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喜桃
方才坤德殿中那一场闹剧,旁人只看到了三公主诬陷长公主的计谋,徐然却看到了层层迷雾之下,顾湛对长公主的一腔紧张爱护之心。
这两人有何过往,徐然并不了解,可是他知道,若非是坚若磐石的感情,堂堂辅国将军怎会如此方寸大乱,又怎会不管不顾地直闯深宫?
顾湛凤眸微眯,“徐大人心细如发,说到了顾某的心坎儿上。我并非只想护长公主一时,而是想护她一世。”
徐然见他如此坦荡地承认自己的心意,面上愕然之色一闪而过,笑道,“那就先祝顾将军心愿成真了。只是此路注定坎坷,日后将军若有需要的地方,徐某愿尽微薄之力。”
说罢,他拱手离去,石青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朱红色的宫门里。
岑庆牵过坐骑,迟疑道,“徐侍郎怎会知道将军和长公主……”
顾湛翻身上马,沉声道,“他是个聪明人,亦是个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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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7 章
江国舅先是被顾湛刑拘在昭狱, 又被流放到青海蛮荒之地, 恐怕连一条命都难捡回来。此令一出,朝野哗然。
群臣震惊之余, 纷纷揣测这一切是否是元庆帝的授意。
半日之间,朝野局势大变, 江家的声望一落千丈,顾湛的地位愈发无人可撼动。
江贵妃听闻坤德殿中发生的事情后, 立刻去元庆帝面前为三公主求情, 说三公主还年幼不懂事,婚事还需从长计议。
元庆帝因江家的事情颜面尽失,挥袖道“天子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令江贵妃不必多言。
禁廷夜色深重,值夜太监三人成群,挑着一盏绢纱制成的宫灯,踩着脚下坎坷不平的青石板,穿梭在朱墙深宫之间。
茗嘉殿中烛火通明,红袖捧来一只金丝楠木的精巧盒子,珍果从里拿出一罐药膏子,含泪道,“殿下的肌肤本就细嫩, 夏天蚊子咬个包,都要好几天才能下去!如今膝盖受了擦伤,连路都走不了, 可怎么是好!”
陆茗庭在坤德殿中跪了一个时辰,双膝跪的麻木僵硬,多亏珍果和小凌子二人在侧搀扶。乘坐步撵回了茗嘉殿,
等宫婢服侍着她洗漱更衣后,才恍然发现,那如凝脂一般的膝盖上,竟是被坚硬的地面磨破了皮儿,正隐隐往外渗着血丝。
陆茗庭穿了一身轻纱的寝衣,褪了亵裤,正懒懒靠在床榻的靠背上,任珍果帮自己上药,闻言道,“小伤而已。你在坤德殿里为我辩白,被几个嬷嬷押下去,可有受皮肉之苦?”
珍果红着眼道,“婢子皮糙肉厚,就算被打几下也不碍事的。婢子只恨不能护殿下周全,白白受三公主的算计!”
陆茗庭抿了抿樱唇,“江国舅被流放,三公主被指婚,江家遭此变故,江贵妃夜里只怕睡不安稳。殊不知坏事做尽,自有因果报应等着他们偿还。”
一说到这事,珍果就觉得解气,“江国舅被流放之后,江尚书请了半年病假,江贵妃也在皇上那里碰了个冷钉子!多亏顾将军为殿下出了这口恶气,真是大快人心!”
陆茗庭先是一愣,旋即红着脸道,“你哪只眼睛看出来他是为了我?”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小凌子挑帘子进来,低声道,“殿下,将军来了。”
珍果闻言,立刻叫外间伺候的红袖退下,和小凌子一道退出殿外。
今天是十五,天上挂着一轮满月,顾湛踏着一地清辉从军营回来,本欲径直回府,心里却像有根红线牵引着,不听使唤地牵挂着她。等宫门落了锁,他便绕过禁军,直往茗嘉殿来了。
顾湛自行解了大氅和佩剑,扔在一旁的黄花梨木圈椅上,从桌上拿起那罐药膏子,掀了蟒袍,坐在床边。
美人儿未施粉黛,脸上肌肤吹弹可破,三千青丝披散在肩头,宛如一匹上好锦缎,因着沐浴过,浑身氤氲着一股子宜人花香。只穿着件薄纱的寝衣,绣着鸾凤和鸣的领口开的极低,露出一寸莹白雪颈。
一路更深露重,他身上还残存着夜风的寒气,幽深的凤眸里藏着情绪的漩涡,仿佛要把她的魂魄都吸进去,直把她看的面红耳赤,才不紧不慢地拿起药罐子,伸手舀了一些药膏,抹在美人儿的膝盖上。
“嘶——”她吃痛的低呼出声。
顾湛动作一顿,上药的动作变得轻柔了些,沉默良久,突然说,“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全,早该和皇上求娶你,也好过你在这深宫狼窝里被暗算欺凌。
陆茗庭一愣,忙扯住他的衣袖,“你不要去!”
顾湛顺势握住她纤细秀气的玉手,低头觑着她,“不想嫁给我?”
“不是。”
陆茗庭连连摇头,“历代驸马无实权,先前父皇赐婚三公主,便是想除去你的军权,你若求娶我,父皇必定让你以权势作为交换。”
顾湛一旦交出军权,元庆帝便会乘胜追击,除之而后快。
他有鲲鹏之志,怎能为了她折断羽翼?
她心思澄亮如镜,知道朝局微妙,所以一直不提让他娶她的事情。
顾湛抚上她的温润如玉的小脸,把几缕乱发绾到耳后,定定注视着她娴静的眉眼,“倘若时至今日,我还要被迫在权利和娶你之间做选择,那这二十多年的苦心经营,还有什么意义?”
每次金殿早朝,顾湛听着九龙御座上下达的昏聩的政令,几欲提剑砍了这个昏君,可偏偏,那是陆茗庭的亲生父皇。
他做不到爱屋及乌,也做不到杀她家人。杀不得,动不得,叫人好生郁躁。
可是今日发生的事如同警钟,给他当头一喝,他一天也等不得了,就算将来她会恨他,怨他,他也要登上那个位子,安稳把她护在身旁。
男人深目高眉,鼻梁英挺,生的过分俊朗,此时正定定看着她,一双狭长的眼眸里写满幽暗不明的情愫。
他毫不避讳地在她面前展示狼子野心,陆茗庭怔怔地,一颗心都化成了绵软的蜜。
“我知道你志不在人臣。”她斟酌着开口。
他如今权势滔天,倘若高举义旗,天下定会一呼百应。
半年前除去宋党,他完全可以带兵直入禁廷,除去昏君,取而代之。
可她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心有大义,要什么东西,绝不会直接抢,而是会堂堂正正的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