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兰花炒蛋
元宝琢磨道:“有时候我真看不懂这柳小姐,你说她傻,她有时候偏偏又狠聪明,可你说她聪明吧,有时候又显得傻傻的,奇怪。”
卢青桑把玩着檀香木梳子,随口道:“她那是大智若愚,她家依附柳侍郎而住,说起来是侍郎府上的千金小姐,实际上也算是寄人篱下,你只看她讨得宣夫人欢心,就知道她是个聪明人了。”
若不是宣夫人看重她,之前也不会有意促成柳思与裴琰的婚事,而柳思在明白裴琰确实不喜欢的前提下,立刻就回头是岸,就这样也没见到宣夫人恼了她,她才是个真正的聪明人。
……
次日便是元宵节。
早上还没起床就听到街上喧闹的声音,比之前几天不知道要热闹多少。
元宝急吼吼地起床,披上衣服还没梳洗撩开窗子往外面看,“哎呀”一声,跑到卢青桑房里,催她赶紧起床。
“街上好热闹啊,一群小孩子在放小鞭炮!我还听到锣鼓声了,这么早就开始演白戏了吗?”
卢青桑笑道:“看把你急的,没这么快,而且最热闹的时候是入了夜,天黑了灯都亮起来才好玩。”
元宝忙道:“是啊是啊,还可以看鳌山灯,咱们钟楼街可是大街,到时候一整条街上全部挂上各式各样的灯笼,肯定漂亮不得了!我去找咱们家的灯笼,现在就把它挂上。”
话音还没有落下,人就看不到影子了。
卢青桑好笑地摇摇头,起来梳洗打扮。
节日,当然有节日的装扮。
蛾儿雪柳黄金缕。蛾儿就是闹蛾,用金箔纸剪出花草虫的形状,可戴在头发上。卢青桑买了不少,有蝴蝶的,有蜜蜂的,还有蜻蜓的,草类的也有好几种。
她给自己戴了几个,又喊元宝过来,给她插在头上。
元宝看着小蝴蝶那双似乎在颤动的翅膀,有些伤感地说道:“姐姐,这玩意儿做的可真精致,我是头一回戴上金蝴蝶呢,以前就拿黄纸剪个草虫凑数。现在这样真好。”
卢青桑捏捏她的耳朵,“开心点,以后咱们还要过更好的日子呢!”
“对!”元宝又兴致勃勃.起来。
申时,裴琰与易家兄弟过来。
卢家食店红漆大门开着一扇,黑将军趴在门前当门神,一见他们三人,知道是老熟人,冲着屋里吠了几声,跟着元宝便走出来,“裴大人,你们来啦,快请进来!”
几人进屋,易晃使劲嗅了嗅鼻子,然后笑呵呵地问元宝:“元宝姐,卢姑娘今日做了什么好吃的,闻着好香啊?”
“你的鼻子比我家黑将军的鼻子还灵,”元宝笑着恭维他。
易晃摇摇头,“你这小丫头,嘴里说话就是不好听。”
元宝生气:“哼,得罪了我,你今儿可就吃不到腐乳酱方了!”
于是,易晃又忙不迭地讨好她,两人嘻嘻哈哈,打打闹闹。
易焦叹道:“老二这个傻子,只知道跟人家小姑娘斗嘴!”
裴琰意味深长地说:“老二心里门儿清,可不止是跟元宝斗嘴。”
两人说话点到为止,易晃听了半耳朵,回头问道:“哥,你跟大人在说我什么坏话?”
“就说你嘴馋的毛病得治治。”易焦说。
易晃笑道:“我不是嘴馋,我是爱美食。”
易焦:……
恕他没觉得两者之间有什么不一样。
铜炉锅子已经点燃炭火煮起来了,肉菜满满地放了一桌子,还有就是腐乳酱方,肉丝炒年糕之类的也端上桌子。
卢青桑准备了金华酒与度数浅的葡萄酒。易晃抢先提起了酒壶,然后对卢青桑说:“老板娘今天辛苦了!来,第一杯敬你。”
卢青桑受之无愧,拿起酒杯,道:“满上!”
然后众人都敬了她一杯,裴琰瞧了她一眼,问道:“你还好吗?”
卢青桑道:“没事啊,这个度数浅,我只喝三杯,不会有问题。”
易晃笑道:“我们大人酒量不错,卢姑娘,我觉得你要是喝不了了,就让大人替你喝也是一样的。”
易焦的手在兄弟的肩膀上重重地敲了一下,沉声道:“还没喝你就开始醉了!”
易晃立刻不敢再放肆了。
大家喝酒吃菜,卢青桑把肉丝炒年糕往裴琰面前挪,抬抬下巴,“请吧,裴大人。”
裴琰弯弯嘴角,“多谢姑娘。”
吃火锅要的就是热闹,几杯酒下肚,易晃话又多起来,幸好有给元宝喜欢跟他杠,两人你来我往,把气氛搞起来了。
裴琰今日的胃口似乎很好,尤其钟爱面前的肉丝炒年糕,有时候火锅里的菜涮好了,卢青桑便用漏勺给他捞一些菜,他来者不拒,吃的干干净净。
而且他还学会了点菜,指着鱼说想吃,卢青桑帮他烫好后送到他碗里,然后他看着鱼,扒拉了几下筷子,不知如何入口。
卢青桑叹了口气,把他的小碟子拉过来,三两下给他把鱼刺挑干净,然后再推给他,“吃吧。”
裴琰冲她笑笑,一点也不客气地吃光了。
坐在对面的易晃看在眼里,悄悄对元宝说:“你看我们大人与你姐姐,现在是夫唱妇随,多好的一对啊,以后肯定恩恩爱爱。”
元宝瞅了一眼,低头扒饭,不理会他,易晃追问:“哎,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羡慕你姐姐?”
元宝没好气道:“你话真多,快点吃吧。吃完我们要去逛灯市的。”
“去逛灯市好啊,我们一起去吧。”
元宝瞪了他一眼,“谁也跟你一起去,我跟我姐姐去。”
“那不行,”易晃说,“你不能跟着去,卢姑娘自有我们大人陪着去逛灯市,你去凑什么热闹啊。”
元宝简直要被易晃气死了,不肯跟他说话了。
吃过晚饭,再收拾一番,天色已经黑了,卢家食店的两只灯笼点起来,渐渐地,这一整条街的灯笼都被点亮,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灯市开始了。
卢青桑与元宝换了白绫袄,披上裘衣,准备出门逛灯市。
裴琰与易家兄弟跟着后面,卢青桑以为他们是顺路回家,故而没有多问,她与元宝挽着手,看新鲜。
真的很新鲜啊,街面上一盏接一盏的灯,一条条灯海比天上银盘似的大月亮还要好看许多。来来往往的人,车水马龙,卢青桑留心观看,青年男女居多,有那胆大的,甚至手牵着手,还有躲在树荫下悄悄说着情话。
人们对此也多是宽容一笑。嘟嘟
这可是元夕。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年轻人儿的心情,过来人都懂,故而并不苛责。
北安门设有鳌山灯,高高的灯笼堆了足足有十多米高,非常壮观。
裴琰轻声说:“每年这个时候宫里也会设鳌山灯,比这个还要高得多,你若是喜欢,我可以找机会带你去看看。”
卢青桑就是个小老百姓,虽然对宫里的鳌山灯好奇,但是让她进宫她是不愿意的,她这身份,是不是见个人就要下跪行礼,要是不小心得罪了有权有势的人,脑袋可还保得住?还是算了,这民间的鳌山灯已经很让她欢喜了。
她拒绝了裴琰,忽然回过神来,“咦,你怎么还在?”
裴琰:“一年一度的元宵佳节,这么难得,我当然要出来逛逛。”
“元宝呢?”
刚才看得太入神,一时没有留意到,元宝与易家兄弟都不知道去了哪里,现在只有卢青桑与裴琰两个人。
“易晃跟着她呢,刚才人太多了,他们应该往御街那边去了。”
“那我去找她。”卢青桑扭头就走。
裴琰拉住她的手臂,含笑道:“你还看不出来?”
卢青桑:“什么?”
“易晃与元宝相处挺愉快的,我从小跟易晃一起长大,他的人品我能保证。卢小姐,不要破坏他们的姻缘。”裴琰笑道。
卢青桑看看天上的月亮,再看看裴琰,忍不住道:“裴大人今日不做锦衣卫,改行当媒人了!”
裴琰道:“若是真能促成一桩良缘,就是月老也会感激在下。”
这人还真是自大,卢青桑:“你先把自己的良缘解决了再说吧。”
裴琰握住她的手,一双好看的眉眼里都蕴含着笑意,“我的良缘近在眼前。”
卢青桑冷哼一声,“你说是我吗?别搞错了,你以前可说我是你的妹妹呢。”
裴琰握着她的手,轻轻拍打自己的嘴巴,卢青桑怔住了,“你干嘛?”
“它说错了话,罚它。”
卢青桑用力挣脱了手,今天怎么什么什么都不对了,眼前的裴琰像是被人夺舍一样,平常他哪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还是裴琰吗?”她问。
裴琰笑道:“如假包换。”
卢青桑转身自顾自向前面走,一个没留神差点与迎面过来耍狮子的人撞在一起,辛苦裴琰及时扶住了她。
“没事吧?嘟嘟”
“没事。”
裴琰顺势牵住她的手,“街上人多,你跟着我走。”
他的手心干燥而温暖,卢青桑试着挣脱,反而被他更加紧紧地握住,挣扎无效,也就随他去了。
这一路走来,到处都有好玩的,有个耍杂役的汉子躺在一张八仙桌上,伸长了一条腿,脚板上上确实支撑起一根长长的杆子,杆子上攀了个小童,像猴子一样灵活的在杆子上攀爬,这杆子就这么树立不倒,而且那躺着的汉子还在悠然地吹着笛子,真是太神奇了。
卢青桑凑近了仔细观察,还是看不太明白,问裴琰:“这是怎么弄的,为什么细杆不倒?”
裴琰道:“这个其实是一种平衡,练久了,互相配合自然就成了。”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这汉子跟小童配合的天衣无缝,也不知道私下花了多少时间去排练。
卢青桑掏了五钱银子放在桌子前面的碗里,同时用力鼓掌,学着众人大声叫好。
后面还有钻火圈的,倒立的,还有玩猴把戏的,这里不一一细说,但是每一样都特别好看,比起现代的杂技来说也不差什么,卢青桑拍的巴掌都疼了,荷包里的钱都快散尽了。
亥时的鼓声响起,夜深了,人也渐渐散去。有买小馄饨的担货郎挑着担子经过,卢青桑突然觉得饿了,“我想吃馄饨。”
裴琰叫住那担货郎,要了两碗馄饨,担货郎道一声“好嘞”,放下担子,将炉子搬出来煮馄饨,热气腾腾的水汽起来,引着回家的游人纷纷停驻,也要了馄饨来吃,一时之间,货担郎这里竟然围了不少人。
货担郎笑呵呵地做生意,卢青桑去荷包里掏钱,只掏出几个铜板出来,刚才做散财童子太开心,现在才知道兜里全空了。
见裴琰笑着看她,她哼了一声,“你来付呗,官人!”
这个“官人”的称呼可谓是一语双关,既可以代表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还可以指夫君的意思,卢青桑调侃裴琰,裴琰竟然低了头,不敢看她,掏钱给摊主后,就不吭声了。
在灯光的映衬下,耳朵边缘是淡淡的红色。
这不会是害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