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贯娘子 第239章

作者:老草吃嫩牛 标签: 励志人生 强强 种田 古代言情

  陈大胜咳嗽:“小,小花儿吧,找了个外地媳妇儿。”

  七茜儿抬手捂嘴:“啥,外地家?多远的外地?”

  陈大胜背着手甩着吸气:“五城~亭下贺梁府尊许宣膝下嫡出次女,年入五百石,从三品的人家。”

  陈大胜这么一说,七茜儿便算的门清了,如此追问道:“二十万石上府,还是下府?”

  二十万石上为上府,十五万左右为中府,十万石下为下府,这个必须区分清楚,上府府尊跟下府府尊年入差到姥姥家去了。

  陈大胜就知道自己媳妇盘拐弯账,遇到这类账的事情,她能精明到极致。

  便摇头笑说:“上府,他家四子三女,以往结亲人家,咱小花这门亲门楣最高,这位二小姐两哥哥都结亲了,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是名声颇好的四世同堂,兴旺人家。”

  如此,七茜儿一盘腿儿就在炕上开始拨拉小账,嘴里就跟滚了万颗算盘珠子般开始吧嗒,吧嗒说了起来:

  “这位上府老爷既能被咱干爹相中,定是身体康健,三年考绩上等的,那上等考绩靠什么,靠的就是地方收入堆出来的,除了朝廷每年固定这五百石,恩~这府尊老爷名下能有油水的地方,就多了……

  籍帐,军将,驿递,马牧,盗窃,仓库,河渠,勾防,年节祭祀,教化百姓……加上府内商会各色孝敬,年入一万四千贯左右我都给他算少了,再从咱大梁开国至今算,这位老爷家若是邵商派,就起码儿有个十万贯家底儿了……”

  陈大胜吸气,对,就是这样,就是一点儿,算计人的脑髓子跟不上,盘个账就比个户部大先生还精明。

  他媳妇盘的这个账目,是人家府尊老爷任职期间,朝廷可允许你正常收的一些款项,如买牛一头要去府衙立契,契纸动官印是要给钱的。

  当然,上府府尊不会要契纸钱,可能动手脚的地方多了去了,掌一府百姓生死呢,拿官仓粮食折旧说,那到了年头的陈粮,如何判定需要出库换新了?新旧如何掺?换出去的旧粮怎么折?又折给谁?

  照着正常规矩来,给谁不是给。说白了,一样的事儿自然是给“顺眼”的呗。

  陈大胜张张嘴道:“确是邵商旧臣。”

  七茜儿点头:“那就对了!你干爹能相中,这位怕是个能够的,官声好的,咱就给他折家资十五万贯,那他两个儿子娶妻,娶的是高门还是低户,还是门当户对?”

  陈大胜二目呆滞,觉的自己这个斥候,该让位给自己的媳妇才是正理,他有气无力的道:“门当户对。”

  七茜儿闻言一拍手:“恩!这位大人很是心正,是个不错的好官。”

  有气无力:“怎么讲?”

  七茜儿:“高娶心野,低娶贪婪,门当户对说明这人是慈父,他起码考虑孩子们是不是说得来,能不能过到一处,两家门楣一样高,这就是好婚姻,又是给儿子找的,这就是有心好好待人家闺女的,想家庭和谐欢喜的当家老爷。

  人家不给自己家提前揽麻烦事儿,若这样,为了官声,这老爷娶儿媳妇定不敢大肆宣扬,便从十五万贯里扣一万贯,你跟我说说?他长女又找了个什么人家?”

  陈大胜呃了一声:“这个~倒没问,仿佛是嫁给门生了。”

  七茜儿掰着指头想:“这……不对啊,从前他家还仁义,是个心疼闺女的,怎么就答应远嫁了?你又说他家是四世同堂的好人家?啧~臭头啊,明儿你去打听一下,若是那位娘子嫁妆两万贯,咱小花儿还有个福气,若是过十万贯~哼哼!那就有问题了……”

  一瞬间,无数冷汗在陈大胜的发根迅速的抓了一下麻,陈大胜是斥候头子,他知道的比小花儿甚至常伯爷都多。

  然而自己这个搞不懂眼前姻亲关系轻重的媳妇儿,却能从嫁妆里推断出后三年的事儿。

  这他妈的是男人吧!

  陈大胜猛坐起来,看着七茜儿认真道:“来,说说,能有啥问题?”

  七茜儿确定道:“能有啥?那二小姐的父亲从前还是慈爱的,他给儿子找了门当户对的儿媳妇,又给长女找了门前能照顾到的女婿,偏偏二小姐一杆子就嫁了个万里远的兵部官儿,芝麻绿豆开国子,家里热闹的住了几团儿麻线,人家图什么?

  图小花儿那俩能拿刀上房的祖宗?还是倒三角脸三角眼的嫂子?人活着谁也别说谁是圣人,都得图点差不离的东西是吧,咱不坑谁害谁,那都是好人了。

  你都说了小花儿一身麻烦,那这还不好推断?她家四世同堂呢!四世同堂!品品,他家老爷子老太太,如今就总有一个要不成了,我今儿话放在这儿,你爱信不信!

  哎呀,回头就怕几万贯带过来,咱小花儿洞房完了就得陪着媳妇儿回老家奔丧,待老丈人丁忧二十七月过去,这位府尊老爷找的亲家又都不是京官,这是瞅准了咱小花儿能御前说上话呗,人家呀,三年之后还想做府尊老爷呢……不成,我得问问,咱小花儿公主都配得……。”

  陈大胜赶紧打住:“甭提公主这一茬!那都填进去一个郑阿蛮了,咱小花儿烂家里也不配公主,我跟你说,既定的事儿,你可别添乱,哪儿去?哎~!”

  他心里吓的都是木的,自己媳妇这脑袋歪到什么地方了,他就纳闷了,她就怎么学会的这一个本事呢。

  贺梁府尊家老太爷可不是中风了么,只是人家把消息隐藏了,外人都不知道。

  他媳妇是一点儿没算错啊。

  他是斥候头子他清楚,可媳妇……呃,不能想了,害怕呢。

  七茜儿烦他,趿拉上鞋就往外走,陈大胜就在后面追着哀求:“姑奶奶你等会儿,干啥去~你可不敢胡说八道去,咱小花儿就因为找不到媳妇这名声,这两年都不好过,你就去问问跟他一茬的,儿子都满地跑了,咱家都俩了!

  皇爷想起这事儿都是满嘴泡,你个外路嫂子,你去打破没道理,我跟你说,你信不信干娘回头能撕吃了你?”

  七茜儿没回头,脚下贼快,嘴上也快:“你说的那是屁话!找不到也就两年不好过,找烂了咱小花儿这辈子就完蛋了,一堆儿烂了……”

  “……什么烂了?”

  常连芳背着一个大柜子从大门里出来,就听到他嫂子说自己烂了。

  陈大胜跑过来拉媳妇袖子,他媳妇没回头的后蹬腿儿。

  陈大胜一蹦跶躲了,我气死你,踢不到……

  常连芳看这俩人在门口又逗上了,便又是羡慕,又是因为自己喜事临门而高兴。

  他放下那柜子,一脑袋汗的说:“不至于烂了,我就是看它旧了……我说,这是棋盘院,不是你家亲卫巷,差不多得了,那边可是住着唐家二房的碎嘴子,跟这逗弄,这不是给人家嘴巴里送劝酒菜么。”

  七茜儿瞪了陈大胜一眼,这才笑眯眯的来到小花儿面前问:“弟呀,你哥跟我说,你找了个远处的媳妇?”

  常连芳满面甜蜜的说:“啊,那是远了点。”

  七茜儿吸吸气:“那啥,你给我找了个这样的弟媳妇,肯定有想头吧?”

  常连芳左右看看,就迈步到了哥哥嫂子身边,这才满面认真,极严肃的对他们说:“还是嫂子你贴心,我哥就啥也看不出来,什么都瞒不过你,小弟我确有想头。”

  陈大胜与七茜儿迅速对眼,七茜儿便把一肚子为你好的话咽了进去,人家小花儿若是真的图厚嫁妆,那,那就啥也甭说了,只说好话吧。

  谁能想到,接下来小花儿却一脸欠的哼哼道:“早年过五城亭那会,我就见过二小姐,还不是一次!跟皇爷打天下一次,跟我爹平叛一次,嫂子,你知道我那媳妇儿诨号是啥?”

  七茜儿向后一步,嘴角抽动着问:“啥,啥~啊?”

  常连芳背手冷笑:“贺梁母老虎,专吃尖酸猴!我叫她们成日子算计我,姥姥!”

  甭问了,这是给他俩嫂子预备的媳妇儿。

  妈蛋,白操心了!

  七茜儿转身就走,便没听到小花儿搂着同样抽的陈大胜炫耀那话:“哥,别的兄弟不敢跟你吹,我那小媳妇儿那叫个水灵,娶回来就是泉后街第一水灵,真的,过五城亭那会我去他家赴宴,那时候就想,若是有缘活着,我就跟皇爷求了来,嘿,当初我娘还不乐意,哼,我的就是我的……”

  陈大胜默然的看着他,心想,我们操的哪一份心呦,你滚吧,从此我们不是兄弟了。

第169章

  常免申本来想让小儿子在京里娶亲,可五月二十五那日,常家父子,母子,兄弟就在家悄悄发生了争吵,具体情况外人不得知。

  反正当夜常连芳就去了泉后街,再也没有回去。

  五月二十六,亲卫巷就开始繁忙,陈家四个嫂子,老刀这边连孟万全家卢氏,九个嫂子各显本事,就把个棋盘院盘出一份人间大热闹。

  他家那个棋盘院子是没法跟燕京侯府相比的,可仿若是为了争一口气般,与他不是血亲的兄弟便都动了起来,不是自己只身帮衬,而是都带了满府的人帮忙。

  用老太太的话来说:“小花儿,你是新郎官儿,让他们动弹去,有你累的时候,这几日就在奶奶炕头养膘儿。”

  陈大胜订了平慎那边开的最旺盛的大芍药,热热闹闹就摆满院子。

  余清官带着亲卫,寻遍周遭百里,反正有点名气的厨官都被他请到了泉后街。

  大妞家牛助,还有谢六好都是本地人精,这两人就去七茜儿那边支了钱,满庆丰府寻摸鸡鸭鹅豚,牛羊鱼鲜,菜蔬都是他们跑来了。

  甚至那牛,都是他俩背地里叽里咕噜弄到的“摔死牛”。

  张婉如回到娘家,把老张家传了多少代的那顶大红花轿请了出来,又寻了燕京最好的师傅上漆镶嵌珠宝,发誓要打造庆丰府最奢华的喜轿。

  丁鱼娘跟大妞,二妞领着几个府的针线婆娘,就把棋盘院所有需要动针线的地方都包圆了。

  她家老太太死抠的,人必不能闲,就拄着杖看着针线婆娘们,一线一布头不许浪费。

  潘八巧回了一次娘家,带回十二个账房,总领一切账目。

  甭看人家二典家柴氏喊侯夫人柴氏姑姑,她家早就烦躁她姑姑,姑父做事总一腚粑粑,那还不是干粑粑,是稀稀拉拉淋啦二里地那种稀粑粑。

  亲亲的表弟成婚,她就把嫁妆拿出来,给了表弟价值上千贯的贴补。

  至于陈家的四个嫂子,不说出大头的七茜儿,其余三个那都是能够的,人家就各包了一个庙院。

  泉后街三大庙,龙王,奶奶,三圣庙,都是有戏台,有场地的体面地方。

  这边不能跟侯府比,就把庙院挂了顶棚,拉了红绸,摆了喜桌预备招待不入正院的宾客,还有来客车驾也得有个停的地方。

  陈大忠,陈大义,陈大勇也是一人一庙,给他们干弟弟招呼客人。

  陈大胜自己攀在正堂之上,将红绸挂在子爵府的牌匾之上,蹦下赖颇得意的跟自己弟兄们炫耀:“瞧瞧,就喜庆不?”

  余清官他们连连点头,喜庆~喜庆,皇爷儿子娶媳妇也就这样了。

  几个契约奴爆发没几年,也不能指望他们有什么高雅的品鉴能力,那自然是越绚烂越红火越好。

  七茜儿手泼,给她干弟弟买了几十匹红纱红布,扎了硕大的红花儿,都挂在院里墙上。

  这位也好不到哪儿去,看她给俩儿子预备的坐床童子那衣裳,那艳红的,那累赘到放到菩萨面前就是个散财的。

  土不土的没啥,办喜事呢,旺盛的颜色堆在一起,也是一种赏心悦目,反正,任谁看了嘴角都是勾的。

  常侯跟儿子生气,喊着说,就不给他成婚钱。

  不给钱有个啥,甭说从前,也别提各府娘子手里的庄子铺面收入,几个兄弟贡济坦王坟坑一游,也不缺贴补他的这一点儿。

  那坑道里出来随便一蹦跶,身上不掉金子,人家掉宝石的。

  其实这段时日常家真心不好过,那个总是笑眯眯很是忍让的老三,这回谁的话都没听,他不忍,也不让了,就父兄好话说了一大堆,你成了婚咱再细细计较好不好?

  可常连芳从头到尾一声不吭,和家以为这件事跟从前一样过去了,人家却站起来走了,临出门那刻倒是说了一句的,他就回头看着父亲说:“我从此不信您了。”

  常侯原地站到半夜,他大儿请他回去歇息,他伸手就是俩大耳光。

  大梁开国两大战,小小的孩子成为人质送到皇爷身边长大,也许家里开始还会牵肠挂肚,但他两哥哥就常年父母阿奶膝下,又跟着父亲东征西战,其中几番生死,父子的情谊是超越旁人家。

  甭说见惯生死的人,总要勘破一些东西,那得分人。

  常家家风确有问题,他们爹学孟尝君,几个孩子跟外人锅边抢饭抢到大的,心就没养大。

  不若常连芳,他在皇爷身边长大,就做事方式怎么会相同?

  因果这词儿怎么来的,就这么来的。

  虽后来常侯与侯夫人很努力的公平,却没养出公平的脑子,习惯什么都想着老大,老二,更有了孙子孙女,又多一层牵挂,老人的心就是逐渐分散的过程。

  他们每每安排事儿,惯照着家有二子的规模去计划,事后也知道错了,就总是抱歉赔情,常连芳说不计较,可他也是人啊。

  多年期盼,总算能守在父母身边了,又两年平叛,好不容易自己整了一点子家业捎回家,结果要成婚了,跟父母索要,这东西却算不清楚了,跟府里大帐混了?

  这话说的好没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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