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凝扇
果然,往里面走了一段,山谷里的景象就大为不同了。
阳光洒在青山绿水间,目光所及之处无不明朗,连插在地上的灵剑都氤氲着光辉。
这些剑要矜持多了,嗡嗡了一会儿,并没有直接围上来,而是待在原处,等待有人来将它们带走。
但魏子渊一过来,感觉到那股充沛又纯正的浩然正气,它们就有些把持不住了,嗡嗡的剑鸣中,好几柄剑都飞了出来,奔他而去。
魏子渊眼见着这些剑朝自己飞过来,却没有全部停在自己身边,有几柄剑头一拐,朝着江绫去了。
江绫刚踏进这片天地,心神放松间,还以为这几柄剑看上自己了,眼睁睁看着它们过来,却觉得不对。
这凛冽的剑锋,这勇猛的速度,这毫不拐弯抹角的方向,根本就不是想找她当主人,是想把她穿个透心凉啊!
江绫的心脏猛然一跳,一边往里逃,一边大骂:“我撅了你们的祖坟吗?不待见我就算了,追杀我干什么!”
她一路往里逃,想起师父留下的吩咐:往最里面去。
江绫逃了一会儿,发现这些剑也没有真的想杀了她,只是在把她往其他地方赶,好像不想让她留在刚在那片地方。
果然,她的脚刚沾上另一片阴冷潮湿的土地,这些剑就回去了,连留恋都不带的。
江绫喘着气,看清眼前的世界,心跳都压抑了两分。
明明刚才还青天白日的,这里却乌云蔽日,黑岩嶙峋,触目所及都是深沉潮湿的色调,让人感到不适。
压抑又冰冷的雨水里,无数把剑沉默地立在地上,稳若磐石。
无处不在的煞气如同罡风般打在脸上,江绫却忍不住往里面走了一步又一步。
这些剑虽然看起来不好惹,但是她能感觉到,它们对她没有恶意。
第44章
天上下的雨都是阴冷的,江绫往里走着, 吸了口冷气, 皮肤上泛起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见她往里走来, 那些剑略微有了动静,嗡嗡轻鸣着,甚至有人声传出来。
“还是个小美人,嘿嘿,总算不是那些又笨又臭的男修了。”
“虽不如我原先的主人, 却胜在年纪尚轻, 大有发展。”
“你那原主人可是个金丹,七八百岁的糟老头子了,手上人命要再比不上新人,那才是笑话!倒是宗门内安全胜地, 能沾上这么重的杀气,怕也不是什么老实懦弱的, 不错。”
这些剑也是有自己的思量的。
它们如今身处剑冢内凶险之境, 不代表刚炼成时就是凶剑。
实则被不同的人挑中, 往后的际遇也大不相同,天长日久的, 便形成了剑魂, 会跟习性相近的修士生出亲近之意。
同样, 他们那些主人因出身两仪宗,也不是一开始就满身杀气。大都是后面修为上去了,离了宗门四处历练, 才越发手下不留情。
而像面前这样的新人,还真不多见。
甚至有笑声传来,不怀好意地问江绫:“小女娃与我们说说,你到底是来自哪个宗门的,外面那个两仪宗,可是被人端平了?”
剑会说话……
江绫还没从这个事实中脱离出来,听见有剑魂这么问,瞬间觉得无语又好笑,这些剑不都是两仪宗先人留下的吗?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不过想想也是,就算两仪宗真灭门了,也碍不着它们什么事,死的只会是外面那些修士,而它们这些灵剑却仍旧会被好好地保存起来,一代代传承下去。
江绫轻笑道:“在下两仪宗弟子,门派如今也还好好的。”
这些剑确实不关心什么门派兴亡,被困在剑冢里这么久,它们只关心自己能不能再找到个厉害的主人,出去之后发挥一柄剑应有的凶残霸道,受到别人恐惧敬仰的目光。
想到这里,好多剑打量着江绫都蠢蠢欲动了,但它们仍旧互相观察着其他剑魂的反应,静默地插在地里纹丝不动。
这些剑煞气重,比拼之心也重,想着自己若是出去了,摇尾狗般绕着人转,却没被挑中,岂不叫其它剑魂耻笑。
江绫从这些剑里穿行过去,发现刚进来远远看着剑挺多,其实也没多少,入目所及的这么大一片地方,统共也就百来把剑,距离很远的四散开,各自占据一方。
她又往里走了一段,看见一块黑色的丈高岩石,岩石顶部插了一柄黑色的剑,剑身被锁链缠绕着,链头没入地底,瞧起来十分之酷炫吊炸天。
再后面好像没路了,江绫停在这里,盯着那柄剑看了一会儿。
那柄剑沉默地立在岩石上,过了一会儿,见她还没动作,发出诱哄的低沉声音:“将吾拔下来。”
江绫看了它一会儿,抬着眼睛说:“你被链子缠成这样,看起来很像一把被镇压的邪剑,听说那些用邪剑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大多都死于剑下。”
她说完,隐约有吭吭哧哧的笑声响起来,被黑剑的力量一压,那些剑魂又都老实的安静下去。
“你错了。”黑剑说,“我被缠成这样,难道还不足以证明自己强大的力量吗?带我离开,我会帮助你成为最强者。”
江绫摇摇头:“还是不要了吧,这些链子看起来很结实,我应该薅不掉。”
黑剑再次沉默了,跟她说:“你是我看重的天命之人,可以试试。”
什么哄鬼的玩意儿,她还没干什么呢,怎么就天命之人了。
江绫听不下去它充满诱骗色彩的鬼话了,转头就去看其他剑,想随便找把不错的带走算了。
武器终究是拿来使的,没听过谁是靠外物飞升仙界,那柄剑一看就不对劲儿,万一栽在上面岂不是得不偿失?总归剩下这些剑也不差。
却不想一连拔了好几把剑,都拔不出来。
怎么回事啊大兄弟,刚才不是还夸她呢吗?
江绫纳闷儿了,直觉跟刚才那把黑剑有关系,转身去找它:“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跟你一说话就都不搭理我了,是不是你动了什么手脚?”
黑剑稳稳地立在岩石最顶:“除了吾,你别想带走任何一柄剑。”
能进到这里的新人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它就不明白了,以往那些人看到它这样特殊的存在,眼里就只剩下它了,哪还会关注其他剑,怎么这个新人就对它避之不及的模样。
想想她跟先前那些人的差异也只有性别了,真是女人心海底针。
江绫又试探着拔了几把剑,见都拔不出来,一瞥那把站的挺高的黑剑,皱着眉再次过去,拽住链子扯了一下。
哗啦一声。
她只是力道不大的扯了一下,另一边的链头便轻易地破土而出,随即剑身上的链子流水般落下来,片刻就垂落在岩石上。
江绫:……她有理由怀疑这是碰瓷。
链子落下来之后,黑剑剑身轻鸣,嗡的一声从石头里飞出来,腾空一转,静静地漂浮在江绫面前。
剑身长约三尺,色泽是沉沉的乌黑,面上很滑,竟也不反光,不知道是什么材质。
胸前的宝镜没什么动静,江绫抿了抿唇,索性冒险握上了剑柄。
既然无可选择了,那就带它出去吧,或许是她想多了呢。就算真碰上什么事,总归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至于把人难死。
黑剑:“吾名黑曜。”
江绫不知道的是,黑曜刚到她手中,便将她身上的淡红色杀气吞吃了,吃完还意犹未尽,想要她去多杀些人。
但双方刚刚熟悉,连剑冢都没出,黑曜也不好暴露自己的真面目,于是说完了名字就安静下来,由着她打量自己。
江绫狠狠地在剑身上刮了几眼,也没看出这是什么材质,想着试试新到手的武器,朝旁边一块半人高的黑岩斜劈了一下。
咯嘣一声。
剑锋刚碰到黑岩,那上面就应声多出一道裂痕,咯嘣咯嘣朝四周蔓延,顷刻就碎在地上成了一堆,而剑锋别说卷刃了,连使用痕迹都没有。
江绫愈发好奇,凝出一团离火来,放在剑锋上烤了烤。
虽然没有将黑曜烤出什么毛病,难耐的高温却还是让它不舒服。这火这么厉害,想必她要是真烧上个七七四十九天,未必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
黑曜忍不住了:“你要干什么?”
江绫收起火:“没什么,就是跟你熟悉一下。”
说完拿到了剑,也没什么好在这儿逗留的,反身出了这片地界。
她出去后,那条锁链迅速化成了黑烟,从地上消失了,灵剑们不再被压制,也放开了自己的声音,一片嬉笑。
“没想到黑曜也会有吃瘪的一天,这女娃有点意思,希望能活长久点,别没两年又让它回来了。”
“总还是有人长眼的,我早就觉得它那剑气化成的链子傻气,跟另一片地界上的蠢剑有的一拼,没想到那么多人上当。”
“蠢货多没办法,都当自己是紫微星救世主……”
这边灵剑们恶劣地聊着天,又放进来三瓜两枣,江绫却是带着黑曜回到那片好天气的地方,也没见那些剑再追杀自己。
有些弟子正在这里挑选灵剑,见江绫出现在这里,往她身上扫了扫,有些恍惚。
他们是不是出现错觉了,明明刚才在外面还觉得她气质凛冽,让人不敢直视的,怎么这会儿又觉得她那份逼人的气质没有了,反而通身只剩下干干净净的明媚娇俏,眼睛一弯,纯良又可人。
莫不是得到了什么厉害的灵剑?
照她身上的气质来看,定是把超凡脱俗的好剑了。
这些苍凛峰弟子一边心生羡慕,一边对她生出了些好感。
他们这些练剑的都知道,一把剑若是有了剑魂,再次择主时,只会选那些跟自己脾性相近的。江绫既得了这样的灵剑,就说明她是个真挚正义的人,想来那些关于她的传言也都是掺了水的。
江绫从这片地界过去,只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看,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更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在他们心中百般变化,已经成了一个纯洁善良的师妹。
她平安地走出这片青山绿水,又过了山谷最外层,到了山谷外面,见温博明和水心月还在那里等着,眼睛弯了弯:“师兄,师姐。”
江绫刚一出来,云青崖也注意到了她的变化,只是元婴修士到底敏锐些,发现她身上的杀气都消失了。
这会儿出来的人还不多,因为新收入门下的弟子魏子渊也得了一把不错的灵剑,他正心生满足,想比较一番,便说了:“方才子渊出来,拿的是前任峰主所留诛邪剑,江绫师侄拿的是什么剑,不如也给大家看看。”
江绫也正摸不透新到手的剑,见这位元婴师叔提起了,有意想让他帮着看看,便把黑曜取出来:“此剑名为黑曜,师叔认得它吗?”
黑曜出来之后就沉默地待在江绫手里,任凭云青崖的神识打量着,一声不吭。
它每次出来都会换个名字和模样,云青崖要是能认出它,算他厉害。况且这次要不是饿得狠了,它也不会提前把江绫身上的杀气吞掉,以前它可没在元婴修士眼皮子底下干过这种事。
其实它也当过某一任峰主的佩剑,那时候它叫什么名字忘记了,只记得眼前这个峰主还是苍凛峰普通弟子,愣头青一个,蠢得厉害,如今竟然继承了峰主之位,真是叫人唏嘘。
第45章
云青崖虽然没得到回应,却发现神识沉进去深不见底, 这把黑曜定然不会是把凡剑。
他看了江绫一眼, 她好歹是个晚辈, 这会儿虚心求教,若是他讲自己不知道这把剑的来历,未免显得太丢人了。
把剑还给她,云青崖拢着袖子,淡淡说:“剑是好剑, 但看你如何使了, 至于来处,不必多问。”
江绫疑惑地将剑收起来,这位苍凛峰师叔刚才还说着那柄诛邪剑,怎么瞧完她的剑, 又说来处不重要了,真是令人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