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贯娘子 第246章

作者:老草吃嫩牛 标签: 励志人生 强强 种田 古代言情

  如此,就一起走到东明殿的台阶外面,还没爬出去呢,就被包氏,夏氏隐约的哭声惊动了。

  那一刹也是看到了外面的黑漆漆,外家夜色火把摇曳,小孩子么,就是再胆大也被他们太奶奶威胁过,表示外面必有东西能吃掉你。

  安儿把胖手在脸上一扒拉,对他哥警告到:“哇~呜!”

  俩小爪子张开的,也是凶猛至极。

  恩,吃他们的怪物确实叫个哇呜,后面还有个几。

  他们太奶说,那玩意儿就叫个哇呜几?这是一种老太太没有根据的杜撰,还是世袭的。

  根奴吓到了,立刻双手捂住嘴,又察觉舍了弟弟不好,便一手捂嘴,一手领着弟弟倒退回来,走回爷爷的身边,也不打搅人家,就贴着榻安静的坐下。

  这是一个陌生的,很高的大房子。

  房子很亮,还有一群傻子,爹娘也不在,肚肚也是很饿的,怎么办呢?

  坐了一会忍耐不住,到底决定继续奋斗一次。

  如此,这俩孩子又互相看看,继续配合着来到御案面前,这次换根奴趴下了。

  皇爷也是看的极忘情,仿佛一切忧愁都被治愈了般,就一直笑,一直笑成了盛开的大芍药,还是黄色的。

  一只小胖手探索的从桌下探出,小喉管子里艰难的声音断断续续,那手从文房上挨个摸索过去。

  有时候人家快要摸到了,那披着黄皮黑心的,还要把盘子挪一下,直坏到榻那边有人咳嗽,皇爷才想起,人家爷在呢。

  便忍笑把盘子递到合适的地方,安儿一探手便拿到了,这次高兴的吖了一声,开始往下一块一块运送点心。

  老陈家乡下人出身,他们太奶奶带着他们在外面做客,凡举感兴趣的吃的,老太太是给他们连盘端的。

  如此,这一盘子没多少的点心便被运送完了,一块也没留的被俩孩子抱着回到塌边,人家真的很孝顺,隔着盖布,还给他们爷的脚面摆一块,这才坐下吃。

  佘青岭洋洋得意的坐起,取了糕笑眯眯的边吃边看皇爷,皇爷刚准备哈哈大笑,外面那家混帐受了刑回来御前认罪。

  这不能笑了。

  佘青岭摆摆手,有太监抬着屏风隔开罗汉榻,他抱起两个孙子,左右亲亲,亲自倒了一些水,低头试温感觉不烫,这才一个孩子灌了半杯。

  这顿淘气的就是一身汗。

  俩孩子在家淘气也是这样,就蔫不唧的配合着乱,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先找他,没有他找太奶,找不到太奶才会找爹娘。

  当然这样的时候很少,一般的要求是会被满足的……

  这么说吧,只要不涉及丑姑,这种节奏绝对不会乱,只要涉及丑姑,家里就是杀鸡宰羊声势浩大,不混战完决不罢休。

  目前是丑姑打根奴,根奴吃亏跟弟弟告状,然后兄弟配合一起把丑姑打哭。

  如果某日丑姑不来,那就是他们三在巷子里打斜对门的童家大姐儿,然后童家大姐儿就会找外援,喊了其余的丫头一起打他们三,基本势均力敌。

  这种战争每天都有,打完了嚎哭回家找娘,哄好了出去继续做世上最甜蜜的兄弟姐妹,好上一会继续打,没有一家的崽子是包容的,就一个塞一个狂野。

  偶尔也会跟六部巷子的孩子打,只要不碰到兵部大点的孩子,亲卫巷的崽子基本不输。

  外面人看到亲卫巷的孩子出去,那都是各家护着各家的赶紧走,压根不许往他们身边凑。

  这哪儿像官老爷家的少爷小姐?良心话,包括佘青岭都不太会教孩子。

  现在为什么不回郡王府,就是心疼孩子回去守着个大破园子连个小伙伴都没有。

  哪儿像在亲卫巷,话都不用说,站在家门口啊啊几声,没一会小短腿都吧嗒,吧嗒的就汇集在一起了……

  这边哄孩子,那边痛苦着请罪。

  皇爷也是忧愁的看着常免申,半天才压抑愤怒着问:“汝~何敢为父?”

第173章

  武帝杨藻看着自己的老臣常免申,他不是自己的爱将,自己的爱将早就死了,化成灰了。

  他也不是自己的爱臣,不是不想信重,而是天资所限,他就这么大的本事,离了战场基本无用,甚至是麻烦的。

  便是如此,他也信任他,并清楚明白,就是前朝再起,自己王朝崩塌,最后能陪着自己一起死的必有此人。

  如此他又气又无奈,便压抑愤怒说:“汝~何敢为父?”

  一家人,什么仇,什么怨恨,竟然闹到要拿兵械要事互相损害的地步?这要是遇到居心莫测的死追到底,他要费多大劲儿,才能护住这帮子混账东西!

  殿内寂静,好半天儿,常免申才挣扎着支起上身,都以为他会像从前那般去请罪,去无赖,去哀求,去满地打滚。

  可这一次,他却没有。

  常连起,常连旭想扶,却被他推开了。

  背后的鞭伤牵动旧伤,常免申吸了半天气,才找到神智对皇爷道:“……陛下,其实臣早就不敢做谁的爹了,他们是,是臣的爹才是……”

  常免申这样一说,便是心里一直有气的常连芳都不敢揽这个名声。

  就是心里再恨,此刻他也不得不随着两个哥哥低头对父亲请罪。

  天地君亲,父父子子啊。

  可常免申却摆摆手,吸吸气,还很释然的笑笑对陛下说:“陛下,臣家里这点破事儿,将您这边上下都惊动了个遍,这臣,臣怕是要千刀万剐了。”

  武帝无奈,看着常免申半天没吭气,这老小子什么脾气他知道,今儿这个样子绝对不正常,且等他怎么分辨吧。

  到底是多年老臣,体面总是要有的。

  不等陛下吩咐,佘青岭便让张民望给他送去一件衣裳披着,再给半个木手扶让他托着。

  叫起他是不敢逾越的。

  武帝满意的看看屏风,扭脸去看已经有了体面的常免申。

  常免申对陛下道谢,又对屏风后面道了谢,托着木手扶又缓和一会儿,才开口道:“不瞒陛下,其实八九年前,臣这心里就不敢称父了。”

  武帝眉毛一挑:“你这老混帐说什么呢?可是又糊涂了,这都多大岁数了?”

  常免申笑了起来,看看趴在一边的三个儿子,他的笑容带着早就不压抑的释然说:“陛下圣明,臣确实到了岁数了,您看,从前战场上肠子都掉出来了,也不过月把儿事,照样上马冲锋,哎,如今这才几下,他们三还给担了一半儿,这人啊……身子骨越老,越要依靠谁的时候,才会发现很多事儿,打头了起就做错了呀,陛下……”

  武帝表情有些松动,看着自己的老臣问:“何事从头错了?”

  常免申利落回道:“从前年少轻狂,头回做爹,没做好呗。就好端端的一人爽利的过着,成家了,做爹了,这些崽子就一个一个的跑到你的日子里,咱那会儿也混帐,是不懂为父为母之道的,年轻么,谁生来就会做爹呢?

  就总觉着他们到了岁数,做了父母就明白了……可,到了他们为母为父,臣才发现,想的美哦!道理人人都会懂,可疙瘩却是解不开了,这种疙瘩可不是世上戏文里唱的那般轻易,不怕揭穿,亲人心里的疙瘩,臣看来,是没的解了。”

  常连起与常连旭趴在地上,有些愕然的微微抬头去看自己的爹。

  常免申看看两个长子,又看着不抬头的小儿子,一咬牙,终于对武帝道:“请陛下,命~左右退避,有些事~臣想~想单独奏报。”

  武帝没说话,佘青岭却站起,带着孙子回避开来。

  等他带着两个孙子来到东明殿外,远远的便看到自己的儿子捂着腚,正一瘸一拐的往这边挪动。

  陈大胜看到父亲,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么大了还被打了屁股,也怪没意思的。

  安儿看到爹,眼睛便是一亮的伸出手:“爹!”

  佘青岭笑笑,看着他们父子团聚亲的那样,嘴上却惯尖酸的说:“出息了,学会乱搅合旁人家事了,你呀。”

  多年父子,感情早就有了,陈大胜挺无赖的说到:“丢什么人?丢人也是他爹,他家,儿这是被连累了。再说,南门之下四品的老大人也被打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儿这几个板子又算什么?”

  说完他单手接过儿子搂在怀里,看看东明殿的地方,就小声问佘郡王道:“爹,小花儿没出来?”

  佘青岭心里叹息,抬脸对陈大胜道:“叫他们预备车,铺厚实点儿,一会儿花儿出来就,就接回亲卫巷养伤吧。”

  这话语气不对,陈大胜便歪头小声问:“真,真就到了这一步么?”

  佘青岭笑笑,倒是满面佩服叹息道:“啊,如你那兄弟所愿,他这局做的真够大的,是谁的退路都没给留……他想要的太多了,算了!求不到就舍了吧,今日事了,那家人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一抹乌云在明月之上罩着轻纱,天地昏暗。

  殿内,常免申眼神淡漠的在说着自己一身毛病:“……臣是独子,爹没的早,就没人教臣,啥是个爹样……臣年轻那会子号称义薄云天,又有个仗义疏财的名声,便以为自己真的是仗义疏财了,其实仗义疏财便罢了,偏又爱打抱不平,就满脑袋觉着这天下民生颇苦,臣托生在世就必有原由,更~有一日必然会做点什么……如此,就整日子钻营,钻营云薄云天!钻营仗义疏财,钻营给这人世做点什么才不是白活了一场……”

  他看看自己的大儿子,看他恍恍惚惚的脸忽释然一笑道:“那时候臣多大?十六!年轻轻巧,还每日子义薄云天呢,他就来了!”

  他抬头看着御案叹息:“不瞒陛下,臣头回当爹,压根啥也不懂,对着这见天哭唧唧的家伙,其实没啥感情。”

  看两个儿子震惊,常免申无所谓的笑笑:“难不成你们就不一样?看到新生的,就摘了心肝的上去就疼?虚伪!”

  见他们不语,常免申无所谓的笑道:“男人,大多没心没肺,错非那心性天生柔软想得多的,其实大多跟孩儿们都没啥感情,有感情也是逐渐养的,越养,越亲,越来越好,这是父子!可,那也得成日子伴在一起,才有功夫养啊……”

  铜炉冒着青烟,常免申仰脸瞧着大殿藻顶苦笑:“臣那有功夫养啊?臣是稀里糊涂做爹,他们是稀里糊涂出生,又稀里糊涂到现在。落在臣这样的爹手里,他们又有什么好日子?便是好不容易得了亲娘一件衣裳,回头臣一看上门旧友的崽子身上没有取暖的,当着人就敢扒我儿的衣……”

  常连旭的眼泪唰就留下来了,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甭说没有处出来父子之情,仇怨就是这么堆积下来的,总有一日,这些疙瘩多了,就老子不是老子,儿子不儿子,他们心里装着委屈,委屈大了就是埋怨,而臣却理所当然的当自己依旧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潇洒人,臣跟着陛下造反,臣为起兵倾家荡产,臣让他们娘母担惊受怕,臣上他们娘母落入大狱,臣让他们几个流离失所……这是父子?这是夫妻?这是仇家吧?这,这都是臣的孽债,就总要,要还的!”

  武帝眉毛抖动,心里也是别扭,便开口道:“人之孝道,不是理所当然么?何言孽债?”

  然而一向稀里糊涂的常免申却说:“陛下,所以让您单独听臣一言,臣今日这番话可算是违背圣人所言了,陛下,您看臣,看上去荣华富贵,其实臣,早就一无所有了。”

  武帝无奈,指着他的儿子们说:“你这老混账说的什么话,这不是都跪在地上么,区区家事,顶多算你个糊涂,怎么就是一无所有了?”

  可常免申却哈哈一笑道:“陛下,可记得琢宁关一战……”

  “爹!!!”

  跪在一边的常连旭与常连起忽然一起凄厉的喊了一声爹。

  常免申单手捂着额头低头哈哈笑了起来。

  武帝眉头一皱,他这一生少有狼狈,然而琢宁关一战却是因他指挥不当,害三军受损,后,还是常免申率部拼死抵抗,才给他留了时间脱离险境。

  可那一战几乎打断常家军的元气,不,是几万兵马,活下来不过千余。

  他们安全之后都觉着常家父子是回不来了,可三天后,这父子三人却从峡谷狼狈逃脱回来,当年常免申身中十三刀,肠子都掉出来了。

  也就是那一年,武帝对常免申这个老臣开始有了偏爱,便是他家事糊涂,便是他政务上经常出丑,可凭着他琢宁关拼死救驾一个功劳,他发誓保常家三代富贵。

  看两个长子满目哀求,常免申却是双目绝望,不复从前的神采奕奕,武帝心里便有些纠结,有些不忍,他就咳嗽一声到底说:“常卿,区区家事,你也年纪不小了,今日已经天色晚了,不若你带你的孩子们回去,一家人便是心里有何疙瘩,背后好好说说,血脉亲人何苦如此?便是打断骨头,你们……”

  自己解决可好?

  武帝是什么人,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答案,而这个答案却是他不想听,更不愿意揭开的东西。

  可常免申今日却不预备给自己留后路了,他笑着说道:“陛下,臣不想回了,看在多少年来,臣不离不弃舍命跟随的份上,臣求您,今日,臣想说!若今日不说,常家往后内乱早晚牵扯亲缘性命,到了那个时候,臣怕早已经,已经埋入地下身躯腐烂,无力回天了!”

  武帝脑袋猛后仰,眼神有些冰凉道:“那,你便~说吧。”

  不顾身边两个长子哀求,幼子满目困惑,常免申思想陷入那个寒风刺骨的冬日,从他被人砍的肠子都掉出来,命悬一线的那个破庙开始讲诉起来:

  “……那年寒冬,我军困于琢宁关,臣率部断尾拼死抵抗,人就死的都不像个人了,像畜生,像草木,来不由人,死更不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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