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厘梨
他才是真舍不得,才认回来的女儿,这才在家里住了多久?
容初嫣小的时候,容定濯倒是不时逗着长大的,小时候的这个侄女,也的确给他带去了些欢笑。
但在容定濯心里,顾磐磐小时候肯定比初嫣更可爱。想想女儿年幼时奶呼呼的小模样,又想想他认回顾磐磐时,她说她小时候经常找爹爹,容定濯就只恨这姑娘没有从小养在自己身边。
容定濯就只想让顾磐磐留在相府,自己养得越久越好。谁知皇帝根本不跟他商量,就直接下了诏书。
容镇在旁偷眼看看主子,他是最清楚的,相爷心里有多不爽利。此次大婚,皇帝虽说不宜铺张,但底下谁都不敢太省,仅是织造一项,就是花费惊人。
当然,皇帝大婚娶的是相爷的女儿,这些银钱资物,仿佛也是在这两个人手里来回,倒没有他人置喙的声音。
但也有人半带玩笑地在私下议论说,容相是既要出钱,又要出女儿。
天子是不可能出宫到臣子家里迎亲的,因此,女方的家人想要按照民间婚嫁的习俗,为难一下新郎也没有机会。
不但如此,连派人代为迎亲的这一步也没有,是皇后的家人自己将皇后送到宫门口,表示对陛下的崇敬。等于是献上自家女儿的意思。
想想这个得亲手将女儿送出去,而且还没法刁难女婿的大婚过程,相爷心里能不憋屈么?
原本是打算找上门女婿的啊。
——
顾磐磐其实一直担心中途会不会出什么事,还好,平平顺顺的,终于到了大婚的前一天。
容定濯提前一日带着顾磐磐回了国公府,今晚他们会住在国公府里。
明日,将有皇后的翟车,从大允门的正门驶出,至陈国公府接顾磐磐,将是整个国公府跪送皇后娘娘,而容定濯会将顾磐磐送入宫,举行立后大典。
第98章
陈国公府也布置得一片喜庆,在外人看来,容家尚了公主,又出了皇后,这简直是恩宠已极。
为着这天大的殊荣,陈国公府所有人一整日都留在府中,哪里也没去,大长公主也过来了。
明日送顾磐磐进宫的当然不止容定濯一个人,陈国公容元术,世子容定泱,只要是容家受着勋爵或在朝为官的男丁,都要护送皇后,且一道入宫参加立后大典。
为着明日的大典,顾磐磐和所有要参加大典的人,今天都得斋戒一日。
既然陈国公都斋戒了,容府索性全府上下跟着吃了一天素。
就在全家都以为今天会安静过去时,夜里还是闹了一出姐妹不和。
顾磐磐沐浴的时候,听说几位姐妹一起过来看她,她便尽快从净室里出来,见自家的姐妹。
因着天气热,顾磐磐的头发只烘了半干,夏季湿着发也不怕受凉,她就这样先接待了容初嫣几人。
顾磐磐与姐妹说话时,她发间的水也滴了些下来,将她这身上这件粉色中衣前后都稍微打湿,容初嫣就见顾磐磐胸前的轮廓也被勾勒,玉峰隐然,衬着她莲花般干净姣美的面庞,实是又纯洁,又诱人。
容初嫣心下冷笑,她这个便宜妹妹,在做女医的时候就是这副样子,因此才诱惑了皇帝吧,否则哪里轮得到她来做皇后?
原本,容初嫣是抱着要表面与顾磐磐交好,先讨好她的态度来的,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顾磐磐这随时在勾人的模样,看得她心头火气,简直理智渐失。
这还不止,当容初嫣听到听到小妹容初嫤说:“三姐姐,你进宫以后,我也可以进宫玩么?上次和魏王殿下玩的斗草,真好玩,殿下选的草都不容易断。”
容初嫣有气不能在顾磐磐身上发,见容初嫤这样说,就道:“小妹年纪尚小,学什么不好,这样小就开始学如何勾引人了?”
这意思,当然就是指容初嫤勾引隋祐恒。
顾磐磐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大概也懂了容初嫣的意思,容初嫣根本就不是针对容初嫤,是想骂她吧?
容初嫤却是不明白,只以为二姐姐讨厌她,总归知道二姐这意思,不是什么好话,就哭了起来。
容初嫣也知自己不该这样,但她的举动已全然不受控制,一想到顾磐磐夺走属于她的皇后之位,取代她进宫,去皇帝身边承宠,她就痛苦万分。
顾磐磐便冷下了脸,道:“二姐有气去别处撒,我这里不是让你撒气的地方。自家的姐妹更不是你的出气筒。”
容初嫣听了,心里更恨,但又不敢直接与现在的顾磐磐争吵,便站起来道:“那我就不在此碍皇后娘娘的眼。”
她说着就退了出去。
顾磐磐看一眼容初嫣的背影,自是安慰起妹妹:“阿嫤勿哭,姐姐到时召你进宫。”
两人争吵的事,当晚就传进大长公主耳里,容初嫣现在已过继给大长公主和容定泱,当然就应该由他们来管教。
大长公主也知顾磐磐做皇后这事对容初嫣刺激太大,她还是接受不了。就对容定泱道:“我看初嫣是钻进牛角尖了,越来越不像个样,她这怕是一时半会儿走不出来。亏得磐磐大度。不如我跟母亲说说,也给初嫣指一门亲事?省得她总惦记着磐磐这边。”
容定泱答:“公主做主即可。”过一会儿又说:“让初嫣明早给磐磐道歉。”
大长公主颔首:“该让柳筠好好管管她了。”
——
容初嫣的事并未影响顾磐磐心情,她依旧睡得很好,隔天早早被叫醒,为她梳妆打扮。
因着这位皇后娘娘实在是美,净面之后,妆倒是没化别的,就是抹了正红色的口脂,接着就是梳发,更衣。
顾磐磐准备好后,却是一直在房里等着,因钦天监算的吉时已近午时,等礼赞官报吉时的声音一响,她就被迎出闺房,来到国公府的门外。
皇后的翟车早已候在国公府的门外,黄铜髹金的车轮,红木车身,车顶是髹金凤凰与祥云连绵的髹金雕饰,车侧饰以銮铃,尊贵华美,非皇后不能用。
顾磐磐的衣饰繁复,被宫人扶着上了翟车。
顾磐磐一下就看到了守在车旁的容定濯,前些天都没有太多感觉,今早看到爹爹,却是格外的难过不舍。不知不觉之中,顾磐磐已从最初的想找个靠山,完全地将容定濯当成了父亲。
顾磐磐已向皇帝提出,想让自己的娘亲时常进宫陪伴,皇帝同意了,但是爹爹可就不能像娘亲那样,她想见的时候就能见。于是,与爹爹的分离之情,就比昨天与娘亲道别要浓烈。
容家的女眷已在顾磐磐出门之前,就站在门口守候,从卫老夫人往底下数两代,都整齐地跪下道:“恭送皇后娘娘。”
顾磐磐知道这些都是礼制规矩,虽不习惯被长辈跪拜,但并没有说什么。
翟车由仪仗开路,伞幢如云,走的是承天大道,这条路线早已被禁军清道,送亲队伍拥着翟车,一路行进,便见两旁皆是士兵伫立,披坚执锐,戒备森严,不容天子大婚发生任何差池。
在这样严密的护卫下,顾磐磐一路畅行。
皇帝这头也没有闲着,隋祉玉一早就派官员告祭皇天后土,隋家的列祖列宗,亲至慈寿宫,给太皇太后,太后行礼,就去往广和殿等待顾磐磐。
百官早已等在广和殿广场,人虽然多,却是无人出一语,都静待皇后的到来,只有丹陛大乐奏着《天地和合》之音。
顾磐磐被翟车拉着,行到距离广和殿不远的南安门,才被请下翟车,踏上专为她铺设的丈宽红毯。
顾磐磐身着朱红大袖衣,前后皆是织金龙纹与如意云,佩青色缕彩霞帔,绶带庄华,红色裙摆曳地而过,整件衣袍灿若朝霞,令她娇嫩的面容有种从未有过的庄肃。
当然,即使这位皇后光艳足以动天下,也没有人抬头看她,只有高高站在丹陛的隋祉玉,用深深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小姑娘,看她以如此隆重的妆扮着,朝他而来,越来越近。
顾磐磐这一路走过来,看到这样多官员垂着首候立,也没有什么紧张的感觉。直到她终于走到丹陛前,隔着晃动的金流苏,看到了等着她的隋祉玉。才让她突然又感到紧张。
顾磐磐一步步迈上丹陛,就见隋祉玉身着衮冕,长身玉立,龙章凤姿,不可逼视,他沉默站在殿前,如天如海,早已是君临天下的气魄,令顾磐磐见了也不免为之震慑与骄傲。
两人的目光相对片刻,顾磐磐就先垂下视线。
便有内侍官道:“请陛下为皇后娘娘颁赐金册金印。”宝文册文已送过容府,现在皇帝要给皇后的,就是象征皇后身份的印信。
隋祉玉闻言,修长的双手从内侍高高托起的檀木盘中,取出皇后金册与金印,亲手递给顾磐磐。
旁边的礼仪官微微一怔,本来应该是皇帝给他们,由他们转交皇后,但陛下自己乐意,自然只有视而不见。
顾磐磐将金册金印一一接过,谢了恩,再转交给她身旁的内侍,她随即又看了看隋祉玉,知道这是她真正成为皇后了。
此时,百官齐齐下跪,行三跪九叩之礼,祝贺皇帝新婚,山呼之声响彻云空:“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顾磐磐站在隋祉玉身旁,面对百官,共同受完礼,两人才一起被请入洞房,熹光殿。
殿里自是早就布置得花团锦簇,充满喜庆之意,随处可见喜字,无数的琉璃连枝灯,将在夜里亮起柔和的灯辉。
一进明间,就是一尊白玉送子观音,进了寝房,喜床上方更是瓜瓞绵绵,象征百子千孙的明红锦帐,铺的是红地绣彩着龙形凤影的被褥,彤红一片,寓意自然是希望帝后第一夜就能孕育小皇孙。
虽说没人闹天子的洞房,但皇帝与皇后也要正式行合卺礼,且这个过程,皇族女眷也会在场见证。大长公主等命妇早就在此等着,有女官还献上了《合寝歌》。
在这样喜庆的氛围中,宫女端来托盘,上面放着七星秤,隋祉玉拿过喜秤,挑开顾磐磐的金流苏。先前一直是雾里看花,这下才将她戴着凤冠的样子看清楚。
虽然隋祉玉没有喝一点酒,但看进少女的波光潋滟的眼睛,看着她浅浅的梨涡,便觉得有些醉了。
这时又有宫女端来一个小碗,道:“请皇后娘娘用。”顾磐磐看了看那白瓷小碗,她已听说了,知道这是一种红枣花生制成的圆子,专给新妇吃的,寓意早生、多生。自然要吃的。
顾磐磐就接了过来,当着隋祉玉和众人的面,小口微张,象征地吃了两颗。
接着才是合卺酒。
第99章
宫人早就做好准备,漆盘里是一对莲叶琥珀合卺杯,杯身相连,意喻夫妻一体,杯底雕刻出颗颗莲米,又意味连生,多子。
宫人便说:“请陛下与娘娘行合卺礼。”
隋祉玉轻带着顾磐磐的腰,与她同喝合卺酒。训练有素的尚衣宫女已帮皇帝已为皇帝褪下衮冕,换了身舒适的红色吉服。
这杯子是连在一起的,喝合卺酒的时候,顾磐磐与隋祉玉几乎靠在一起,就仿佛日月交辉,令周围都忍不住赞叹,实在是一对璧人,赏心悦目,似乎将怎样美好的词语放在这两人身上,都不为过。
隋祉玉放酒杯的时候,又注视顾磐磐片刻,像是要将她今日这灿若朝花的模样好生记下来。
合卺酒以后,便是撒帐,大长公主等女眷,往喜床上掷洒花瓣、金银双色喜钱、花生、桂圆、干枣等物,原本民间还要朝着新人身上抛撒,但因为是帝后,就只是抛掷于喜床上,以示祝福。
至此,合卺礼成,皇帝与一众女眷就先离开。
芡实就道:“娘娘,奴婢先服侍您去更衣沐浴吧?”
芡实从顾磐磐小时就照料着,喊惯了姑娘,以后要喊娘娘,还着实有些不易改口。
默鲤也在一旁,她看看这主仆两人,没有说话。默鲤是准备着服侍皇帝的。今日的熹光殿,顾磐磐的婢女和皇帝的宫女都在,各自服侍自己的主子,因此,难免人要略微多一点。
“好。”顾磐磐颔首,她今日也的确有些累。且这凤冠太沉,礼服也重,虽然好看,穿戴着肯定没有燕居时的轻薄衣物舒服。
顾磐磐任婢女为她取下凤冠,将青丝放下,细细地搓揉清洗,又换了一身简洁舒适的红裙,才从净室出来。
默鲤看了看这位从前的顾女医,如今的皇后,心里复杂难言。外人不知,但默鲤却清楚,皇帝今日将是第一次临幸女子,在她看来,顾磐磐何其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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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还是在宫中赐了宴。正是宗室,还有容家,以及闻家人。除了隋姓皇族,闻家和容家都是最正经的国戚。参宴的人不多,也没有人会劝新郎的酒。
这帝后大喜的日子,众人都能看出皇帝的心情颇佳,自都是笑逐颜开,但实际上却是勾心斗角,想法各异了。
隋祉玉只意思一下,略饮两杯,留在宴上的时间也短,不久就回了熹光殿。
顾磐磐也才拾掇好自己,她是完全没想到皇帝会这样快回来的。
乾极殿的龙床比寻常床要造得更大,她正坐在床边等着皇帝,忽地想起她之前在南药房当女医的时候,职责之一,就是要注意提醒皇帝不能纵欲过度。陡然听到外面有内侍唱道:“陛下驾到——”才意识到皇帝竟已返回。
顾磐磐要上前行礼迎驾,隋祉玉握着她的手,道:“磐磐,以后无人时,不必行这些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