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师螺
这也是黎母一开始那般心心念念惦记着开枝散叶的原因。
现在,黎母看着桌上的几个半大小子,再想想主院中还在睡觉长奶膘的两个小孙孙,心中第一次涌出对这几个孩子的真切喜爱。
养子便养子,既然已经冠上了她们黎家的姓,那便也算是她们黎家开出去的枝。
否则像这种日子,家中只留在她的两个小孙孙自己在家,她这得有多担心。
下午用过午饭后,黎锐卿三人略略休息了一番,便开始沐浴洗漱更衣,准备去赴宫中的年宴。
黎川智几人则与蔡管家和孙嬷嬷接洽了一下府中除夕的准备进度后,纷纷对于府中的准备工作来了兴致。
黎川忱和黎川智摆开书桌,在裁好的红纸上,一张又一张地写着福字和对联。
黎霜和黎雪,跟着身边的妈妈和丫鬟学习剪纸,剪完了,便每个院子送几张。
至于黎川猛,很闲的他则去顺手帮着府上的小厮们一起,糊了几个大红彩纸的灯笼。
等苏满娘她们准备妥当,略微用了些吃食准备出门时,府内的灯笼已经全都高高挂起,对联福字鞭炮也都准备妥当。
黎川智三人得到消息,还出来送了三人一段。
苏满娘看着他们几个面上的沉稳,欣慰地对黎锐卿道:“智哥儿过了年都十四了,今年还不用给他说亲?”
十四岁才开始说亲,已经不算早了。
黎川智低头,难得有些羞涩:“母亲,不急,等到儿子考上秀才再说。”
黎川忱也跟着笑:“对对对!那时我也考中了,母亲到时可以给我俩一起说。”
黎母在旁边听着,没忍住笑了出来:“好好好,到时肯定给你们说个好的,温婉大方,还是活泼可爱,你们自己可要提前想想清楚。”
黎川猛闻言一下子窜了起来:“母亲,我我我!还有我!我喜欢会武,彪悍,嗓门大的!儿子感觉这样的很不好找,您一旦遇到这种类型的,可千万要给儿子看住了。”
说完,还眨着眼,向苏满娘疯狂暗示。
然而苏满娘却没有接收到他的意思,只是用帕子捂着嘴,笑到不行:“好好好,一定会给你看住了,可别逗我,将我妆笑花了,看我一会儿怎么捶你。”
黎川猛得到承诺,笑得眯起眼睛:“那就好,那就好。二哥他喜欢弱柳扶风的,有类似的,母亲也给他留意一下。”
黎川忱脸色一变,连连摇头:“不不不,弱柳扶风还是算了,我最近改审美了,只要是才女就行,其他的母亲您顺眼的都可以,儿子相信您的眼光。”
黎锐卿意味深长看他一眼,笑:“好了,时间不早了,该留意的肯定会给你们留意。智哥儿你等想想自己喜欢什么样儿的,抽空与你母亲说说。”
黎川智抿唇,笑得有些为难,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儿的。
但他现在年龄也到了,有些事情也确实该早早思考起来:“儿子晓得了。”
与三个少年又叮嘱了一番,黎锐卿三人才前后上了马车,往皇宫门口而去。
苏满娘身姿挺拔地坐在马车上,一边在心中复习着之前学过的宫闱忌讳与礼仪,一边将手边的糕点碟推向黎锐卿道:“你先用上一些,免得过会儿宴席上光饮酒了,伤身。”
年宴之上,武将们敬酒和饮酒最凶,这点闵嬷嬷和她提过。
虽说她也了解黎锐卿的酒量,但是空腹饮酒对身子并不好,本来这人身上就一层新疤叠着旧疤,等身体再喝出些问题,那可有他哭的时候。
黎锐卿低头,修长的手指在糕点碟子上略晃了一下,从中挑拣出一块元宝形状的豌豆黄,道:“这个模样做得倒是喜庆。”
他们平日里用的豌豆黄都是长方形的,这种元宝形状的,倒是第一次见。
苏满娘瞧了一眼,笑道:“新的一年都要图一个新彩头,这个厨子有心了。”
黎锐卿看着那元宝形状的豌豆黄目光闪了闪,又将东西放下,拉过苏满娘的手低笑道:“你不用担心我,我用这些甜食并无多少兴趣,我袖袋中还带了一包肉干,饿不着。”
苏满娘用手指勾勾他的手背,见他眼眸上翘,看着她的目光幽深,还带着股暧昧的挑逗笑意。
她面上也跟着放松下来,仿若方才一直盘旋在心间的紧张都在他这丝打趣的笑意下,烟消云散。
苏满娘抿了抿唇,冲他展颜一笑:“那便好,妾身可不喜欢你将自己饿瘦了,那样手感会不大好。”
这下子,原本黎锐卿只是浮于眼表的灼热,仿佛有了沉入眼底的趋势。
苏满娘却已经垂下视线,轻轻拍了拍他手背,轻声低语:“真好,玉清,有你在身边,我仿佛一点儿也不紧张了呢。”
黎锐卿噗嗤一声,刚才眼底的灼热瞬间消散。
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笑道:“不用紧张,你一会儿便与闵嬷嬷一起,不会有问题。”
苏满娘轻轻点头。
在与闵嬷嬷相处的这段时间,她已经发现她的一些不同。
不仅在妇人生产、怀孕方面懂得颇多知识,还知晓宫廷内院礼仪、京城内各大命妇的忌讳,对各位后宅女眷的爱好缺点如数家珍,就连身手武艺方面都颇为不弱。
这样一位全才的嬷嬷,也不知黎锐卿是从哪里请来的。
看看外面景色,马上就要抵达宫门之外,她也就将这个疑问暂且按下,只略略整理了下身上的衣衫斗篷,重新检查了一下.身上是否有不合规矩之处,马车便开始逐渐减速停下。
黎锐卿先一步跳下马车,苏满娘紧随其后。
她搭着黎锐卿的手,踏着车旁的下马凳走下马车,很快,之后那辆马车中,黎母也走了下来。
苏满娘缓步迎了上去:“母亲。”
黎母紧紧握住苏满娘的手,声音中带着几分紧张:“闻筠,娘一会儿就跟着你了。”
苏满娘镇静颔首:“娘您就放心好了。”
虽说她心里也没底,但是面对黎母,她只要这样说就对了。
果真,听到她的承诺后,黎母神情轻松了不少,仿若是一下子就有了主心骨一般。
黎锐卿向皇城门口的守卫出示了自己的身份玉牌,带着苏满娘与黎母几人一起,在两位小太监的引领下,向着皇宫中举办宫宴的地点行去。
第148章 宫宴
今年宫宴举办的地点位于东朝殿。
大臣与外命妇们的席位并未安排在一起, 一个在前殿, 一个在后殿。
前殿中,皇帝将带着大臣们君臣同庆;后殿中,贵妃则与其他几位内命妇一起, 与外命妇们欢畅宴饮。
苏满娘一行人在即将抵达东朝殿外时, 就被小太监给带着分走两路。黎锐卿向黎母和苏满娘略颔了颔首后,便随小太监往前殿的方向行去。
黎母的身子往苏满娘身边靠了靠,苏满娘借着搀扶她的动作, 握住她的手,与另一位小太监一起,前往东朝殿后殿。
甫一踏入东朝殿后殿,苏满娘便感觉周身暖融融的。
这殿内的地龙被烧得很旺,进来一会儿,身上便略有汗意。
她与黎母被一位宫女引着走向正四品外命妇的席位坐定,便将身上的斗篷褪下,交到身后的闵嬷嬷和钱嬷嬷手中。
她们来的时间还算偏早, 此时后殿的上首位置都尚未有人落座。
苏满娘粗略估量了番上首席位留下的数量,缓缓垂下视线。
康元帝膝下共有公主十三位, 皇子十位,子嗣颇丰, 但是同样的,因为康元帝的子嗣颇丰, 所以皇子们之间的争斗也相当厉害。
即便是是苏满娘这样一位对于朝堂局势了解不多的内宅妇人, 仅凭入京后从六巧口中听闻的一个个相关八卦, 就知晓如今朝堂上的大臣们大多已早早站好了队伍。
除了现在已然被废的原太子、现七皇子殿下外,剩下的九位皇子,即便是年龄最小、现如今只有十三岁的十皇子,身后都各有一票的支持者。
“敢问夫人是哪位大人府上?”这时,刚刚落座于苏满娘身边的一位四十来岁妇人探过头来询问。
苏满娘收回心神,友善地向那位夫人回以微笑:“外子乃折冲府折冲都尉。府上姓黎,我们今年刚刚入的京。”
那夫人恍然大悟:“怪不得我瞧夫人有些面生,我夫家姓柳,外子乃太常少卿……”
这位柳夫人比较善谈,苏满娘则比较擅于倾听,没过一会儿,两人便谈到了一起,连带着黎母也偶尔凑上几句,气氛一时相当融洽。
等又一个多时辰,外命妇们都已到齐,内命妇们才姗姗来迟。
苏满娘不动声色地用眼角余光瞧向上首,到场的皇子妃数目为六人。
从七皇子开始,下面的几位皇子并未有皇子妃。
关于七皇子,早在知晓小姑姑就在废太子府上时,她就打听过他。
七皇子在刚入朝那一年,康元帝便已经为他指了婚。
只七皇子刚刚入朝半年后,就就因为一桩响彻朝堂的巫蛊案被康元帝直接废掉,太子.党中的大部分势力,也均在此次事件中被康元帝下狠手拔起。
之后没多久,原准七皇子妃在一次在湖边散步时,失足落水,没有等到嫁入七皇子府,便香消玉殒。
自此之后,康元帝也像是忘记了他有过这样一个皇子一般,只是让人给他赐过去一沓侍妾,便对他不闻不问。
这一过,便是七年。
也就是在七皇子被废除掉太子之位没多久,大将军王刁海潮在江南那边举兵造反。
听闻刁海潮当时举兵造反的理由是,康元帝对兢兢业业扶持他上位的皇后娘家穆家一直怀恨在心,为了让曾经穆家的势力土崩瓦解,康元帝先是弄死了皇后,后又想了个办法废掉了太子,现在就连当初扶持他上帝位的穆家都没留下几个血脉,康元帝心胸狭隘,忘恩负义,不堪为帝……之类云云。
如此口号,简直是直接将康元帝的脸皮剥下来,放在地下踩。
自那之后,康元帝对七皇子越发不管不问。
而原本就已经被重兵把守的废太子府,更是被看守得严严实实,连苍蝇都不许飞出来一只,更遑论信件。
也是因此,苏婉婉在被人陷害,调到七皇子府中当差后,直接与家中断了联系。
想到这里,苏满娘不由叹出一口气,心下惋惜。
七皇子还没被放出,想必今年能在宫宴上看到小姑姑的可能性相当渺茫。
叶贵妃落座后,看向下首坐着的一众内外命妇,温柔颔首,优雅地举起杯盏:“庆我大周年岁昌隆,五谷丰登。”
众内外命妇齐举杯盏:“庆我大周年岁昌隆,五谷丰登。”
与此同时,在东朝殿的前殿中,却是与后殿的热闹景象完全不同的鸦雀无声。
众大臣看着在上首位置落座的前任太子,现七皇子殿下,面面相觑。
有人疑惑,有人吃惊,还有些曾经在废掉七皇子太子之位时添上了好几把火的大臣面上平静,心中一个劲儿的忐忑和不安。
几位皇子看着已经连续有七年宫宴没有出现的七皇子,甫一出现,便落座在他们的上首,表情都有一瞬间的错愕。
心中也跟着升起一丝不服与危机。
曾经,老七因为是太子的缘故落座位置在他们上首,他们无话可说。
但是现在,老七明明已经被废掉了太子之位,甚至现在还只是一个光头皇子,他凭什么还落座在他们之上?!
大皇子安王拨弄着自己手上的墨玉扳指,对周攸彦慢条斯理开口:“哟,老七,真是好久不见。这几年大哥没有去你府上看你,你可千万不要介意。”
周攸彦看着他唇边的假笑,优雅地轻划了几下茶盖,轻笑:“无事,反正即便大哥你想见,以你的本事也进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