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三嫁 第30章

作者:读读 标签: 古代言情

  钱娇娘叫邢平淳自己收拾碗筷出去,对邢慕铮道:“侯爷,丑儿明日上学……”

  “明日起他不必去学堂,我请夫子来府中教他。”邢慕铮顿了顿,“这些你就不必管了。”往后他来督促学业,她便不必操这些心了。

  钱娇娘听了却刺耳无比。

  隔日天还没亮,邢平淳就已爬起了床,悄悄儿地去打水洗脸,钱娇娘在屋子里听见了动静,但她没出去。等听邢平淳出了门,她也起身换了衣裳,匆匆洗了把脸,拿杨枝刷了牙齿,稍作整理便出了门。此时天还蒙蒙亮,隐隐听得到大公鸡报晓。一路上没什么人,奴才们也都还正起身,不过快到内书房时,钱娇娘碰上阿大打着呵欠带着两个人迎面走来,阿大见状上前拱手,“夫人。”

  钱娇娘懒得纠正他们了,“阿大,你怎地还在侯府?”

  “大帅叫我跟王勇以后就进府里来,负责府里安全,这不,我跟两个兄弟才值了夜班,等王勇来换班。”阿大道,“夫人,这么早,您做什么去?”

  钱娇娘道:“我溜溜弯。”

  阿大摸摸光头,他瞧着夫人以前也没溜弯的习惯,况且再往前走就是大帅书房,他才看见丑儿进了院子。阿大一想整明白了,叫了两个兄弟先走,嘿嘿对钱娇娘笑道:“夫人,丑儿那事儿,我斗胆说一句,那真怪不得大帅!在咱们营里,哪里有人敢不守纪律?别说迟到,就稍稍晚些没站好都不成!并且举手罚站,那真真儿是大帅从未有过的仁慈,咱们若是迟了到,哪一个不是五十大板等着的?若是迟到久了,直接吊柱子上,晒上一天!”

  钱娇娘撇撇嘴不理他,摆摆手叫阿大走。她自个儿走到书房院门口,没人守,她轻轻推开门,一扫目,就见邢平淳在院中两手握拳收于腹间,两腿半蹲正扎马步,邢慕铮负手立于一旁,见他屁股稍稍翘起就用戒尺打上去,腿脚发抖就打腿。

  钱娇娘安静地看着,不进去也不出声。邢慕铮在她推门时就看见了她,心头微恼。她就这么信不过他,怕他害了他们的孩儿?这么想着,他也只当没看见她。

  邢平淳虽是个野孩子,身子骨好,却从来没有学过武功,这马步哪里是一般孩子能受得住的?半个时辰没到,他就直直跪了好几回,每一回邢慕铮全不给他歇息,叫他立刻起身继续扎。钱娇娘咬着牙握着拳头,心疼得一抽抽的,但她仍没有上前。

  待邢平淳扎了半个时辰马步,邢慕铮让他歇息一刻钟,邢平淳如死狗般瘫在了地下喘粗气。一刻钟一过,邢慕铮叫他绕着院子跑二十圈。邢平淳不敢不从,爬起来就开始跑,他总算看见了钱娇娘。他对着娘亲大人挤眉弄眼,叫她回去。钱娇娘不理他,邢慕铮视若无睹,抽出自己的剑身形一展开始练剑。

  邢平淳顿时双眼都瞪直了,目光锁着爹爹矫如游龙地舞剑,不自觉发出声声惊叹,甚至连跑步也不觉着乏了。

  钱娇娘瞧邢慕铮练过这套剑法,她嫁进邢家的每一天清晨,都能看见他在院中练剑,与记忆中的身法相比,愈发的娴熟了,刀光剑影中,带着曾经不曾有的血气。

  钱娇娘忽而有些恍惚。

  “你果然在这儿。”蓦然的声音打断了钱娇娘的思绪,钱娇娘一转头,清雅站在台阶下。

  钱娇娘回神,清清嗓子,“你醒了?”

  “嗯,丑儿如何,受欺负了么?”清雅提裙子上台阶,凑到钱娇娘身边往里看。

  钱娇娘道:“才扎了半个时辰马步,邢慕铮又叫他绕院子跑二十圈。”清雅倒抽一口凉气,“二十圈,丑儿怎受得了?”钱娇娘撇撇嘴,“跑完了大抵还要打木桩子。”清雅问:“你怎么知道?”

  钱娇娘沉默片刻,“邢慕铮以前早晨就是这么练的。”

  清雅道:“可丑儿还小哇。”

  钱娇娘轻摇头,拉了她的手下台阶,“娘说他八岁时公爹给他找了个师父,自小就这么练……走罢。”

  “你不看了?”清雅问,“万一侯爷又把丑儿给整晕了哩?”

  钱娇娘道:“邢慕铮既能练,我丑儿自也能练。并且,他必须得练。此刻我若心疼,就是害了他。”

  邢慕铮发现钱娇娘走了,顿了一顿继续练剑。她方才在看他,他知道。

  钱娇娘与清雅回了院子,钱娇娘知道自己今儿是出不去了,她叫清雅去试试能不能出去,去王铁牛家瞧一瞧。前儿她本想去了衙门后去寻王铁牛,谁知邢慕铮一路跟在身旁,她只得走回侯府。

  清雅应承着出去了,才至晌午,她怒气冲冲地回来。原是她去了王家,王铁牛不在,那王老娘一见着她,就逮着她要她赔钱,说是办婚事用的钱,全要他们赔,还骂了许多难听的话,清雅听得肝火直冒,不屑与此等泼妇骂街,忍着一肚子气回来了。

  清雅正抱怨着,邢慕铮过来了,邢平淳却没回来。清雅避到屋子里,钱娇娘往邢慕铮身后探头探脑,就是不问定西侯儿子在哪儿。邢慕铮也当作没看见,让人摆饭桌,却也不说邢平淳在哪儿。还是丁张有眼力架,对钱娇娘说道:“夫人,少爷今早晨练功练得累了,现下睡得正舒坦哩,侯爷说等少爷睡醒了再叫他吃饭。”

  邢慕铮瞪了丁张一眼。丁张这才知道自己多嘴了,暗暗给了自己一耳刮子。

第六十二章

  钱娇娘瞧丁张似是没说谎话,便没多说什么。奴才们很快摆了饭桌,邢慕铮坐下道:“吃了饭你给备上两份礼,一份谢师礼,一份拜师礼,谢师礼叫丑儿下午给学堂夫子送去拜别,拜师礼留着明儿崔夫子过来。”

  钱娇娘不应声。

  饭桌摆好了,邢慕铮叫钱娇娘坐下吃饭,钱娇娘道:“哎呀,不知侯爷您会大驾光临,我自个儿吃过午饭了。”

  邢慕铮面不改色,“是么,那夜里等着我回来了再吃……以后也须等我回来再用膳。”她既侯爷叫得好听,那他就仗些侯爷的势。

  回来?他回哪去?钱娇娘嘴角抽搐,隔了一会儿才强笑道:“侯爷您这大忙人,何必跟我们这些无事忙一块人吃饭,不般配!”

  “这是我的事,你不必操心。”邢慕铮悠闲地夹了一块鱼肉吃进嘴里。

  钱娇娘气得回了房,等她一走,邢慕铮放下筷子也沉了脸。她就那般嫌弃他,自他进屋是一个正眼也没有,还是他身上长刺儿了,宁愿饿肚子也不愿坐下来与他一块儿吃饭。

  来日方长,他就不信她一辈子不瞧他。

  且说邢慕铮独自一人吃闷饭这会儿,打尖客一家子还在侯府不远处的墙角下蹲的蹲,站的站,伸着脖子等着大门开有人出来。说来他们也倒霉,前儿上午,他们一家子打扮得齐齐整整,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贽礼,雇了辆马车到了侯府,意气风发地对看门奴才表明身份,说他们是定西侯的母家亲戚,特来拜访定西侯。可是自邢慕铮定居玉州以来,有好几个假冒远房亲戚的,奴才们都不耐烦了,一听就知道是假的,赶他们跟赶牲口似的。打尖客好说歹说,与看门奴才磨了一上午,嘴皮子都磨破了,好不容易凑出二两银子塞给二人,才好不容易叫他们松了口,进去通报去了。打尖客乐得手舞足蹈,一家子整齐站在阶下,打着伞等着奴才来请。谁知这奴才一去就是大半个时辰,一家子都淋得七七八八了,还不见个人来。好不容易盼着人出来,却是奴才一张臭脸,说是侯爷没他们这亲戚,不见!因着他们,他还挨了骂。

  打尖客一家四口都傻了眼,再求二人,两人白眼一翻,理都不理,那二两银子,竟也不还。一家了如斗败了的公鸡似的狼狈回了酒馆子,商议一夜,还是觉着不能就这么放弃。想必定是那些刁奴进去了,在哪里偷懒偷了半个时辰,再出来告诉他们不见。只是既然他们不给通报,他们就在外边等!等到邢慕铮出府,他们就冲上去认亲。

  打定了主意,打尖客一家子早早睡了,隔天又早早起床,到了侯府门下等,看门奴才赶他们,他们就缩到墙角边上等。谁知这整整等了一天,连个影子也没等着,倒弄了一身灰头土脸,还有几个行人扔了几个铜板子给他们。打尖客破口打骂,将铜板子扔了回去。

  今日他们还不死心,顶着日头啃着馒头继续在墙角下等。一双儿女从没受过这种苦,一天的等待磨光了他们的耐心,无时不刻叫嚷着要走,打尖客妻子恨铁不成钢地打了他俩好几回。

  突而骏马嘶鸣,好几个奴才牵着一匹黝黑骏马等在侯府阶下,两个看门小厮跑下又跑上,一人一边将正门大开。

  “正门开了,得是主子出来了!”打尖客跳起来。

  打尖客妻子顿时也来了精神,伸长脖子踮着脚尖使劲瞅,两个孩子也不闹了,一个比一个瞪的眼珠子大。

  不出片刻,一个高大威武的褚袍男子被人簇拥着自侯府里大步而出,三步做两步下了台阶,奴才们急忙将马牵于那男子身侧,双手将马鞭奉上。

  “快快快,那定是咱们外甥!”打尖客喊道,“别让他跑了!”

  四人一哄而上,邢慕铮骑上马正甩了鞭子,突然自旁窜出来四个疯子冲在马前,他用力一拉缰绳,闪电仰天大叫,马蹄在半空扑腾,终是停下,不曾将人践踏马脚下。

  管家瞪眼道:“哪里来的泼皮疯子,敢拦侯爷的马!小的来,把他们都绑起来!”

  “别绑别绑,我们不是坏人!”打尖客妻子大叫道。

  邢慕铮本不欲理会,扫视拦马四人一眼,忽而目光停在打尖客妻子脸上。他眼露诧异,脱口叫道:“娘?”

  丁张等人都听了个仔细,全都惊讶大骇。那妇人是侯爷娘亲?这是怎么一回事?夫人不是说老夫人已经去世了么?怎地又活了?

  打尖客妻子惊喜笑道:“好外甥,我不是你的娘,我是你的姨母,是你娘的孪生妹妹!”

  原来这打尖客妻子正是邢母的妹妹刘英,打尖客是刘英丈夫田林文,一儿一女,正是邢慕铮的表弟田勇章和表妹田碧莲。

  邢慕铮仔细打量刘英,竟与回忆中的母亲一模一样,不免叫他油生亲切。邢慕铮父母家都人丁稀少,邢父三代单传,邢母家中惟有老父与妹妹。后外公去世,邢母越发怀念自己妹妹,还常与邢慕铮说他见了一定会吓一跳,只是这姨母在他年幼时就跟着丈夫搬去了梓州,偶尔书信往来,他从未见过真人。

  因着这眉眼全然相似的脸庞,自不能有假。邢慕铮跳下马,对着刘英与田林文深深一揖,“姨母,姨父。”

  刘英与田林文对视一眼,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田林文上前扶起邢慕铮,“好外甥,不敢当,不敢当!”

  刘英忙招呼儿女上前,“章儿,碧莲,快上前与你表哥见礼!”

  田碧莲急忙摘了纱帽,与哥哥一齐上前作礼,邢慕铮瞧表弟表妹,二人长相都随了父亲,一张方脸浓眉大眼,与母亲无一处相像。邢慕铮视线挪回刘英身上,真真愈看愈像亡母,他一时悲喜交加,扔了马鞭与奴才,请刘英等人入府。

  丁张忙叫道:“恭请姨太太、姨老爷入府!”

  小的们一溜儿跟着叫,两个看门的奴才悔得一身冷汗,低头不敢见人。田林文忆起前两日狼狈,如今被堂堂侯爷请进府中,不免心里得意,脚下生风。田勇章进大门时,还啐了两个看门奴才一人一口,被妹妹嘻嘻笑着推着走了。

  邢慕铮领人入了前厅,刘英四口人还在左顾右盼惊侯府风彩,听得他道:“去请夫人与少爷来,就说姨父姨母自远方来,叫他们过来一见。”

  刘英听真儿了,急与田林文交换一个眼色。田林文问道:“好外甥,你的夫人是……”

  邢慕铮道:“内子钱氏。”娇娘若是瞧了姨母相貌,定也大吃一惊。不知她一会过来应是怎生表情,他倒有些立即想看了。

第六十三章

  田碧莲扭过头道:“她不是下堂了么?”

  邢慕铮表情微变,黑眸一沉。田碧莲一惊,往母亲怀里缩去。

  刘英喝斥女儿一句,忙与邢慕铮笑道:“好外甥莫怪,碧莲她也是在咱们住的客栈听见酒客们议论,说你叫那钱氏下了堂!”

  “酒客议论?”此事竟闹得人尽皆知,大抵是他拦了花轿,娇娘又去敲了惊堂鼓,才叫了人说三道四。邢慕铮勾手叫丁张上前,与他耳语两句,丁张听了不住点头,应喏两声便躬身退出去了。

  刘英与丈夫竖起耳朵,也没能听见邢慕铮与管家说了些甚。她愈发地胆颤心惊,“怎地,好外甥,是外头那些人胡说的?”

  田林文跟着干笑两声,“这些人未免太胆大妄为,连你这堂堂侯爷的谣言也敢乱造!”倘若是假,这可是害苦了他们了!

  邢慕铮只请他们坐下,不说是,却也不说不是,只问他们一路过来是否顺畅,可有盗匪拦路。田家夫妇屁股下似有针毡,还少不得打起精神作答,刘英道:“咱们一路从梓州过来,有两个山头都有强盗霸山,听说都是同一伙人,叫什么天道帮,说他们是替天行道,专门抢过路富人和镖局的钱财,咱们就穿得破破烂烂的,他们也就看不上了。对了,他们还劫色!但凡年轻貌美的姑娘,他们总要一一看过,合他们心意就掳回去做压寨夫人。我这一路都是提心吊胆,生怕我们碧莲被他们抢了去,就拿了锅灰糊了她满脸灰,这样即便是碰上了也不……”

  田林文暗暗踢了刘英一脚,刘英顿时止住了滔滔不绝,她尴尬笑道:“你瞧我这一说话就煞不住了!”

  “无妨。”邢慕铮越看,越觉姨妈与母亲相像。多年征战归来,却未能见母亲最后一面,这是邢慕铮藏在心头的一根刺,如今见了与母亲的孪生妹妹,寥表慰藉。他怕自己平日的生冷性子叫姨妈姨父不自在,娇娘还不曾来,便顺着方才话题问下去,天道帮倒成了主角了。

  田林文又踢了刘英一脚,刘英瞧了瞧丈夫,见他对她挤眉弄眼,她扭头犹犹豫豫地对邢慕铮道:“好外甥,方才你说你这妻子钱氏……”

  此时钱娇娘自前厅偏门打着帘子出来,邢慕铮立即扭头起身,微笑与她招手,“你过来,瞧瞧客人是谁。”

  果然是欢喜的么,眼里都带着笑。也难怪,娘与她那妹妹,着实太像了。钱娇娘眸光微闪,扭头望向田家四口,已是一脸惊喜,“姨妈,果然是你们来了!我可想死你们了!”

  钱娇娘上前,一把用力抱住刘英,激动不能自已,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们什么时候、怎地不叫、你们何时来了玉州!”

  刘英瞪着眼珠子,僵直由钱娇娘抱着,被她差点勒断了气。她结结巴巴地也不知道说什么,她瞧丈夫望去,丈夫也是一脸不知所措的模样。钱娇娘抱了刘英,擦了擦眼角,对田林文行了一礼,“姨父,你可还安好?”一说完她又看向他身后二人,“哎呀,这就是勇章与碧莲罢,他们竟长这么大了!”

  田林文一抚掌,“这不就是外甥媳妇么?多年不见,我竟认不得了!”

  田勇章与田碧莲对视一眼,犹犹豫豫没有上前作礼。

  邢慕铮走到钱娇娘身旁,“你认得姨妈?”

  钱娇娘挑眼看向他,张口欲言,田林文抢先答道:“好外甥你莫非不知,几年前姐姐带着外甥媳妇投奔咱们家,我与你姨妈收留了娘仨!”他这外甥侯爷以礼相待,又不知钱娇娘见过他们,想必不知当年之事。既然姐姐已经死了,那死无对证,就看谁的话真了!田林文一边说,一边死死盯着钱娇娘。

  邢慕铮诧异看向钱娇娘,他从来不知道这些年来娘还带着娇娘去投奔了姨妈家。

  “是呀是呀,那会儿我那外孙还才两三岁大,瘦的可怜巴巴,要不是找着了咱们,外孙怕是就死了!”刘英连忙顺着丈夫的话道,末了还问钱娇娘,“他外甥媳妇,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刘英说完,得到丈夫一个赞赏的眼神,她转头如临大敌地盯着钱娇娘。钱娇娘见二人神情紧张,似笑非笑地点头道:“可不是么,没有你们,哪里有我们今日呀!”

  田林文夫妇俩互视一眼,干巴巴笑了两声。

  两三岁?丑儿两三岁时就到了梓州?邢慕铮心中一紧,他离开的九年间,怕是不若娇娘所说的轻描淡写。但他纵有万般疑问,却也没忘对方是远方来客,抬手叫大家坐下再聊。

  邢慕铮坐了主位,他拍拍几案,叫钱娇娘坐他身侧,钱娇娘没有推辞,走过去一屁股坐下,田林文与田勇章坐了左侧,刘英领着女儿坐了右侧,一家四口见钱娇娘自然而然地坐了女主人位置,脸色都有些怪异。田碧莲推推刘英,刘英拍下她的手,努努嘴地叫她坐好。

  丫头们呈上上好的银针茶,这边还未退下去,那边跨进来一个人,正是匆匆赶来的邢平淳。邢平淳原还在睡觉,一听老爷叫他,也没听明白是什么事儿,急急忙地跑来,就怕再受了罚。他满头大汗冲进来,却见爹娘坐在上头,还有四个不认识的人坐在下首,他忙煞住了脚步,求助的眼神正往娘亲身上瞄,就见右边一妇人朝他冲来,心肝肉儿地喊,将他抱了个满怀,揉着他的脑袋哭哭啼啼。邢平淳被抱得难受,好不容易抬起了头,看清了抱他的妇人长相,诧异惊叫一声:“阿奶!”

  这一声又脆又响,连才退下的丫头们在外头都听见了。邢平淳不管不顾,反过来将刘英紧紧抱住,又蹦又跳,“阿奶!阿奶!娘,阿奶活了!爹,是阿奶,是阿奶!”

  邢慕铮好似看见丑儿与他的阿奶往时的光阴,只可惜他无法瞧见娘的舐犊情深,是为憾事。

  钱娇娘道:“丑儿莫要失礼,她不是你阿奶。”

  邢平淳灿烂的笑容僵在唇边,他疑惑地再看刘英,眉毛都拧在一处了,眼前这阿奶,分明就是阿奶!他记得住!

  “好孩子,我是你姨奶奶!”刘英慈祥抚摸邢平淳的脸蛋,“竟长这般大了,长得真俊!跟你爹一模一样!”

  “姨……奶奶?”邢平淳傻了眼,这竟真不是他的阿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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