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公主 第150章

作者:伊人睽睽 标签: 宫廷侯爵 古代言情

  蒙在石侧过脸,看向窗外那个偷听的影子。垂着眼皮,蒙在石带着一股报复般的恶意,戏谑着:“必然没有告诉你吧?她曾是我的女人,被我一手调教。你今天见到的她的方方面面,都有我的影子。你可知道她动情时是什么样子,可知道她喘息时……”

  言尚打断:“闭嘴!”

  他回头,看向那个抱胸而坐、似笑非笑看着他的乌蛮王。对方的恶意不加掩饰,言尚盯他片刻:“大王但凡对她有一丝感情,都不应在另一个男人面前这般讨论她。”

  蒙在石眸子骤缩,脸色沉下。

  言尚:“而你若是没有一丝感情,更没有资格这般说她。

  “大王这算是什么?和我比较,谁和她在一起更好么?你可知何谓尊重,敬爱,喜欢?是否在你眼中,强取豪夺便能得到所有,任意羞辱就是男人的权利?你口上说要学大魏文化,内里却始终是一个固步自封的野蛮人。”

  言尚望着蒙在石,轻声:“你不配与我讨论她。”

  蒙在石脸色已经铁青,他一拳捶在案上,拔身就要打过去。然而言尚冷淡看他一眼,推门出去,然后蒙在石听到言尚惊愕微慌的声音:“殿、殿下?”

  蒙在石脸色依然铁青,脚步却如同被钉在原地一般。他不想出去,不想直面暮晚摇。

  ——他的爱很恶心么?

  他不觉得。

  但他不想看到暮晚摇看他的那种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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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尚万没想到自己慷慨激昂的话,被暮晚摇偷听得一清二楚。她站在窗下、含情脉脉地看他,他偏了偏头,先觉得一阵尴尬。

  暮晚摇对他笑一下,也不说话,转身便走。言尚想了想,还是跟上她了。

  二人离开使馆,坐上公主府的马车。暮晚摇问言尚:“你可是要回中书省?”

  言尚观察她的神情,见她无悲无喜,便轻轻点了下头。暮晚摇便吩咐车夫换了路,言尚听了她的吩咐,说:“这条路不是直接进皇城的。”

  暮晚摇瞥他:“言二郎如今长进了。昔日被我姑姑带走时还稀里糊涂不认路,现在都知道这条路不对了。怎么办,以后还怎么哄骗你?”

  言尚看她扬着下巴,倨傲冷淡,不禁摇头失笑。

  暮晚摇看他低眉笑的样子,心中砰砰,就想靠近他。但她却难得矜持一下,口上道:“只是去东市取点儿东西,我定下的大石头快要运来了,我要去看看。”

  言尚了然:“我听太子殿下提过,是那块写满陛下功德的‘功德石’?世上真有这种石头?”

  暮晚摇敷衍点头。

  言尚低头沉思:“必然是做了手脚吧,这是李氏向陛下低头臣服的信号么?陛下……”

  暮晚摇不悦打断:“你就要与我讨论一路公务么?!烦不烦?”

  言尚愕然抬头。

  暮晚摇冷眼看他,他与她对视片刻,才想起来自己公事公办的态度,有点儿让暮晚摇不高兴了。言尚有些踟蹰,微红脸,低声道:“那、那我该如何?”

  暮晚摇靠着车壁:“之前我不理会你的时候,你总找借口来公主府找我。而今你我关系似乎好了很多,我却见你反应平平,都不主动来见我了。怎么,我们还未曾如何,你就厌烦了?”

  言尚微蹙眉,说:“不要胡说……我只是最近在忙而已。”

  他咳嗽一声,为自己辩解:“而且我也未曾如你口中说得那般不矜持。我一直是这样。”

  暮晚摇撩目看他:“那你现在应该做什么?”

  言尚看她。

  言尚迟疑:“殿下要过来么?”

  暮晚摇:“什么过来不过来?你叫小狗呢!”

  言尚:“……”

  他只好自己挨过去。

  他在车中躬身站起,终于慢吞吞地从对面挪了过来,挨着她坐。暮晚摇一手支着案,另一手放在脸侧,侧过脸来看他。

  她眉眼流离,波光潋滟。

  对暮晚摇来说,女儿家的娇俏不是简单的嘟嘴卖痴,而是眼波流转,稍微偏过脸。她将手放在脸侧,目光盈盈地看来……便让人招架不住。

  言尚俯眼,手搭在她肩上,轻轻拥着她,在她唇上点了一下。

  她还没有反应,他就先脸红了。睫毛颤抖,他抬目看她一眼。

  暮晚摇忍不住笑了,态度软下:“……这有什么好脸红的。”

  他现在的青涩紧张,与他方才在蒙在石面前针锋相对的样子完全不同。暮晚摇私下更喜欢他现在这个样子多些。

  她搂着言尚的肩,就要起身跪在他腿上。步摇撞上车盖,马车晃动时,她拐入他怀里,顺势就在他喉上划了一下。她调皮看他,咬唇噙笑,又低头去亲。

  她一下子这般折腾,言尚慌得搂住她的腰,不断的:“够了够了……别闹了。”

  马车进了市坊后,在东市停下。车中的动静不敢闹得太厉害,言尚一径躲闪,却还是被暮晚摇闹得乱了衣袍。车马停下的时候,他的样子根本没法下车。可恶的小公主却是咬着唇笑,还贴着他的耳:“要不要我用手帮你……”

  言尚怕了她了。他涨红脸,瞪她:“不用。”

  岂能在外如此乱来?她怎能这样?

  停了那么一盏茶的功夫,言尚才下了马车。言尚钻出马车后,都不敢与车边的几位卫士对上目光。好在对方也不敢和他对上目光,怕彼此尴尬。

  言尚立在马车旁,整理了一下衣袂,回身就要扶车中的暮晚摇下来时,他背后传来一道惊喜的女声:“言二哥?”

  言尚回头看,见熙攘的市集间,一个黄杉女郎抱着几卷经帙,身后跟着苦着脸的侍女,正目露惊喜,向他这边招手。

  言尚俯身行礼。

  车中的暮晚摇嗤声:“你真是到处是熟人,逢人就行礼。”

  言尚隔着人群跟那位女郎行礼,那位女郎露出笑,向这边走了过来。言尚这才跟车中的暮晚摇解释:“是我老师的孙女,刘若竹小娘子。”

  车中的暮晚摇一顿:“哦。”

  问:“她来这里干什么?”

  言尚低声:“尚未可知。不过若竹娘子怀里抱着书,大约她的目的和书有关?”

  暮晚摇心想:不愧是大家出身的刘若竹。一下子就将自己的庸俗比了下去。

  毕竟暮晚摇来这里所求的“功德石”,可是功利十分。

  言尚看向马车,迟疑着问:“刘娘子为人温善,脾性极佳。殿下想下车,与刘娘子说说话么?”

  隔着帘子,暮晚摇与言尚的目光对一下。

  原本她想下车,但是言尚这个眼神,大有带着她见见他的朋友的意思……这种讯号,无疑表明他希望她走进他的圈子,了解他身边的人。

  暮晚摇心中恐慌,惧怕这样过近的关系。

  她抿唇,漫不经心道:“不必了。你的朋友,你自己招待便是。”

  言尚静了许久,暮晚摇不敢看他。她抗拒的态度,他不可能不懂。好久,暮晚摇才听到他的低声:“……好。”

  暮晚摇一下子有些后悔,却没改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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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若竹已经走过来了,她领着侍女,再次与言尚互相见礼。刘若竹非常好奇地看眼言尚身后的马车,目光闪了一闪,言尚却邀请她走远一些说话,不要站在马车旁。

  刘若竹点头。

  而看言尚和刘若竹走开,车中的暮晚摇百爪挠心。原本她还能贴在帘子上偷听他们说什么,现在她伸长耳朵,也只听到乱糟糟的人声淹没了那两人的声音。

  不由恨言尚和刘若竹说话的声音太低,而东市旁人哪来那么多话要说?

  言尚正问刘若竹来这里做什么,刘若竹叹气道:“我听说从临边小国流进了一批书来东市,其中有些书籍是我大魏的文字。而我探寻之下,发现许多是很多年前就已失传的书籍。我大为可惜,便想将这些书买回来收藏。

  “然而那小摊贩太机灵。看我想要书,大概也看出我的急切,就一直不肯卖。我便在东市徘徊了许多日,格外艰难,才抢下了一批书。”

  刘若竹微沮丧,但很快又振奋,自我说服只要自己坚持下来,迟早能把那些已经失传的书买回来,好好保存起来。

  刘若竹看他:“待我将书整理好了,可以借阅二哥你看。”

  言尚便道谢,又自嘲:“我也不过囫囵吞枣,半懂不懂罢了。做学问一道,我看我是不成了。”

  刘若竹便抿唇乐,显然她也知道言尚的才学水平有限,并且还听自己的爷爷纳闷——“那般聪明的人,怎么在作诗上这么一窍不通?他是怎么通过科考的?主试官是看脸取的人?”

  言尚再问起刘相公近日如何,惭愧说因为中书省最近公务繁重,他都没有去府上看望老师。

  刘若竹道:“你放心吧,爷爷身体好着呢。爷爷之所以请假,是因为我一个出嫁的姑姑和姑丈闹了别扭,要死要活地非要和离,来找我爷爷做主。我爷爷都要被他们气死了……不过我姑丈已经追来了长安,应该过两日就能解决此事了。”

  言尚道:“如此,我更不该在此时登门拜访老师了。还望娘子替我向老师问好。”

  毕竟不好卷入刘家的家务事。

  刘若竹含笑应了。

  刘若竹又踮脚,透过言尚的肩,去看后面那辆马车。刘若竹好奇:“言二哥,与你同车的人,是丹阳公主么?我觉得马车眼熟,好似就是丹阳公主的马车。”

  言尚停顿了一下。

  心想暮晚摇不愿意见他的朋友,但是刘若竹是老师的孙女,他表明立场,应该也没错吧?

  言尚就点了头。

  刘若竹:“那殿下为什么不下车?是不想见我么?”

  言尚说:“……她难得与我同车,有些害羞。”

  刘若竹:“……?”

  她瞪大眼,盯着这个一本正经说丹阳公主害羞的言二郎。刘若竹之前可是在言尚的府邸门口遇见过暮晚摇,暮晚摇凶巴巴的,哪里害羞了?

  刘若竹又思考了一下,咬唇,轻声:“言二哥,我想问下,如此才好真正死心。你是、是与公主……两情相悦么?”

  言尚怔一下,看向刘若竹。

  小娘子目光盈若水,专注地凝视他。她面颊绯红,睫毛轻颤,又是羞涩,又有几分哀伤。

  言尚静一会儿,刹那间明了,猜到了刘若竹对自己那若有若无的心意。他有些讶然,不知小娘子的情因何而起。难道是他经常去老师家,或者平日言行出错,给了刘若竹什么误会?

  言尚自省。

  他既惭愧,又不想伤害刘若竹。言尚便躬身,再次向她欠身行礼,刘若竹侧身避让。

  言尚发带越过肩,与衣袍缠在一处。他抬目温和道:“是,我是与殿下情投意合。只是殿下……出于某些考虑,不愿意对外明说而已。也烦请娘子保密。”

  刘若竹目中光暗下,她垂下眼,怕自己哭出来,硬是咬着唇压住自己的情谊,点了点头。

  抬目时,却禁不住眼前濛濛。

  一方帕子已经递到了她面前。

  刘若竹抬头,看言尚一手递来帕子,脸却偏过,身子也微微后退,显然是避嫌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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