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事皆宜百无禁忌 第32章

作者:木沐梓 标签: 宫廷侯爵 强强 古代言情

  夏修言微微一笑:“因为那宅子现今的主人是吴朋。”

  “……”温润如玉果然都是假象,秋欣然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不必细问都猜得出这底下有古怪。

  屋外有人敲门,高旸端着托盘进来,上头放着纱布和膏药。秋欣然这才想起方才他空手接下了高玥那一鞭,手上应当是受了伤。她下意识去看他藏在衣袖下的手,夏修言瞥她一眼,将右手放在一旁的小木桌上,伸出左手对高旸道:“我自己来。”

  高旸犹豫一下:“侯爷左手上药不太方便。”

  “无妨,”夏修言淡淡地坚持道,“你去后头看着贺中。”

  高旸没法子,他两手捧着药膏,压着眉头忽然转身对着秋欣然道:“道长能否替侯爷上药?”

  秋欣然一愣,下意识转头去看榻上的人。夏修言抿着嘴对高旸这自作主张的行为看似有些不满,但并未出言阻止。她无措地站起来两手接过药膏,讷讷道:“啊……理应如此。”

第52章 宜包扎 周显已凉凉道:“你若是不去……

  夏修言右手掌心一道红痕, 微微肿起,破了些皮,伤得不重就是看着有些吓人。秋欣然拿着药膏走到他身旁的软榻上坐下, 往药膏里沾了一指头, 轻轻往他手心抹了一点。

  这一下跟猫爪子挠似的, 碰到伤处倒是不疼,就是痒, 痒得他忍不住蜷了下手指。秋欣然以为自己笨手笨脚上得不对, 不由打起了退堂鼓:“要么还是叫个下人进来帮忙?”

  夏修言一言不发,伸手要去拿她手上的药膏。秋欣然忙护犊子似的躲了躲, 投降道:“好了好了,我来我来,我……我再试试。”

  她憋着口气, 又小心翼翼地将药膏抹开, 还是痒。夏修言忍着没动,见她低头一副全神贯注,大气也不敢出的模样,不知道的倒以为她在做什么万分精细的活。他动一下嘴角, 觉得掌心的伤口又发烫起来。

  “你这回下山可是准备在长安久住?”他忽然开口问。

  秋欣然不知他问这话的用意, 低头谨慎措辞:“我下山寻道,道在何处,我便在何处。”

  夏修言轻嗤一声:“你倒会打机锋。”

  秋欣然着脸皮将这话当做褒奖:“侯爷这次入京准备在京中长住?”

  夏修言不直说, 反问道:“你不希望我留在京中?”

  “侯爷说笑了, 我自然不会这么想。”

  夏修言于是又问:“那你是希望我留在京中?”

  秋欣然噎了一下, 只觉得几年不见他这给人下套的本事倒是一如既往,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侯爷在京中长住,是长安百姓之幸;侯爷军务在身不能长留, 是边关百姓之幸。”

  夏修言听她这一番圆滑答案,也不知心中作何感想,只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不置可否。外头阳光照进来,落在屋里头,空气里还能闻见一丝草木的气息。女子素手划过他的掌心,像在摩挲他掌心的纹路。他一贯不信这些,这会儿却忍不住忽然开口问:“你会看手相吗?”

  女子叫他问得一愣:“会是会……”她抬头看过来,“侯爷想我替你看看手相?”

  “当真看得到吗?”夏修言定定地看着她,状若无意地开口道,“生年几何,死于何年,几时娶妻,何时生子,婚配之人是谁?”

  “虽说能看出一些,但也必定不可能这般详尽,何况命数一事并非一成不变。”秋欣然欲言又止,看着他面色有些古怪,过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规劝道,“侯爷倒也不必因为我早年那一卦,忽然如此笃定相命之术来。”她淳淳劝导道:“事在人为,若是迷信天命,恐怕物极必反。”

  “……”夏修言半晌没搭上话,沉默许久才道,“所言甚是。”

  秋欣然见他神色有些气闷,疑心自己是哪里说错了什么,反省半晌,恍然大悟:“侯爷是不是担心这伤阻断手纹,影响运势?”她温言道,“我看高姑娘那一鞭不重,待伤口结痂愈合,应当并无什么大碍。”

  她说完觉得自己实在甚为贴心,瞧着伤处抹好的药膏也十分满意,像是完成一件什么大事。拿纱布包扎前又仔仔细细检查一遍,瞧见乳白色的膏体上沾了一粒细尘,用指尖拨开了去,满意地歪头笑出个单边的酒窝,还忍不住低头轻轻朝着伤处吹了口气。

  夏修言一惊,反手抓住了她握着自己的手。这下两人都愣在原地,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秋欣然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身子后仰,惊慌地甩开了他的手:“侯、侯爷恕罪……”

  “啪”的一声,夏修言手背砸到木桌角上,他疑心这会儿可能就起了淤青,忍不住皱着眉头轻抽一口气。秋欣然满心的绝望,她自打下山遇见夏修言,觉得每一次见面都在加深自己得罪他的罪名。

  “道长做出这事来,倒是一点儿不出人意料。”夏修言咬牙切齿道。

  “确实不是故意的。”秋欣然苦着脸,又凑近了些关切道,“侯爷没事吧?”见他神色虽不好看,但并不像动怒的模样,她才又拿了纱布过来替他缠上。

  “七年前……”

  夏修言没料到她会主动提起,抬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对面的人。见她微蹙着眉头,神色间几分踌躇,心中竟也忽然有些紧张。但过一会儿,却见她松开眉笑了一笑,自嘲一般摇头道:“七年前我年少无知,自恃才高当朝妄言,事后也曾几度后悔,所幸侯爷神武大捷而归,才免去我如今诸多自责。”

  秋欣然这番话自认说得颇为诚恳,说完才敢抬头去看对面人的反应。但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男子的目光却似乎随着这番话黯了黯。她颇为忐忑地等了一会儿,见夏修言转开脸,神色淡淡道:“你不过是依卦象所言,何错之有。”

  秋欣然一愣,似乎没有料到他会这样回答,不由又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会儿他的脸色,见他当真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才觉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真心实意道:“侯爷心胸开阔,我自愧不如。”

  夏修言却像是失了兴致,不再开口。外头传来脚步声,赵戎进来禀报兰蕙已带着梅雀等在院外。秋欣然忙替纱布打了个结,从软榻上站起来告辞。她今天本也是为了跟夏修言商量府邸一事来的,这会儿既然已经定下,就不再耽搁。

  夏修言未说什么,只微微颔首。秋欣然从书房退出来,果然瞧见兰蕙同梅雀站在院外,兰蕙这会儿已想起在哪儿见过她了,见她出来同她微笑着福了下身。秋欣然忙回礼,倒是梅雀神情颇为警惕地看着她,神色似有不喜。

  明明方才在门厅自己也没得罪她,秋欣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目送她们二人进了书房,赵戎从里面退了出来。

  “道长是要回去了?”

  秋欣然没想到他会主动同自己搭话,忙应声:“正是。”

  “我送送你。”

  门厅离这儿不远,秋欣然本想婉拒,但见他神色颇为坚持,愣一下才点头:“有劳。”对方轻轻笑了一下,率先走到前面,秋欣然跟在他身后,二人一路往外走。

  赵戎看上去不是个话多的人,等走出院子,才听他说:“今日高玥鲁莽,连累道长受惊了。”

  “意外而已,我也不曾放在心上。”秋欣然玩笑道,“就是可惜我那没吃完的半个包子。”

  赵戎笑一笑:“那下次再有机会,我请道长吃个包子当做赔礼吧。”

  秋欣然听不出他这是不是玩笑话,不过左右就是一个包子,倒也没什么好推脱的,便大大方方道:“那便提前谢过赵将军了。”

  她开开心心的,二十多岁的人了,笑起来同十六七岁时好像也没什么两样。赵戎面具下的目光柔和了几分,轻声应承道:“一言为定。”

  等目送秋欣然走了,他又去了趟后院看了趟贺中。对方挨了十鞭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他送完药再去书房的时候,兰蕙与梅雀已经不在了。夏修言站在书桌前,手里捏着方才用过的药瓶若有所思的模样,见他来了才放下东西看过来: “还是不准备告诉高玥你的事情?”

  “怕她现在知道了,旁生枝节。”

  “她现在这样,也是你和高旸惯的。”夏修言摇头,过一会儿又问,“也不准备告诉她?”他未说这个“她”是谁,但赵戎立即领会了他的意思,这一回沉默良久才回答道:“她知不知道也不相干。”他这样说,过一会儿又像想到什么,轻笑一下,“日后总有机会。”

  夏修言冷眼打量他一下,过一会儿,才转过头淡淡道:“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秋欣然回到住处不久,又请了牌子入宫一趟,同宣德帝交了替定北侯新宅相看风水的差事。几天后果然传出风声,说是定北侯打算买下了平康坊那间宅院。

  周显已下朝后来何记饭馆一趟,给她送了一份请帖。

  “请我?”秋欣然诧异地打开,发现上头果真写着自己的名字,还有几分不信,“为何请我?”

  “这个说来话长。”周显已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方大人那宅子是当真不错,吴朋当初从他手上买过来时花了不少心思。结果前一阵他在那宅子里蓄妓叫言官弹劾,左相勒令他卖了宅子回府去住。他心中原本不情愿,好在这长安谁不知道他的为人,那宅子挂牌出售近两个月了也无人敢当真前去询价。谁知定北侯一回来,就买下了那宅子。”

  秋欣然一脸了然:“如此说来,他岂不是要记恨上定北侯?”

  周显已笑了两声:“按理应当如此,不过定北侯如今是京中风头一时无二的人物,你又是当年出了名的卦师,如今你看了这宅子的风水,定北侯又买下了,传出去也是一桩美事。”

  秋欣然恍然大悟:“如今宅子还没过户,正经论起来他还是这宅子的主人,便想趁机摆席,出出风头?”

  “这是其一,其二嘛,也是替郑世子接风。”

  “等等,”秋欣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郑世子又是怎么回事?”

  周显已诧异道:“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元武回来了。”

  秋欣然一愣,果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两天前,他替父亲回朝述职,会在京中逗留一段时日。”

  郑元武这两年在西南逐渐接替了他爹郑旅在军中的位置。西南虽也偶有动乱,但是到底比西北太平许多。论起来这几年郑元武的军功在同辈人中绝对算得上出类拔萃,可惜夏修言珠玉在侧,难免盖去他许多风头。不得不说人生际遇变化莫测,七年前谁能想到今天会是这个局面。

  “那天说起替元武接风的事情,吴朋主动提议由他做东。定北侯近来多留宿芳池园,便定了在那儿设宴,元武和修言都是许久未回京中,正好聚上一聚。”

  “都有谁?”

  “那可多了,听说几位皇子私下都去,七公主也去。”

  七公主李晗如现今二十有四,至今未婚。几年来虽相看过不少才俊,但始终未能定下来,外头关于她的风言风语不少。说到这个,秋欣然倒是起了几分好奇:“郑世子婚配没有?”

  周显已给她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意味深长道:“尚未婚配。”

  “咳,吴朋在芳池园设宴,言官也不说什么?”

  “芳池园说起来到底是个乐坊,又不是妓坊。”周显已批评道,“欣然怎么如此迂腐?”

  秋欣然干笑两声:“是没想到你们御史台如此开明。”她一边说一边盯着手上的请帖,她离宫久矣,没想到一回来又要卷入这其中,有些犹豫:“如果我到时称病不去,你说如何?”

  周显已凉凉道:“你若是不去,从今往后在我心里就是这个。”他伸手同她比了个拇指。秋欣然笑了一声,叹一口气只得做罢。

第53章 宜赴宴 “公主这句玩笑话有些吓人。”……

  吴朋设宴在三月十六, 那天秋欣然厚着脸皮搭周府的马车上门做客,同车的还有周显已的夫人王氏。

  今日芳池园叫人包下,不接待外客。秋欣然想起当年李晗台生日, 吴朋包下醉春楼二楼的事情, 这么多年倒依然是这个做派。

  芳池园外停满了马车, 这回前来赴宴的人不少。正巧一旁的马车上也下来一男二女,周显已领着王氏上前打招呼, 秋欣然跟在后头, 听二人寒暄,才知道眼前是韩尚书的公子同他夫人陈氏, 与他二人一起来的,则是韩尚书的千金。

  那少女一下马车,秋欣然便觉得对方莫名眼熟, 像在哪里见过, 如今得知了她的身份,这才想起二人确实有过一面之缘。当年在曲江边自己替这位韩小姐算过姻缘,还收了对方一笔可观的卦金……

  想到此处,她不免有些心虚地低头清咳几声。好在当年她面纱罩面, 这位韩小姐显然没有认出她, 听周显已介绍她过去曾在司天监任职时,还好奇地朝她看了几眼。李晗园还在时,秋欣然多次听十公主提起过这位闺中的小姐妹, 也知道她对夏修言动过几许芳心, 只是转眼经年, 不知当初那点小女儿的情思如今是否还在。

  几人一道入园,周显已同韩公子被安排在了西边男席,而几位夫人小姐则去往东边的女席。夫君同朝为官, 夫人也不免常在各种场合相遇,王氏同陈氏手挽着手形状亲昵地走在前头,韩令跟在嫂嫂身边,秋欣然则落后一步。

  四人走在小道上,快到花园听得前边一片喧闹声,走到小径外一看,才发现几个下人正搬着几大箱子过来,里头似乎放着些乐器舞衣。

  一行人迎面相遇,秋欣然认出其中一个正是上回芳池园中遇见的管事,不由好奇道:“这里头放着什么?”

  那管事却未认出她,但见她同身旁几位衣着华贵的妇人站在一起,也不敢怠慢,忙道:“今晚园中准备了几个小节目助兴,会有姑娘弹琴唱曲,这些箱子里装的便是今晚要用的东西。”

  “梅雀姑娘来吗?”

  管事笑一笑:“自然,梅雀姑娘可是今晚的重头戏。”

  上回在夏修言的官邸,秋欣然虽匆忙间见了梅雀一面,但并未与她搭上话,这回听说她晚上也要献艺,心中倒是有些好奇。她与管事又聊了两句,等回到王氏身旁,便见陈氏瞧着那群人的目光有些鄙薄:“吴公子在这种乐坊设宴,着实不妥。”

  赴宴时说这话让主人家听见了十分失礼,韩令忙道:“我在闺中也听过芳池园的名声,听说里头多是技艺高超的清白乐人,早就想来看看。今日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也是吴公子一片好意。”

  王氏也道:“听说京中许多好风雅的大人也常来这儿听曲,想来这儿的乐伶有些本事。”

  听她这样说,陈氏脸色才勉强好一些,不过大约是见了秋欣然方才同那管事说话,对她的态度却不免冷淡下来。

  宴席分成两边,就在东西两栋相邻的小楼外。女客在东,男客在西,虽不在一处,倒也隔得不远。秋欣然跟在王氏后头,进了院子便瞧见里头三三两两已坐了几位年轻妇人,其中也有几位如韩令这般的年轻小姐,亲亲热热地挨在一起聊天,她在里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忽然听得有人喊她的名字,抬头一看发现竟是李晗如。

  七公主今日穿着一身锦绣云织的裙衫,面若芙蓉,气度不凡,眉目间还是一如往昔的傲然神情,硬生生叫她在这一众争芳斗艳的女子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成为人群中最亮眼的那个。

  她身后一众侍女环绕,朝秋欣然走来。周围方到场的女客们纷纷同她行礼,她只神情冷淡地点一点头就算见过,到秋欣然面前,神色倨傲地同她说:“多年不见,去同我喝一杯。”

  明明是邀约,却丝毫不给人拒绝的余地。秋欣然苦笑,只得答应,走时同王氏点头作别。

  周围的人见状不免好奇她的身份,便是陈氏也深感意外。倒是一旁的韩令若有所思,隐隐想起李晗园在时好像同她提过这么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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