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凝扇
“他要害我。”江绫没有半点犹豫,厌恶地说,“也没养过我。”
容离听见这话,眉梢扬了扬,随即取出一叶精致的小木舟,迎风变大了,跟她说:“上来吧。”
木舟长约两丈,宽半丈,细细长长的,注入灵气之后,还能撑起一层灵气罩。
江绫瞥眼看见下面的山林一晃而过,已经看不见那片废墟火海了,心情渐渐轻松下来。她抬了抬眼睛问:“师父,方才我濒死时,眉心有一道力量出来,是您下的禁制吗?”
“嗯。”容离答应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看她伤势严重,扔过去一个玉瓶,“吃下去。”
江绫伸手接住,打开瓶塞闻了闻,一股浓郁而精纯的丹香瞬间飘出来,闻得她通体舒泰,连体内紊乱的灵气都顺畅了片刻。
这是三品丹药吗,还是四品的?江绫分辨不出来,也没再纠结,赶紧扔嘴里吞了,打坐消化起来。
再睁开眼时,大约过去了两炷香时间,木舟还在空中行着,远远地能看见两仪宗轮廓了。
照元婴修士的速度,应该几息就能回去,怪不得容离总喜欢拎着她。
安安稳稳地在木舟上坐着,江绫忽然觉得他也没那么吓人了,手按在灵兽袋上,瞪着眼打量他好几眼。
容离正闭着眼睛盘坐在船头,眉心跳了跳,睁开眼看她:“什么事?”
“师父。”江绫迟疑了一下,“刚才那个丹药还有吗,我的灵宠也受伤了。”
容离想到她那朵花,又给她一个玉瓶:“修士用的丹药到灵宠身上药力会大减,回去给它用这个。”
江绫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要到了东西,眼睛一弯,语气也没刚才那么隔阂了:“多谢师父!”
要不是怕容离一巴掌把她拍死,她真想把损坏的烟罗障和青铜剑也拿出来给他看看,卖把惨,看能不能从他那儿拿到什么宝贝。
但对方好歹也是元婴修士,说不准一个不高兴就能把她捏死。她刚经历生死,再不想拿自己的小命碰运气了。
看见两仪宗的轮廓之后,片刻时间,就到了栖云峰峰顶。
容离收起木舟,淡淡对她道:“半年之约还在,去闭关吧。”
江绫想起他半年之内不能筑基就离开栖云峰的话,又看了看他冷淡的眉眼,呼吸一屏,恭恭敬敬地朝他躬了躬身子,语气也冷肃下来:“是。”
转身时撇了撇嘴,好相处什么的,果然都是错觉吧。
大师兄温博明还在闭关中,江绫把丹药洒给小美,眼见着它的茎上又生出两片小叶子,便将它交给水心月照管,自己在木屋内布下禁制,再次闭关。
苍凛峰上,被七柄擎天巨剑围住的宫殿内,云青崖扯了扯唇角,讥诮地斜眼看向容离:“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容离峰主怎会到我苍凛峰来。”
容离倒也不介怀他的语气,只是淡淡说:“剑冢要开了。”
云青崖脸色一变,怒道:“剑冢是我苍凛峰的,要开了关你什么事!”
“我新收了个弟子。”容离仍是不紧不慢的语气,“她缺个趁手的武器。”
这话云青崖不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了,在这之前,他还用同样的理由来过苍凛峰两次,硬生生把他的两个徒弟塞进了剑冢。
第一次,云青崖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收下的,想借此压他一头,哪知他那个大徒弟看着温和没有攻击性,一进剑冢,就带出了那年最好的一把灵剑。
第二次,云青崖气不过去,看是个不善言谈的女孩儿,也没练过什么剑法,就又接下了,谁知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剑冢是历任苍凛峰峰主继承下来的,每任峰主包括长老和普通弟子,在身死道消之前,都会将自己的灵剑放归剑冢,等着下个有缘人将它们带出来。
苍凛峰门下的筑基弟子逢几年一进剑冢,是历来的传统,损失两把灵器级的宝剑已经够让他心疼,他这次怎么可能再答应!
直接拒绝未免显得有些小气,云青崖冷哼一声:“若我记得没错,你那新收的弟子才炼气后期,若进了剑冢,怕是连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你来得也太早了。”
“她在闭关。”容离笃定地说,“半年之内必定筑基。”
云青崖知道容离不是什么说大话的人,这才更让他恼怒,一时间面子也顾不得了,拍着桌子怒道:“打秋风也不是你这样的打法,天工峰那么多宝贝你怎么不去要,偏要抓住剑冢来薅!当我云青崖是什么好占便宜的人不成?!”
容离斜眸看向他:“你前两次都答应的很愉快。”
云青崖说不出话了,站起来走了两圈:“反正不行!你徒弟又不是练剑的,又没入我苍凛峰,一而再再而三进剑冢,像什么话!”
“剑是武器,武器本就是拿来用的。”容离没继续辩驳,见他不答应,说起其他事情,“丹陵我能进去。”
云青崖猛然转过身,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丹陵?!”
“嗯。”
据说几百年前,万卷阁有个金丹修士误闯丹陵,得到一枚丹药后,出来就闭了关。几十年的时间,他一路突破元婴期,又进阶到元婴中期,甚至摸到了元婴后期的边缘。
那名万卷阁修士是个双系灵根,按照他的资质,本不可能进阶这么快的。再后来那人消失了,据说是为了进阶四处去云游,到现在也没出现过。
然而让人叹惋的是,他只跟门中修士提过一句,却从始至终没透露出半点关于丹陵的消息。
云青崖一直都以为丹陵只是个幌子,此番从容离口中听到,才觉得有两分真实。
他皱着眉问:“你怎么能进去的。”
容离不答,淡淡地看着他:“剑冢。”
云青崖深深出了口气,憋屈的应下:“行!”
几个月后,栖云峰顶。
一处木屋之上,浓郁的灵气正以旋涡状不停汇聚,直直涌入木屋之内。
木屋内,江绫正闭目打坐,灵气从四方汇聚而来,一直环绕到她的身边,冲进她的灵台。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木屋处涌来的灵气越来越多,她周身包裹的灵气也越来越浓,直至把她包裹成一个茧型。
灵气进入体内,顺着经脉不停流转,每过一个周天就有一丝微不可见的灵气凝聚成液体,停留在丹田处。
这个过程是漫长的,几天几夜过去,随着液体的不断增多,灵气转化的速度也不断加快,直到江绫吸收灵气的速度追不上灵气转化的速度。
筑基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否则像两仪宗附属那些世家,也不会将筑基修士视若珍宝。
筑基期的进阶虽然没有雷劫,却也是极为困难的一关,如果没能成功,修为大概率不进反退。因此手中若是没有筑基丹,没人敢轻易闭关突破。
眼看着经脉灵气几近枯竭,而体外的灵气来不及进入,江绫当机立断,吞下了早早准备好的筑基丹。
一时间,筑基丹的药力化作汹涌澎湃的灵气,在体内激荡流转,马上补充了她快要干涸的经脉。
运转,挤压,化为液体,周而复始,随着最后一丝灵气汇入丹田的液体之内,江绫呼了口气,缓缓睁开了双眼。
——筑基期。
不仅下丹田的气海变成了一团浓稠的液体,汇聚着澎湃的灵气,额头的上丹田处,也由薄弱的神识变成了白茫茫的识海。
江绫抬眸,见墙角的木架上摆着一个玉质花瓶,便敛神放出神识攻击。
咯嘣一声,花瓶应声而碎。
江绫眸中现出惊喜,这样强大的神识,按照她炼气时的能力,可是再长时间都练不出来的。
又变强了。
如今就算再碰上几个月前那种情况,也不用应对的那么吃力了。
第42章
花瓶一碎,外面的人立马注意到屋里动静, 推门而入。
小美欢喜地冲进来, 花瓣和叶子已经恢复如初, 在木质地板上踩出哐哐的声音。
水心月站在门边,神色一如既往的冰冷:“恭喜师妹。”
江绫朝她一笑,起身走到窗边时,却愣住神。她已经进阶筑基,这屋外的灵气却还没消散, 且有越聚越浓的趋势, 比她的屋内还要浓稠几分。
再一看灵气汇聚方向,顿时明了。
对了,大师兄还在闭关冲击金丹,算算时间, 也已经过去了一年多,按他的资质, 总该有些进展了。
听说金丹期有雷劫, 江绫仰头看了看, 见这会儿栖云峰顶已经是阴云蔽日了,见不着几片晴朗的云彩, 往远处看时, 天却依旧是蓝的, 真是奇景。
水心月也望着天空,眯眼说:“这情况已经好多天了,或许用不了多久, 大师兄就能出关渡雷劫。”
她又回头:“师父不在。两个月后,苍凛峰的剑冢就要开了,届时你随苍凛峰弟子一起入内。”
江绫微微吃了一惊,剑冢她听说过的,那些使剑的同门经常对此津津乐道,只是没拜入苍凛峰也能进去吗?
她的储物袋中倒是也有一把剑,只不过品阶太低,勉强算是个中品法器。当初她捡了一堆储物袋,把里面的东西都卖了,瞧见这把宝剑时,却想到那些筑基修士御剑而行的姿态,于是将它留了下来,如今倒刚好试手。
江绫把剑取出来,正跃跃欲试想要出去的时候,忽然瞥见门边停着一道传讯符。
她伸手接过,庄野的声音便从里面传出来:“江师妹在吗,近日宗门内关于你的传闻可是真的?”
这传讯符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了,江绫满头雾水,给他回了消息之后,问水心月:“师姐,我闭关的时候,宗门有什么传闻吗?”
“不曾听过。”
事实上,水心月除了在栖云峰,就是外出历练,宗门内根本没什么交好的人,更遑论与人交谈。
江绫接到庄野回信,便跟水心月讲了一声,御剑出去。
注入灵气之后,这把三寸长剑便宽了两分,因为体内灵气充沛,很轻易地就能驭使着它飞起来。江绫本来还贴地而行,熟练站稳之后,就将距离拔高起来,直直冲出山里的树丛,迎着风在半空中飞行。
没有想象中的晕眩不适,江绫只觉得自己轻盈得像一片叶子,疾风拂过,体内气劲充盈,只有衣袍和发丝受到影响。
最重要的是,她御剑飞行了好一会儿,丹田内那团灵液也不见消减,若放在炼气期,怕是刚踩上来就烧干了。
庄野在亭子里等了片刻,仰头时,见一个红衣女修御剑过来,眨了眨眼,才确认是她。
将近两年过去,江绫已是二八年华了,比之往常的青涩,又明艳不少。眸光也沉淀了两分,总觉得比起以前,多出些飒然的气质,有点令人……不敢直视?
庄野未及元婴,当然看不见她身上杀气,也不明白这股感觉从何而来。
但想到门派里至今还议论纷纷的传言,他不由问了:“江师妹,传闻你屠了江家满门,可是真的?”
江绫收起剑,闻言哧一声笑了:“庄师兄从哪儿听来的?我哪有这样的本事。”
庄野其实也不信,毕竟虽然传的是屠满门,其实死的只有那几个筑基修士,好些低阶的旁支还好好的呢。
但有人把这件事传的活灵活现,还扒出了江绫跟江家的恩怨情仇,让人就是不信,也不由得多出几分怀疑。
听他讲完了,江绫觉得这些修士真是有够闲的,各种真假揣测和八卦消息加起来,估计都能编成一本小报,而她,就是那个心狠手辣的话题中心人。
庄野见她满脸不在乎的样子,正了正神色:“江师妹,你可别不放在心上。两仪宗好歹名门正派,你这坏名声可是传开了,那些散修入门的还好些,只当闲话听听。世家子弟却莫不咬牙切齿,说你败坏风气,堪比邪道呢。”
江绫奇了:“他们怎么就信我能屠了江家?”
“……你去的毕竟是栖云峰。”
成吧。江绫明白了,不敢编排她师父,就对着她议论开了,看来她还是不够厉害。
江绫哼了一声:“这些人忒爱多管闲事,骂我又如何,再过上百年,他们怕是寿元到头,连嘴都张不开了。”
庄野额头冷汗狂冒,祖宗啊,你刚才还否认了的,这话一出,不就摆明了是你杀的吗?
他踌躇片刻,皱眉:“魏师弟向我问过你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