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喜桃
日月如驶,一转眼半年过去,天子脚下的皇城根,一如既往的繁华兴盛。
这半年来大庆朝没什么大事发生,若说有,便是禁廷多了一位位「长公主」。
十五年前,宛妃诞下一名死去的女婴,被元庆帝打入冷宫,含恨而死。
十五年后的今天,这桩皇室密辛水落石出。原来,当年宛妃是被宫人陷害,她产下的女婴并没有死,而是流落到了宫外。
今年春天,这位流落在外的金枝玉叶被寻了回来,被元庆帝亲封为「长公主」,赐居「茗嘉殿」。
大庆朝平白无故突然多了位「长公主」,如同往百姓们平淡乏味的生活里丢了块巨石,扬起水花四溅,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最佳谈资。
听说这位长公主生的倾国倾城,秀外慧中,深得元庆帝宠爱。
百姓们每天操心茶米油盐之事,皇权贵族离他们实在太遥远,议论了几天便抛到了脑后,并没有人深究这位长公主的过往。
……
禁廷,御书房。
秋季汛期来临,连绵多日的大雨,导致黄河泛滥成灾,百姓流离失所,纷纷涌入京城地界。
这日,元庆帝在御书房召见赵、徐二位阁臣,同他们商议治理黄河水患的应对之策。
宋阁老被斩之后,元庆帝擢升赵、徐二位阁臣统领内阁,一扫内阁的奢靡污浊之气。
赵、徐二人是大庆的两朝元老,因政绩显著,一直被宋阁老视为眼中钉,如今宋贼已除,二人被元庆帝委以重任,皆是兢兢业业,焚膏继晷,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赵阁老沉吟道,“黄河泛滥,是历朝历代都会发生的事,臣建议沿用古人治水方法,将河水分流,疏通河道,或者将堤坝「加宽」。”
徐阁老摆摆手,并不赞同,“若依赵阁老所言,虽然能解燃眉之急,却需要年年加固堤坝,劳民伤财。”
“依臣之见,不如修建「窄堤坝」,将河道变窄,水势就会变大,进而快速冲刷河床,将河床中的淤积的砂石带走,河床越来越深,河水就不容易溢出堤坝。”
赵阁老反驳道,“徐阁老的法子,水量正常的时候可行,但是如果上游出现洪水,在经过窄河道的时候,水势加大,很容易发生决堤,产生更大的危险。”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元庆帝听着二人的争论,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沉吟了片刻,也没能拿出个主意来。
黄河水患如何治理,是一件迫在眉睫的事,必须在三日之内拿出个主意来。
御书房里正争论的热火朝天,御前太监张德玉尖利的声音传进来,“长公主到——”
话音儿刚落,一位女子袅袅婷婷地走进来,她穿着一身朱色公主朝服,裙摆上用金线绣着孔雀百鸟,翎羽华光,细腰间系着珊瑚丝绦、玉佩琳琅,云鬓上簪着鸾凤红宝石流苏金簪,并两支如意青金石发钗,发冠上垂下来两串东珠八宝璎珞,随着她的步子轻轻摇摆,粲然生辉。
元庆帝见了来人,笑道,“茗庭来了,快坐在父皇身边。”
说罢,御前太监张德玉忙抬了一把鎏金团凤座椅,放在九龙御座旁边。
“多谢父皇。”
陆茗庭盈盈一笑,芙蓉面上艳光摄人,令人不敢直视。
赵、徐两位阁臣见了,纷纷起身向她行礼。
半年之前,禁廷突然多了一位长公主,宛妃当年的冤案被平反,元庆帝把对死去的宛妃的内疚悉数化为疼爱宠溺,对这位长公主大肆补偿,各种赏赐如流水一般赐入了茗嘉殿中。
这位长公主不仅长得国色天香,而且腹有诗书,颇有高瞻远瞩的心志。
半年前的一次皇家宴会上,元庆帝考察太子的课业,询问治国之道。太子的回答平平无奇,令元庆帝非常失望。
元庆帝随手点了长公主回答,没想到她睿智机敏,关于国事的论述另辟蹊径,颇有见地。
元庆帝又惊又喜,又问了几个四书五经方面的问题,没想到她娓娓道来,旁征博引,见解独到,把一旁的太子衬托的黯然失色。
从此之后,元庆帝把她带在身边理政,常常带着她和一众文臣商议国事,恩宠之盛,远远超过昔日的三公主,甚至可与东宫太子比肩。
元庆帝看向陆茗庭,含笑问道,“想必刚才二位大臣的争论,你都听到了,你对他们的建议有何见解啊?”
陆茗庭抿唇一笑,“茗庭觉得,两位阁老说的都对,但也都不对。”
“哦?”
元庆帝有些惊讶,“那你来说说,宽堤坝和窄堤坝,各有利弊。该如何取舍呢?”
陆茗庭轻启樱唇,“皇儿以为,不必取舍。”
“既然各有利弊,不如令工部修筑两道堤坝,第一道是窄堤,变窄河床,利用水势带走淤积的泥沙,第二道是宽堤,等洪水漫过窄堤后,防止溃决的风险。如此一来,便可以确保万无一失。”
赵阁老一愣,继而恍然大悟,“妙哉!妙哉!”
徐阁老也笑道,“是臣迂腐了!一心想着取舍,囿于方寸之间,倒不如长公主看的通透。”
说罢,他捋了捋胡须,看向陆茗庭的目光颇为赞赏。
陆茗庭迎着徐阁老春风一般慈爱的目光,唇边笑意微微僵硬,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这位徐阁老家中有一位嫡子,名为徐然,生的仪表堂堂,才高八斗,三年前以进士一甲入仕,任刑部侍郎一职。
她正值嫁龄,徐然正值婚龄,半年前,徐阁老便隐晦地和元庆帝提过求娶的事,但当时她刚进宫不久,元庆帝宠女儿心切,便没有应允此事。
陆茗庭讪笑着谦让了一番,看向元庆帝,“父皇为了黄河水患的事情日夜忧心,倘若百姓们知道父皇这般仁慈为民,定会感激涕零的!”
元庆帝开怀大笑道,“有皇儿这番话,父皇的辛苦劳累都烟消云散了!”
陆茗庭盈盈一笑,桃花眼中波光澄澈,小女儿的娇态显露无疑。
在禁廷的这半年,她深刻体会到,元庆帝是慈父,却不是明君。
他秉持中庸之道,沉迷佛道之说,大肆修建寺庙道观,却忘记了民生为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