤抖。人都是她安排的，她一直觉得她做得很好，她一直在守护着贞娘母女，为什么现在这样？
“你胡说，你舅爷为什么要这么做？”黄氏大惊失色，她信任黄嬷嬷，此时她只想知道为什么这么说，这是把剑指向了黄家。她的娘家怎么会要害死自己的孩子？
“也许有人觉得柳家还是别再有后人为好。”青青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黄家三十多年前能把女儿嫁进出了皇后与太子的柳家，想必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了。而在三十多年前的浩劫中全身而退，那么他们凭的是什么？青青看着柳大人，“看到没，你们给我选的路更难走！”
“我有几本书，原本就是想留给你的，回头给你送来。不管是真是假，那也是我心爱的书，我希望你能留着。”柳大人看了一眼青青，嘴角挑了一下，柔声说道。
“是！”青青这个倒没拒绝。
“走吧！”柳大人扶起了老妻，他其实自己也脚软，但是现在还不是倒的时候。
青青老老实实的站在后头，一声不吭。
而乔大勇把满娘拎出门，随口叫了一声，住跟前的小崔过来把把人带走了，乔大勇只是黑着脸看着黄嬷嬷。
“带他去，还有就是把庄子封了，别透了消息。”柳大人扶着夫人上了车，轻声吩咐道。
黄嬷嬷退了一步，自己双手拢在袖子里，低着头，但她全身还是微微的颤抖着。
“走吧！”乔大勇冷冷的说道。
“爹，我想去看看行吗？”青青看柳大人的车已经走远了，忙走上前，俏生生的问道。
“先穿衣服，对了，晚上要吃什么？我做好等你回来。”越文钦跟着跑出来，手上还拿着青青的大氅，一边给她披上，一边絮叨着。
乔大勇回头瞅了越文钦一眼，有点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人了？现在他们要去查贞娘的死因，这位是不是有点主次不分？
青青低下头，自己抿起嘴来，清了一下嗓子“好了，要不要跟我们去看看。”
越文钦伸头看了一眼乔大勇本想退一步的，不过回头看乔爷站在门口，左右看看，立刻点头，“我跟你一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