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法采
她在他脚下跪拜,隐隐地,一股凌厉气息席卷而来。
就如同那夜,凌厉气息将她席卷,他也让她九死一生!
几乎出于本能,她两腿发软起来,旁人拜过起身,她竟然打了晃!
那凌厉目光一下落到了她身上。
程玉酌一颗心提到了嗓子!
不能出错,不能出错,不然前功尽弃!
程玉酌牙齿打颤,紧紧咬住,直到那凌厉目光从她身上离去... ...
天边隐隐有光亮,程玉酌睁开了眼,浑身已经湿透了,她坐在床边惊魂甫定。
静静醒了,摇着尾巴在她脚边蹭了蹭。
程玉酌慢慢回过神来,拍拍它的脑袋,“乖,今日给你做好吃的。”
可正要出门的时候,突然瞧见桃树下,好像有人影一闪而过!
程玉酌惊讶,再细细看去,什么都没有了。
静静朝着那桃树下叫了一声。
程玉酌回过神来,连忙抱了它,“这宅子再安全不过,定然不是旁人,我们只去做饭,不要多事。”
程玉酌起得早,小棉子过来给她打下手,发现她已经把早饭做得七七八八了。
“姑姑,这是?”
小棉子指着陶盅里面的粥,乳白色,有奶香,捞出一勺,除了米还有小粒的瘦肉。
“牛乳瘦肉粥,特地替那位受伤小侍卫做的,我怕你们吃不惯,没有多煮。”
程玉酌笑道,“哦对了,不知那位替身小侍卫唤作什么?不好称呼呢!”
“姑姑人前人后都唤阿获便是。”
“也好。”
小棉子仍旧看着那牛乳瘦肉粥,牛乳和瘦肉都是利伤口的食物,只是这般做法... ...
小棉子眨巴眨巴眼。
太子爷不让程姑姑知道真实身份,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安全。
可程姑姑做的这粥水,太子爷是吃还是不吃呢?
*
东厢房,赵凛叫了成彭,“可有消息?”
成彭回道并无,“小棉子已经嘱咐了程司珍上晌传话,届时冯爷会随太医过来,亲自给爷回话。”
赵凛点了点头,朝着博古架后空无一人处问了一句,“姜行,昨夜可稳妥?”
好似凭空出现,博古架后突然走出来一个人,身材高瘦,抱剑怀中。
“尚算稳妥。”姜行说着,并不似成彭和小棉子一般谨慎,反而低笑了一声,“不过隔壁那黄家,不太老实呢!”
“那就让他老实。”
“得嘞,太子爷!”
声音一落,人也不见了。
这姜行每次回话都能让成彭出一脑门汗。
可姜行出身江湖,因被太子所救,才归到太子身边做暗卫,他武功高强非寻常侍卫能比,太子对他不是一般的看重。
其实说起来,太子爷虽然言语不多,可待下宽和,是他们这些伴君之人的幸事,就好比那完全不知状况的程司珍,只要她规规矩矩,太子爷便不会多说什么。
甚至可能他们离开,程司珍也不知道自己曾经近身伺候过太子爷。
成彭正想着,小棉子已端了早膳过来了。成彭一眼看见那粥水,便吃了一惊。
赵凛瞧了一眼,也皱了眉。
小棉子赶忙解释起来,“... ...牛乳算是药膳,是为您特特做的。”
赵凛没再多言,用调羹舀了一勺,目露踌躇。
小棉子正想着,别勉强太子爷了,自己再另去煮些正常的来,就听见姜行突然出了声,“牛乳?有我的么?”
小棉子被他吓了一跳,见太子爷见怪不怪,眼睛咕噜一转,“程姑姑倒是做了五份饭,就是... ...”
“就是什么?”
“程姑姑只瞧见四个人,便做了四人饭。另加一份,是狗饭!”
“你... ...”
姜行被生生噎住了。
成彭也绷了笑,他就见太子爷似也想笑,却只轻咳了一声,倒是不再纠结这粥水,舀了一勺吃起来。
成彭几人都看住了太子的脸色,以为太子一勺便罢手,却没想到又舀了一勺。
赵凛看着碗中不小心吃下一半的牛乳瘦肉粥——
竟意外合他的口。
他不禁向窗外看去,程玉酌抱了木盆到院中晾衣服,小狗静静叼着一只小木碗,在她脚下摇尾巴。
程玉酌低头看了静静一眼。
“吃光了,还想要?这么合你的口?”
静静汪了一声。
程玉酌笑了起来,那笑在宫里甚少能见到。
“没了呢,改日再做这牛乳瘦肉粥吧!”
话音一落,室内陡然静了下来,成彭和小棉子都愣住了,姜行捂住了嘴。
赵凛拿勺子的手一顿。
狗饭... ...
*
隔壁黄家。
黄太太支使了护院,“废物,我让你偷偷溜进程家,你怎么连个狗洞都找不到?!我还指望你给我听到什么稀罕事呢!”
黄太太打赌输得抬不起头来,她可是十赌九赢,怎么能一上来就输?
还输了那么多钱!
黄太太气得晚上饭没吃好。
她让护院溜进程家听壁,想听到什么脏的乱的,好出去宣扬,好歹替她挽回点面子!
护院连忙道,“太太再给小的一天工夫吧!小的发现个狗洞,虽然堵了大半,但稍微挖挖就成了!”
黄太太一听狗洞,觉得甚好,“快去!我等不及要听那女人的腌臜事了!宫里出来的人,能干净才奇怪!”
护院去了,凑着前后无人扒起了狗洞来,突然觉得身后一凉,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后颈一痛,眼前一黑。
护院被人用麻袋装起来,扔到了黄家的门口。
黄太太听见回禀,跑出来一看,麻袋上面赫然写了三个字。
“老实点。”
黄太太看清了字,气得抖了起来,一脚踢在了护院身上。
“欺人太甚!”
黄太太喝了两碗茶才压下气去,她狠狠地向东面隔壁看去。
“来人,给我盯着隔壁姓程的!我就不信她一点破绽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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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济南府风貌鼎盛,济南人爽朗豪放又不失规矩。
程玉酌出身江南,曾随父亲来山东做过官,后来家破人亡,入宫为婢,许久不见世间人烟了。
她照着小棉子所言去桂生医馆传话之前,先去寻了周常夫妇。
周常夫妇本是济南乡间小农,因宫中太监叔父资助,慢慢到了府城里面做生意,经意一家小茶馆,门脸不大,却刚好够一家人的营生。
程玉酌过来,周常连忙要招待她,她道不用,“家弟受伤,我忙不过来,托你寻个牙人找个能洗衣做饭的妇人替我打下手,不必太伶俐,老实本分能把活做好便是。”
周常说正好,“上次同姑姑说得那个老牙人,就在这一带走动,姑姑不若托他办事,也正好问话。”
程玉酌一想,是这么回事。
周常媳妇端了茶点过来,“刚出锅的绿豆糕,我自家表妹的手艺,姑姑别嫌弃。”
程玉酌尝了一个,清爽绵软,只论口味同宫里差不了多少,“你这表妹手艺不错。”
话音一落,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跑了过来,周常媳妇叫了她,“这正是我那表妹的女儿呢!”
程玉酌见小女孩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身上却尽是补丁,从腰间拿出几枚铜板塞进孩子手里,“买糖吃去吧!”
谁知小女孩却不要,一转身跑了。
周常媳妇连道,“姑姑别见怪,我这表妹日子过得虽然难些,但不让小孩随便拿旁人的钱。”
她说着,叹了口气,“她是个命苦的,成亲没几年就死了夫君,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不想年初的时候,大孩子又被学里同窗欺负,摔断了腿,如今还没治好,又病了起来,眼看着... ...”
周常连忙让她打住,“同姑姑说这些做什么?”
周常媳妇连忙抹了眼泪,“我只是可怜那表妹,姑姑别见怪。”
程玉酌往后院瞧了一眼,一个年轻妇人正替那小女孩重新扎了小辫,一身衣裳也洗得发白。
程玉酌暗叹一气,人世间诸多疾苦,不知道她走散的弟弟妹妹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