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兰花炒蛋
照旧是两人互相见礼,照旧是在李家园子的亭子里,连不远处围观的丫环婆子都是还是上次那一批人。
匡秀才话很少,这回是真的少,但是卢青桑观其举止又不像是不好意思,匡秀才似乎坐立不安,很苦恼的样子。
卢青桑猜测,这位难道是被她姑父李尧硬是逼过来的?不过李尧不是这样的人啊,而且卢夫人也说过,最重要的是自愿,千万不能勉强人家。
丫环婆子们都看着,两人就这么一声不吭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卢青桑只能先开口了,“匡公子是哪里人?”
这是废话,其实她早就知道了,现在是没话找话。
匡秀才简单答道:“青州人。”
卢青桑又问:“家中父母可安好?”
匡秀才:“挺好的。”
卢青桑:“可有兄弟姊妹。”
“有一弟一妹。”
“家中作何营生?”
“尚有良田五十亩可供营生。”
“对明年的秋闱可有信心?”
问完了家产,再问工作前途,卢青桑不动声色地把问题越问越犀利。
匡秀才刚开始还是漫不经心的态度,此时问道举业上面,由不得他不重视起来,头一次认真打量卢青桑。
不过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回答有信心吧,其实他内心不确定;回答没信心吧,太丢男人的面子。
最后只能含含糊糊道:“寒窗苦读,尽自己最大努力罢,而且只要进了国子监,就算日后没有中举,也可以国子监的身份入仕。”
行吧。
卢青桑问:“匡公子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匡公子本能地说:“没。”
继而又像想到了什么一样,“也不是。”
然后就不吭声了。
对着这么一个棒槌一样人,卢青桑实在是无话可说了。
她严肃道:“想来匡公子今日其实并不想过来吧,我姑父也不是一个故意为难别人的人,婚姻之事,讲究你情我愿,匡公子为什么不跟我姑父说清楚,现在这样是白白浪费大家的时间,我现在就去跟我姑妈姑父说清楚。”
匡公子慌忙道:“不是这样的,卢姑娘你千万别去说。”
卢青桑盯着他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
匡秀才终于说出口,可能是担心别人听到了,声音非常小。
“卢姑娘,对不起。其实我已经有了意中人,原本打算等我进了国子监再去向她家提亲的。”
“……所以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舅舅说清楚?”
不对,卢青桑的脑子快孙运转。
重点就是三个字“国子监”!
“你是为了能进国子监才来的?”
匡秀才苦笑道:“是的,真是对不起。我家境普通,来京城半年多都没有进入国子监,后来经过同乡引荐认识了李大人,李大人提出来,我实在不好拒绝。我并非是想骗你,我是想着我听李大人的话与你见面,然后你看不上我这事完了。真的对不起,求姑娘为我保密,千万不要告诉李大人。”
卢青桑简直无语。
她说:“我可以不告诉姑父,但你自己去跟他把话说清楚,不能隐瞒。”
凭什么啊,她才不会傻乎乎替匡秀才背锅,不过她可以给机会让他自己主动认错。
后来的事情,卢夫人李尧一家人自然是知道了。
李尧感叹:“知人知面不知心。”
匡秀才看着老实可靠,谁晓得还有这样的心思嗯。
卢夫人则说:“这就是教训,谁让你平时总是容易轻信别人,不管是对待同乡还是同年最好都要多留一个心眼。”
一连两个相亲人选都失败,卢夫人不再追求快,务必让李尧多方打探男方人品。
这两天卢青桑在做糖,毕竟食材都买回来了,浪费不好。
首先熬糖,打发蛋白,两者混合,再加入黄油坚果碎搅拌均匀,放入磨具中按压紧实,然后切成方条装,最后用糯米纸包裹,简易的牛轧糖就做成了。
雪花酥的做法差不多,卢青桑与元宝一下午做了二十来斤糖。
熬糖的香味飘得很远,左邻右舍都闻到了香味,还有路过行人进来问在做什么。
卢青桑拿出一小盘子糖出来请他们吃,然后道:“快过年了,所以做了些糖拿出来卖,大家多多捧场。”
牛轧糖入口酥脆香甜,还有果干与坚果调和,味道层次丰富,比市面上卖的大部分糖都要好吃。
当下就用有人买了几包回去。
次日推出,卢青桑先拿出两盘子糖切成小碎块给顾客试吃,试吃后再决定是否购买。
这糖卖的不算便宜,但是因为马上就要过年了,人们倒也舍得慷慨解囊,二十斤糖不过三天就全部卖出去了。
卢青桑与元宝又加工加点赶制了一批,这回她试着调整方子,再其中加入牛乳,让糖多几份奶香,事实证明很成功,糖的味道比前一批更香浓些。
除了在相亲之事上碰钉子,卢青桑的生意越发顺利。
裴琰这边刚才相反。
临近年关,旁人家都是喜气洋洋的准备过大年,京城的兴安伯府突然出了一桩大丑闻。
兴安伯裴琰父子失和,闹得尽人皆知。
京城的老百姓吃瓜的热情挺高的。各种流言蜚语,有说裴琰仗着自己身为从三品的锦衣卫指挥同知,和皇帝的宠信,不把亲生父亲兴安伯放在眼里,对父亲很不孝顺;还有说兴安伯因为继任兴安伯夫人挑唆的原因,不喜欢这个儿子,想要把兴安伯府交给新夫人生的小儿子,由此引发出一场宅斗大戏。
传着传着,又牵扯出一出陈年大瓜。兴安伯与原配夫人和离的事情,再一打听,原任兴安伯夫人现在是吏部侍郎的夫人,由此又把吏部侍郎给牵扯进来。
总之,现在有两种说法,一则是认为裴琰不孝,二则,兴安伯不慈。
元宝出门采购听了一耳朵,回来说给卢青桑听,末了,感叹道:“裴大人家的故事真精彩,就是话本子也比不上。”
第49章
兴安伯与裴琰父子失和的事情, 在广大吃瓜群众里,却一致认为兴安伯继室夫人不是个良善的女人,挑唆父子感情。
孙夫人出门与其他贵夫人交际, 那些夫人们背着她指指点点, 更有甚者当着她的面,说些阴阳怪气的话。
孙夫人满腹委屈,回去后就开始哭,边哭边指责儿子裴瑞不给她争气,要是裴瑞在军中混得好,在皇帝面前有体面,自己也不至于这么没底气。
裴瑞被他母亲一顿抱怨,心里也不免有气。
“您以为我的日子就好过?五军都督府日益败落,早就不得皇上看重了, 非要把我塞进去, 哪有大哥在的锦衣卫风光啊。再说能往上升的人都是家中有权势的人, 早就一个萝卜一个坑把好位置给占住了, 没人退下来,我升上去也难。您还不如让爹在严太师那里在使上几分力气,还有就是大哥, 我们头儿最近总是找我的事,我没得罪过他啊, 听人说他跟大哥是好友……”
裴瑞也跟着抱怨,让孙夫人想办法,改变他在五军都督府的处境。
“你呀,真是不争气!”孙夫人指着儿子的头说。
裴琰混不吝,“再不争气我也是您的亲儿子,您就得为我想办法。大哥把祖母分给他的几十万私产都捐做军费, 现在手里该是没钱了吧,他还是爹的嫡长子,日后这兴安伯府的祖产都要落到他头上。”
这正是孙夫人最担心的事情。兴安伯府第三代就到头了,但是却有祖产,这个祖产是祖宗留下来,不可变卖的祭田,至少有五千顷田。这么大一注财产肯定不能让它落到裴琰手中,但是裴琰确实是裴家名正言顺的嫡长子,虽然他的母亲与兴安伯和离了。
“父亲还在,大哥就搬出去独住,这是不孝,而且我听府里的老人们曾说,当时大哥是因为调戏父亲的一个姬妾,父亲大怒,大哥在府里实在住不下去,才出府独住。我看娘不如让父亲上个折子,告发大哥的忤逆之罪!”
裴瑞恶狠狠出了一条毒计。
忤逆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一旦裴琰被定上这条罪名,将会永世不得翻身。
孙夫人犹豫了,“这不太好吧,真闹起来你爹的颜面也不会好看。”
裴瑞根本不听她的,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不错,催促孙夫人去给兴安伯说。
孙夫人支支吾吾,终于把实话说了,“唉,当时那个姬妾的事情其实是个误会,不是裴琰做的。裴琰的生母宣氏嫁了吏部侍郎柳家,要是那柳侍郎也参合进来,事情怕是不好收拾。”
她语焉不详,心虚得很。
当年裴琰调戏兴安伯姬妾的事情,便是她一手安排的,真查下来,孙夫人自己也有数不清的把柄,还有兴安伯本来就立身不正,别没先把裴琰整下去,兴安伯府反而给折腾没了。
“那就干脆让爹出个字据,让族人作证,同裴琰断绝夫子关系算了!”
孙夫人:“你以为我没打过这个主意,你爹也有这个想法,还不是都是你不争气,你爹不是舍不得儿子,是舍不得锦衣卫指挥同知,懂吗?”
有裴琰这个做锦衣卫的儿子在,在外人面前至少可以借势,兴安伯府还不至于太破落。
裴瑞道:“可是我还是不明白,大哥当这个锦衣卫,在皇上面前也没为爹争气,皇上上次骂了爹一顿,不让爹在御前伺候,不也是因为大哥在皇上面前告状吗?”
“裴家又不止有你爹一个,你爹同意了,那族长不同意也不行。”孙夫人叹气。
“那咱们就想办法让族长答应。咱家的祭田最多,哼,要是都让大哥接管了,他再去充好人,捐做军费可怎么得了?”
祖规,祭田不能发卖,但为忠君爱国,捐献出去,这个祖规可没有不让捐。
裴瑞提供新思路,孙夫人灵机一动,开始动打别的主意。
他们母子两的谋划竟然意外的顺利,仿佛老天爷也在帮助他们。
裴琰主动送人头,在裴氏德高望重的族长为他与兴安伯父子说和时,真提出了将来想用祭田充当军费的事情,而且当着族长的面,义正言辞把兴安伯损了一通。
最后再加上孙夫人的枕边风,在族长的见证下,兴安伯与裴琰立下字据,断绝父子关系,裴琰从此不是是裴氏宗族的子孙。
这事闹得很,连御史都上书弹劾兴安伯与裴琰父子。兴安伯再次这皇帝斥责,裴琰从从三品的锦衣卫指挥同知降到四品指挥佥事。
不过明眼人都看出,裴琰虽然明面上降职,但实际上仍然得皇帝的看重,像从前一样随侍在皇帝身边。
……
裴琰过来时,卢青桑正在做砂锅豆腐。
今天是腊月二十五,豆腐的“腐”,发音同“福”,意为接福。一家人吃豆腐做的美食,保证来年福气满满。
她打算做的是豪华版的砂锅豆腐。
提前一天用猪骨、老母鸡、火腿煨汤,煨足十个时辰,再滤出高汤来。
备好蹄筋、海参、鱼翅、猪肚加上高汤放入砂锅中小火慢煮,煮到食材软烂,再下入豆腐与煮熟的鹌鹑蛋,再煮半个时辰,添上盐、胡椒粉等调料,完成,连着砂锅端上饭桌。
揭开盖子,香味扑鼻而来。
元宝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了,昨日卢青桑炖高汤时,她就觉得也不用吃什么砂锅豆腐了,直接端着汤喝就行,待今日看到真正的砂锅豆腐,才觉得等待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