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喜桃
这两日,顾湛几乎寸步不离守着她,以往无穷无尽的遮掩令人厌烦,这次她生死一线,他顾不得那么多了,索性大喇喇的把两人的关系摊开示人,好在身边的心腹都是过命的交情,得知二人的关系后难免震惊,却胜在嘴巴严实。
他抬手解了鹤羽大氅的鎏金镶玉领扣,淡声道,“你先下去。”
珍果一向惧怕这位旧主子,陆茗庭中毒,她难逃失职之罪,如今陆茗庭昏迷不醒,她更有伺候的不尽心之罪,两顶罪名扣下来,她结结实实打了个冷战,冲他福了福身,擦干了脸上的泪,跑得比兔子还快。
顾湛撩开衣摆,坐在床头,拿着栉巾给她擦拭额上的冷汗。
床上的人浑身发烫,脸颊是异样的潮红,鼻息起伏不止,一身冷汗把雪白的中衣都浸的半透。
冷汗刚被擦去,下一刻又滚落下来,顾湛握着栉巾,仿佛不知疲倦般,一下又一下擦拭着。
她的肌肤几乎白腻到透明,淡青色的经脉隐隐可见,脆弱到令人心惊。他触到她颈间的动脉,一下一下,在冰冷和火热两种极端体温之间急促跳动着。
顾湛生平第一回觉得无力回天,他什么都做了,守她守的心力交瘁,却依旧无能为力。
他低眸苦笑了下,伸手去解她中衣的白玉襟扣,为她擦拭流入脖颈的冷汗。
不料,白玉襟扣才解开了一颗,身侧莹白纤细的手指突然颤了颤。
无边的黑暗中,意识渐渐回笼,陆茗庭心中控制不住地痉挛抽搐,痛得任何声音都发不出来。
眼前一片模糊,她艰难辨别出一个人影,伸手握住他的衣角,嗫嚅道,“湛……郎。”
☆、第 68 章
翌日, 御驾入京, 返回禁廷。
太子携太子太傅等人早早等候在御书房里,似有大事同元庆帝商议。
元庆帝离京这几日, 暂令太子监国。太子绣花枕头一包草,掌国政大权在身, 却事事都唯祖父江尚书马首是瞻。
江尚书趁着元庆帝不在朝中,大肆铲除异己, 打压戴氏一族。将戴氏嫡系子弟贬谪到西南毒瘴之地, 不料这一贬,却发觉了不对之处。
官差压着戴氏的子弟前脚进入西南地界,后脚便如泥牛入海, 自此不知所踪。戴英莲揣着象牙芴板直入东宫, 要为自家子弟讨个说法。太子不堪其烦,令人去查个究竟,却发现了天大的秘密。
原来,西南滇王早已暗中集结兵马,把守要塞险地,并下了军令——自京城前往西南的官员,一律格杀勿论。
太子闻讯大惊,没想到京城贵族歌舞升平之际,这些逆贼竟然整顿屯兵, 枕戈以待,明显是打算伺机而动,彻底颠覆皇权!
“狗胆包天!他们狗胆包天!”
元庆帝怒不可遏, “朕在淮阴遇刺,他们不闻不问也就罢了,竟然想着趁机而入,谋.逆犯上!西南地界有如此大的动静,西北、东南竟然没听到一点风声么?朕看他们是沆瀣一气,早已经串通好了谋.逆的勾当!”
太子伏地道,“父皇英名!东南王早已领兵北上,西北节度使也已经蠢蠢欲动……西北地界皆是顾湛的心腹,如今我朝大半疆域暗中高举反旗,定是顾湛那厮的暗中授意!”
元庆帝气到浑身发抖,冷笑道,“朕既然能给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官厚禄,也能将他一夜之间打回白首之身。来人!”
话音刚落,张德玉躬身入殿道,“皇上,江贵妃和三公主求见。”
元庆帝面色不耐,“她们来做什么?”
……
一炷香后,元庆帝盯着地上跪着的母女二人,神色阴鸷,“你们母女俩倒是敢作敢当,一个伪造长公主身世,一个暗中毒害皇姐,欺君之罪,当诛九族,你们可知罪!”
江贵妃抱着三公主,泣涕涟涟,“皇上恕罪,臣妾和芷兰固然有罪,可顾湛那厮目无皇权,岂不是罪加一等!顾湛里应外合,集结兵马,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眼下最关键的事情,是要得知顾湛的谋划部署,方能从中个个击破!”
元庆帝拧眉道,“朕怎会不知这个道理!只是顾湛总揽军权已久,又和忠义伯等人有出生入死的交情,若想个个击破,只怕难如登天啊!”
江贵妃摆摆手,令三公主退下,方道,“臣妾有一计!人生在世,所求无非是功名利禄而已,如有例外,无外乎再加一个“情”字。臣妾听闻顾湛和忠义伯私交甚好,这次谋逆造反,自然少不了忠义伯从中助力。忠义伯夫人和顾湛的生母是闺中密友,早年顾湛失怙,忠义伯夫人曾多次暗中照顾。更何况忠义伯夫妻二人感情甚笃,忠义伯宠爱妻子的逸事一度传为佳话……”
元庆帝挑眉,“你是说……”
“若能请忠义伯夫人入宫一叙,不愁忠义伯不束手就擒。届时以忠义伯夫人为要挟,忠义伯定会将谋反的机密倾囊相告。”
江贵妃眸中精光毕现,“臣妾未出阁时,曾和忠义伯夫人有过一面之缘,今夜头痛难眠,想和故人倾诉心事,以此为由拟旨,最好不过。”
元庆帝眸中波云诡谲,权衡了半晌,方挥袖道,“来人,传朕口谕。贵妃欲同故人叙话,连夜请忠义伯夫人入宫,如若忠义伯夫人抗旨不遵,就地诛杀。”
……
景国。
寝殿中,宫人们正服侍新帝更换龙袍。
卸下衮服玉带,十二挂玉珠冠冕,新帝穿一袭月白色遍地绣金龙的常服,愈显面容倜傥。宫婢服侍穿衣的功夫,一个个羞红了双颊,不敢直视天颜。
太监碎步入殿,立于新帝身侧,低声道,“皇上,您寻的那位陆姑娘有消息了。”
“哦?”
尹承猛然转身,屏退殿中服侍的宫人,一贯沉稳的语气添了几分急切,“茗儿如今身在何处?”
“我朝埋伏在大庆的眼线发回消息,五日之前,曾在淮阴的夜市上见到一名女子,和陆姑娘的画像面容一致,只是,那女子的身份有些麻烦……她是大庆朝的长公主。”
尹承听到“长公主”三个字,面上的欣喜之色也褪去了三分。
当年景国内乱,他在扬州同她匆匆离别,回国登基之后,他派出去多方人马寻找,想把她从扬州明月楼接出来,放在身边,从此护她周全。
可如今她竟成了皇族中人!大庆朝长公主是金枝玉叶,若想偷偷接过来,定是不成的。
尹承默了默,“长公主可曾许配亲事?”
太监答,“不曾许配。”
尹承原地踱了两步,那太监又道,“皇上,我朝刚和大庆休战一年,两国正水火不容,若派使节去求亲,大庆皇帝定会拒绝。大庆朝中还有顾湛坐镇,他前年刚打了胜仗,怎会容许“公主远嫁和亲”这种有辱祖宗基业的事情发生。更何况……皇上若要求娶大庆长公主,朝中的老臣定会死谏阻挠,届时只怕难以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