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厘梨
这时,沈嚣也带着邢觅楹到了。
两个女孩看到彼此都很高兴,立即上前互相拉住手。
隋祉玉与沈嚣对视一眼,说:“今日太晚,让人送她们回府。”
沈嚣答是,立即去办。
顾磐磐离开前,看看隋祉玉,很想问问他难道还不回宫?但想想,她好像没这个立场。诧异于自己这个念头,顾磐磐当然作罢了。
邢觅楹则是飞快剜了沈嚣一眼,沉默离开。
——
相府里,这时却有位不速之客。
容初嫣总是想着那梦里的情景。皇帝对顾磐磐的那种执念,还有床第间的着迷,让她想起来还觉得害怕和难受,焦虑得连饭都几乎没吃下。
在她午时又偷听到祖母和母亲说话,知道磐磐是因为像六叔迷恋的人,才被六叔决定收养,便蠢蠢欲动。
当年,那个女人就让她的娘亲错失六叔,现在顾磐磐靠一张相似的脸,也想让她也错失皇帝?
容初嫣便独自到相府,终于等到容定濯回府,便告诉了他自己做的“梦”,接着道:“六叔,真的,我那个梦做得极真实,就像是被托梦。顾磐磐只是那人的妹妹,真不是你的女儿。”
她的目的很明确,希望容定濯不要认顾磐磐为女,最好让他自己收用为妾,才对她没有任何威胁。
容定濯听完,慢慢道:“嫣嫣,往后不要再对外头提你做的梦,这样容易叫人误解,你是犯了癔症。”
“犯了癔症?”容初嫣先是一愣,随后一惊,那不是很容易与癫疯扯上关系。之前三叔有个姨娘,就是犯了“疯症”被关去了庄子上,要一辈子锁在那儿。
她万万没想到,六叔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这是从小就疼宠她,喜爱她的六叔吗?她怎么觉得,六叔的话里有两分告诫之意。不,不可能,一定是她想多。六叔以前从不会这样对她说话。
容定濯随即又道:“我既然说了,磐磐是我的女儿,她就是容家三姑娘,是你的堂妹。嫣嫣,我想你听得懂。”
容初嫣的确听懂了,心中却是难以接受。难怪有人说她六叔心狠手辣,酷烈无情,她从前不觉得。原来那只是因她没有犯到六叔的忌讳。
她有那么些懂了。看来六叔无论如何都要顾磐磐做他的女儿。是要借顾磐磐引来那个女人吗?可是那女人不可能还活着吧,这样多年,那女人要是还活着,谁会舍得放弃她六叔这样一个夫君。
容初嫣离开不久,顾磐磐就回府了。
——
而她回府的路上,还在祈祷容定濯今晚有事要忙,不在府里。
可她的愿望落空,在回到自己院中时,一眼就看到那道伟岸身影。
爹居然在她的院子里等着她?
顾磐磐从前没有过被长辈盯梢的经历,暗道不妙,心中紧张。
她像做错事的孩子被逮住的孩子,上前乖巧道:“爹爹。”
容定濯看看顾磐磐,原本打算要态度严厉,可对着小姑娘这怯生生的神情,轻叹口气,出口就变成了轻柔细雨,道:“磐磐,我特地派去保护你的容柒,你今晚为何不准她跟着你?”
顾磐磐不让容柒跟着,当然是因她去的是烟花之地,怕被容定濯知道,就支开了容柒。
她就说:“今日有阿楹的婢女也会武艺,因此,我觉得容柒没必要跟着……”
“磐磐。”容定濯见她还在顾左右而言他,就说:“赐雪园这样的地方,听闻今夜有藏莲教作乱。你知道爹听说你自己跟着邢家姑娘去的,会有多担心?”
他还知道顾磐磐今晚与皇帝在一起,微皱了皱眉,却没有多问。
女儿长大了,长大的过程中长辈少,约束少,她自己拿主意惯了。
有些事,他问太多还会有相反的作用。
顾磐磐知道瞒不过了,就道:“是我的错,叫爹爹担心了……”
“嗯。”容定濯见闺女认错极快,又道:“下回不可再支开容柒。否则,我追究她的失责。”
顾磐磐一听,道:“知道了,爹爹。”她又说:“藏莲教的人也太胆大妄为。”
容定濯微微眯眼,道:“嗯,一帮狂徒罢了,不足为惧。磐磐早些休息。”
“好的,爹爹。”顾磐磐见这事揭过,才算放心下来。
——
隔日,顾磐磐倒是与邢燕承见了一面。这是她认亲之后,第一次见邢燕承,她还不知燕承哥哥会怎样看待她这个新身份。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邢燕承的态度倒是如常,笑着道:“磐磐,到相府之后住得可习惯?”
顾磐磐点头:“习惯,谢谢燕承哥哥关心。”
“那你的穴位图认得怎样了?觉得能通过这个月中旬太医院针灸的考试么?”
顾磐磐谦虚笑道:“应该可以的。”其实是肯定可以,她很有信心!
两人在一起倒是又许多关于医术的话可说,邢燕承索性又告诉顾磐磐一个消息:
“皇上下旨,将成立校正医书局,也就是对历代有价值的医书进行搜集、梳理、考证,并勘误,特别是把一些即将损毁或失传的孤本,或是传本多而错乱,分歧争议较多本的医籍进行校正。以将这些医书重新拓制,广为传播,发挥更大的作用。”
顾磐磐闻言有微微诧异,皇上昨天都没告诉她这事呢。不过她很快发自内心地欣悦道:“太好了!皇上这样的旨意,那可真是功德一件。”
她便又问:“以燕承哥哥的博学,是要进入校正医书局的吧?”
邢燕承道:“博学不敢当。进入医书局,将分固员与非固员的两种身份。我的确将以非固员身份加入。”
顾磐磐有些羡慕,哪个真心喜爱行医之人,不希望参与这样功在千秋的事呢。而且,可以学习探讨到好多医术知识。
她知道自己资历浅,可她也想进入医书局,哪怕是做学徒也好啊。
想到太皇太后赐的腰牌,她略作思索,决定进宫,去求见皇上。
第45章
顾磐磐就问:“燕承哥哥,进这个医书局,是吏部直接选调,还是可以由谁举荐……”
“是吏部拟名单,但这是皇上提出设置的机构,最后的名单都要皇上亲自审定。”
她又道:“那你知道医书局设多少职务与员额人数么?”
邢燕承就给顾磐磐讲得更详细。
医书局是设在编修院底下的,要取一批医学的人才,一批校雠的人才。
医士这边,又分定职与散职。
定职是保证书籍勘正的完整与延续性,至于邢燕承等散职,主要是为借群力,集广智。遇到传本有歧,记载不一,或是病情医案有疑难争议时,就以局内集议的方式,共同商定。
定职有职数,散职却没有定额。
顾磐磐了解清楚,又向邢燕承请教了些问题。
两人分开前,邢燕承原本想再说些什么,可想着顾磐磐才回容家,还是没有多说。
顾磐磐就想着,她若是回家找爹将她安置进去,怕是会招人议论,她也不想被人说是利用父亲的权力进的医书局。
更何况,要由皇上亲自审定,找燕承哥哥举荐也没有,看来还是只有直接找皇上。
可她很快又想起,皇帝咬她的耳珠……
顾磐磐很是纠结,煎熬。
——
皇帝这两日很是繁忙。
五月正是皇帝登基满一年,除了政务外,又是大允历来国朝大觐的时间,虽然在月末,但总的算起来,这个月的事务要排得紧些。
今日朝堂上,发生了件大事儿。
皇帝专程接了孟宏简回京,却这样久没有动作,大家都在猜测,皇帝到底想给孟宏简安排一个什么位置。
果然,皇帝今日在召众人商议东南水师军务时,借故贬谪门下省侍中,力排众议,要授孟宏简为侍中。
容定濯当然不答应,君臣两人不欢而散,心情皆不佳,一肚子的火。叫其余诸多大臣更是胆战心惊。
容定濯离宫后,倒是去了趟大安寺。
他与智因法师约好,为了顾磐磐的事而去。
大安寺只接待皇家与少数权贵。
容定濯到了之后,却遇到一名女子,正是亲自来上香的乔贵太妃。
乔贵太妃名唤乔萤,见到容定濯,也是诧异。这位相爷虽读的是圣贤书,对佛经道典亦信手拈来,却从不是善男信女,今日非特别日子,竟出现在大安寺。
两人对视片刻,乔萤主动先道:“相爷。”
容定濯淡淡道:“娘娘。”
“相爷还在怪本宫?”乔萤观察他容色片刻,缓声说:“相爷的知遇之恩与照拂,本宫一直都铭记在心。”
容定濯笑了笑,唇角带着讥诮,说:“岂敢。太妃对皇上尽忠,正是应当。”
两人都懂,这个皇上,自然不是那已长埋底下的老皇帝,而是当今新帝。
这个尽忠,亦是指政治立场的选择,而非男女的情爱纠葛。
虽然如今的贵太妃,站容定濯还是站隋祉玉,都对大局没有任何影响。
然而先帝还在的时候,乔贵太妃能起到的作用,却是颇大的。
乔贵太妃也微微一笑,道:“相爷,本宫心里,始终对相爷是敬重与感激的。本宫不会做有损相爷之事。”
乔萤是容定濯送到先帝身边的,是为自己埋下的棋子,然而,乔萤原本就是老太监罗虚的人,竟是为了隋祉玉做了嫁衣。
乔萤也没有与容定濯多谈的意思,两人很快便分开。
只是回到宫里不久,这位乔贵太妃却突然晕倒,惊得侍从赶紧去请太医,还有人禀报了皇帝。
——
隋祉玉过来的时候,乔贵太妃宫里,除了两名女医,还有邢燕承和一名老太医。
众人见到皇帝来了,都是行礼问安。
隋祉玉便问邢燕承:“娘娘怎么回事?”
邢燕承时常为乔贵太妃诊视,对她的病情很清楚,答:“娘娘突发喘症,加之这几日休息得不好,气血亏缺,以致晕倒过去。”
他随即补充道:“娘娘这两日连接梦魇,忧思过度,睡不好觉。还是之前那药的损伤太过。”
昔日艳冠群芳的乔贵太妃,如今披散着长发,双唇淡白,肌肤也白得有种透明之感,因为病痛,令她双眉微蹙。身上又是一袭淡云薄雾般的水蓝衫子,哪怕是病了,亦美得叫旁人难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