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未晏斋
李夕月想:这么快就赢了他,他肯定不高兴,再等一会儿赢吧。
所以好言相劝:“别急别急,蛐蛐儿被咬疼了,也要休息一下呢。”
昝宁的气顿时就下去了,觉得这姑娘善解人意,相处得舒服。
过了一会儿,傻大个那只休整好了,又从石头缝里出来耀武扬威,李夕月轻轻一拨自己那只蛐蛐,便见两只又凑在一起,这次撕咬了很久,难舍难分。
皇帝的目光都在蛐蛐儿上,李夕月却有心有力旁观,她看了昝宁一会儿,又看了看自鸣钟的钟面,终于出声提醒:“万岁爷,也不能太晚回去吧?”
昝宁正心无旁骛呢,头也不抬说:“还早着。”
李夕月说:“不早了。万岁爷,就玩儿好这一局就回屋睡觉去,行不行?”
昝宁抬起头,不高兴地:“什么时候回屋睡觉我自己不知道吗?你哄小孩呢?”
李夕月:“……”
这一局也杀了很久,李夕月看看又是亥时了,不能不在她那只虫子胜利的时候又劝:“万岁爷,这彩头奴才不要了。可您要再不回烟波致爽去休息,明儿李总管要扒奴才的皮了。”
昝宁抬头看看她,然后对外头喊:“李贵。”
李贵也没睡,很快就小跑过来,在门帘外支应:“万岁爷,奴才在。您有什么吩咐?”
昝宁说:“去,瞧瞧烟波致爽后殿西暖阁,灯灭了没?里头人睡了没?”
李贵当即去了。
少顷回来,仍在门帘外回禀:“万岁爷,灯没灭,颖主子也没睡,打着哈欠自己和自己打双陆呢。”
“那你明天会扒李夕月的皮吗?”
李贵:“??……”
没出声,大概在吞笑。
因此昝宁对着李夕月:“再玩!”
李夕月说:“啊?”
“明儿你看李贵敢扒你的皮?!”
李夕月委委屈屈:“李总管不敢,颖主子也要扒奴才的皮呀!”
“她更不敢!”昝宁鼻子里哼一声,把桌子一捶,“你想赢了就跑啊?没门儿!”
赌徒习气都出来了,李夕月只能继续陪他玩,看看他又不拿新的彩头出来,心想:你这是打算赢了算你赢、输了就赖账?
但不敢跟他要,想想不归自己的东西拿着也手烫,所以马马虎虎地跟他斗第二局。
第二局她大大地放水,让昝宁险胜,然后把玉佩还回去,说:“得,奴才没福赢万岁爷那么好的彩头。认输了,万岁爷早些回寝宫安置吧。”
昝宁看了看玉佩,却不伸手拿,对着外头问:“李贵,再看看那人睡了没?”
李贵少顷回来回复:“还没呢。”
昝宁说:“第三局!”
李夕月有点明白过来,敢情这是要避开啊!
那她就不客气了!玉佩瞧着真是爱巴物儿呢!
放开胆子撩她的蛐蛐。
果然两趟就把沉香手串和哈巴狗玉佩又赢了回去。
赢完没敢拿战利品,倒主动揭了门帘说:“李谙达,替万岁爷看看人睡了没?”
李贵心甘情愿地跑腿,跑完说:“万岁爷,这回可睡了。”
皇帝强打的精神顿时撑不住了,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回头对李夕月说:“你一定有什么窍门儿,明儿咱们玩的时候,不许藏私,要教教我。”
“明儿还玩?!”
昝宁说:“我这小二十年都没玩过,好容易当了皇帝,还不能玩?”
特像寒窗读了十年的读书人,看到中了皇榜之后顿时就到八大胡同(那个啥地方,大家懂的)找乐子一样。
李夕月觉得有点不对,鼻子都快皱起来了:“这个这个……奴才……”
这要是问起责来,她带坏了皇帝,绝对吃不了兜着走啊!
昝宁孩子气地笑起来,把那块玉佩塞在李夕月手里:“收好了,别叫人看见。”怕她紧张,又补充道:“不过人家看见,你也莫怕,这不是御用的东西,是我小时候,我亲额涅送我的生辰礼物。除了我身边的人,基本没有人知道它。”
李夕月惊呆了,却见皇帝朝外走的身影都变得轻捷起来——她从来没见过他这样轻捷!以往都是特别老成、持重——今日却跟要飞起来一样!
第45章
作者有话要说: 黄桑又是戏精的一天
皇帝轻捷地走到“烟波致爽”后殿那里, 轻捷的步子就没了,尽量轻地到了门边,悄悄问守门的小太监:“里面颖贵人睡了?”
小太监说:“颖贵人实在熬不住了, 说若是万岁爷回来了,再叫她起来服侍。”
皇帝摆摆手说:“睡了半觉再叫人起来, 太不厚道了。不用叫了。”
轻轻走进去, 看颖贵人蜷缩在矮榻上眯着, 他摆摆手让值夜宫女不要发出动静,然后以口型道:“累了就叫她睡罢。拿条被子给盖上。”
然后舒舒服服躺在自己的龙床上。
睡到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感觉有什么碰到了自己, 昝宁警觉, 睁眼一看,天已经蒙蒙亮了,颖贵人披着寝衣, 正在他身边左瞧右瞧。
昝宁装睡装不住,但可以显得很是疲劳的样子, 倦怠地问:“几时了?”
“卯初了。”颖贵人答, 眼睛里亮晶晶的都是期待。
昝宁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困。”
颖贵人一晚上期待无果,无论如何要厚厚脸皮, 笑着说:“奴才来伺候万岁爷吧。”就势坐在他床边,又就势要侧着躺下。
昝宁只能翻回去继续摆个“大”字, 含含糊糊说:“别挤。”
颖贵人还在琢磨是不是就要挤一挤,突然感觉皇帝那脚仿佛就要把她踹下去了, 想想不能自取其辱, 只能起身叹了口气:“奴才不挤着万岁爷就是。”
她是睡不着了,越想越气,越想越伤心, 坐在一旁默默地抹眼泪。
坐了几乎一个时辰,浑身冷冰冰的,终于看见皇帝又翻了个身,然后听见外头李贵在叫皇帝起床:“万岁爷,辰初了。”
皇帝在被窝里翻了几下,带着鼻音问:“今儿有朝?”
“就是常朝。”
“那不去了。有没有加急的觐见?”
“也没呢。”
“叫起儿多不多?”
“有三位大臣递了牌子。”
皇帝说:“前几日行围,累得头疼,礼亲王是知道的,和他招呼一声吧,朕今日稍稍多休息一会儿。让三位先在值庐喝喝茶等一会儿。”
李贵说:“遵旨。”
颖贵人的期待又生出来了,上前袅袅娜娜地坐下:“万岁爷醒了?”
皇帝闭着眼,一副慵懒的模样:“朕刚刚不是说要再休息一会儿?”
颖贵人腻腻地说:“是呢,万岁爷昨儿个头疼,不知好些没?奴才再给您按按吧?”说完,手就轻轻放在他的脸上。
冰得皇帝一激灵,怒火带着三分刻意发作出来:“你烦不烦?折腾了一晚上了!”
“奴才怎么会折腾了……一晚上?”颖贵人活天冤枉。
皇帝拿被子蒙了头,在被窝里闷声闷气说:“难道昨儿不是传召的你?”
传召是传召。
但是颖贵人不能满世界嚷嚷:皇帝传召了她之后,就处理应急的政务去了,她就先睡了……
她先于皇帝就睡了,说出去是她的不是啊。
而且,陪了一晚上都没侍寝,太没面子了!
颖贵人含着泪继续呆坐在旁边,咬着手绢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
想想远在安徽的父母——谁在家不是千娇万宠的?进了宫就被弃若敝屣了,孤零零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日上三竿,皇帝才去烟波致爽的前殿接见大臣,处理政务。
颖贵人把自己打理好,去和皇后请安。
皇后本来就长得不美,此刻一脸嘲讽的假笑,看起来就更别扭了。她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恭喜啊,颖贵人。”
颖贵人惶恐道:“皇后这话,奴才有点不明白。奴才按着规矩伺候万岁爷,喜从何来?”
皇后没说话,自然有帮她说的:“哎呀呀,齐佳妹妹真是脸皮薄:今儿皇上都没有早朝,这宠幸真是前所未有呢。”
“可不是,诗歌里怎么说的?‘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这杨妃的典故不是正合齐佳妹妹?”
皇后假意怪罪:“瞧你们!杨妃那样的亡国祸水是能拿颖贵人作比的么?”
于是先一个假意道歉:“哦哟,是我说得不合适,妹妹见恕。我只是说,齐佳妹妹生得美,皇上偏宠,以后我们还托着妹妹多照应呢。”
颖贵人背脊冰冷,又无言以辩,只能垂着头,惨白着一张脸,揉着自己的衣襟。
这三位难得有了个同仇敌忾的对象,这日变着法儿打压颖贵人,嘲弄了一阵没趣了,又开始冷落她,自己叽叽喳喳聊着行宫里好玩的事、好玩的地方,却把她撇在一边,她说任何一句话,都跟石沉大海似的无人搭理,宛若是空气一般。
熬也得熬啊,颖贵人憋着一眶泪,又不敢真的哭。好容易盼到用膳的时候,后妃们的小厨房按例都要进奉几道菜品给皇帝,于是各自散了,又很快聚集在皇帝开膳的东暖阁里,一个个去请安。
皇帝的旨意不用后妃们陪侍,于是大家只是进去走一遭,请个安,介绍一下菜色就出来了。
出来后又开始嘀嘀咕咕:“诶,你有没有看到万岁爷脸颊半边有点红?”
“看到了!像是给打的?”
“不能吧?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太后又没跟过来,谁敢和万岁爷动手不成?”
……
然后目光一顺儿往颖贵人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