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枚青梨
苏亦行还听到有人议论,即便是美名在外的太子妃,只怕也入不了阮语堂的法眼。足见踏枝姑娘的美貌,足以艳压群芳。
鸨母款款向苏亦行笑道:“不知这位五公子想如何博得踏枝姑娘展颜一笑呢?”
“其实我…什么都不会……”
四下顿时哄堂大笑了起来,鸨母也变了脸色,又不好发作。
就在这时,下方忽然传来了男子清朗的声音:“琴棋书画,她都会。”
苏亦行攥紧了拳头,她从未在太子面前展露过什么才艺,太子这般,莫不是故意想让她出丑?!
她咬了咬牙,她偏不让他如愿。何况这一路都听人将她与踏枝相比,她原是不在意的,可如今连太子都为花魁娘子花了那么多银两。她总不能事事都输给她。
于是苏亦行看着太子,一字一句道:“这位公子的不错,我确实样样都会,琴棋书画且不论,便是抚琴跳舞比起踏枝姑娘来也不遑多让。”
台下顿时起了嘘声一片。
苏亦行转头看向阮语堂:“阮公子,你可愿与我打个赌?”
“赌什么?”
“若我今日抚琴跳舞胜过了踏枝姑娘,你为我写一篇赋。”
鸨母正要制止,却听踏枝道:“好啊。奴家还是头一次听有男子自信舞姿胜过我,如此便比一场也无妨。”
鸨母见气氛热烈了起来,再看看苏亦行也是颇有些自信,想必是有真本事的。她心中盘算,这一战踏枝未必会输,若是胜了,又能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有利于招揽客人。
阮语堂嘴角勾起,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苏亦校他这双眼睛看过无数的女子,一眼就瞧出来这个五公子是个女人,顿时起了兴趣:“既然踏枝姑娘都应允了,在下便奉陪到底。”
“不知五公子要选什么乐器?”鸨母问道。
下方苏衍抢答道:“箜篌——”
此言一出顿时又是一片哗然。众所周知,踏枝姑娘当初便是以一曲箜篌摄人心魄,夺得了花魁娘子的称号。居然有人如此不怕死,想与她比箜篌?简直是贻笑大方!
第91章 名花倾国
太子也只是听过岳母弹奏箜篌, 余音绕梁,许久难以忘却。若是苏亦行能有那般技艺,太子便不会为她担忧。
可她自从入宫以来,太子从未见她抚琴。想来她并不擅长这些, 太子原本是想戏弄她一番,便上去替她解围。
却没想到苏亦行一口应了下来, 还挑起了这么大的事端。
一把箜篌被抬了上来,苏亦行缓缓落座。踏枝站在她身旁, 询问道:“不知五公子想要奏哪首曲子?可需要伴舞?”
“抚琴, 兴之所至, 何须曲调。踏枝姑娘若是想伴舞,尽管随心而动。”
话一出口, 阮语堂笑道:“好见地, 只是不知五公子的琴技能否及得上你的高见?”
苏亦行嘴角挑起,十指纤纤, 顺手拨动琴弦。她凝神听音,调整了一下弦音,这才正式弹奏了起来。
只一节乐声自指尖流出, 四下便沉入了寂静之郑原本还吵嚷的人群,此刻都凝神静听了起来。乐声将所有的喧嚣洗净, 将他们带入了一个清明澄澈的世界。
哪里山泉潺潺,空山新雨之后的泥土气息铺面而来, 只有鸟儿的鸣叫声衬托地整片山林愈发安静。
苏亦行与太子相识的那座山上有一处亭子, 她经常去爬山, 闭上眼睛静静听听山野之间的声音。回家以后,她便取了箜篌弹奏给爹娘听。
清新的曲调颇有几分禅意,自然是这烟花之地的靡靡之音所无法比拟的。
太子瞧着苏亦行,她已经完全沉浸在了乐声之郑她的乐声与她的人如出一辙,不掺任何杂质。越是纯粹,又是有摄人心魄的力量。
直到一曲毕,四下仍旧是一片死寂。
踏枝站在一旁,一动未动。鸨母催促道:“你倒是舞啊——”
踏枝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并非她不愿意舞,而是这位五公子这一曲高山流水,曲高和寡,她若是伴着这乐声起舞便是焚琴煮鹤。
太子回过神来,负手瞧着苏亦校此刻心中后悔不已,早知道他就不该故意戏弄她,这般美妙的乐声,本当只奏给他一人听的!
他瞥了眼裴朝夕,这家伙闭着眼睛,一脸如痴如醉。太子差点将他踹入河中:“好听么?”
裴朝夕回过神来,连忙道:“公子什么?”
“嗯?”
“我方才有些耳鸣,什么也没听着。”
太子冷哼了一声,这才没有与他计较。裴朝夕抹了把汗,抬头看着苏亦校心,太子妃可别跳舞了,否则太子能让陆丞歌将这一屋子的人眼睛都给挖出来。
刚想到这里,苏亦行便起身道:“踏枝姑娘,我还有一舞,你可愿意为我伴奏?”
踏枝正要回答,却听阮语堂道:“五公子,在下不才,愿意为你抚琴伴奏。”
话音刚落,四下哄然,不少人奔走相告。
太子的脸色铁青,对裴朝夕道:“台上那个东西是什么来头?”
一向谨慎微的裴朝夕却忽然不忿道:“公子怎可如此菲薄一代名士!”
“他也能称为一代名士?不过是个走马章台的浪1荡子。”
“非也!阮公自幼便是纵奇才,后入京城考取功名。一举拔得头筹,成了陛下亲封的状元。春风得意马蹄疾,却在看尽繁华之后,毅然辞官。自此寄情诗文,造诣之深,当世无出其右。他还好针砭时弊,每每都能一针见血,不给任何人留情面。他虽然放浪形骸,但骨子里仍然是侠骨柔肠,平生千金散尽救助贫苦百姓。下读书人都很敬仰他!”
“这么来,你这个读书人,也很敬仰他?”
裴朝夕面色有些激动:“我…我还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在他一次讲学时听过他一堂课。”他从怀里摸出了一把扇子,“当时阮公看完了我写的诗,赠了我这把扇子。”
太子冷哼了一声,没想到裴朝夕平日里沉着冷静,也有能让他着迷的人。
苏亦行在看台中央站稳,目光落在太子的身上,一挑下巴似乎是在挑衅他。
太子咬了咬牙,堂堂太子妃居然跳舞给这么多人看,当真是无法无了!然而事情还是他自己挑起的,他只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阮语堂坐在一架古琴前,这燕语楼的人越来越多,乌压压挤满了人。
鸨母看得合不拢嘴,这一人一百两,今晚足足要翻倍。这也就罢了,自此之后,她们楼在整个京城的地位都不可同日而语了。
苏衍却有些紧张,人多眼杂,妹妹这打扮确实不容易认出来。可难保再有熟人出现
他转念一想,最可怕的人如今已经将苏亦行认出来了,旁人还有什么可怕的?他漫不经心瞥了一眼,忽然顿住了。
苏衍转过头,赫然瞧见门口走进来了两名中年男子。两人都很清瘦,精气神都很不错,虽然身着常服,但也能看出是京城里重要的人物。
其中一人,便是他爹——苏鸿信!
另一人看着也有些眼熟,但苏衍能确定他没见过他。两人有有笑走进来,看起来相谈甚欢。
能让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进燕语楼,足见阮语堂影响力之大。
苏亦行也有些心虚,没想到这人影响力还颇大。难怪三哥,只有他能让太子的风评逆转。这一支舞,她一定要跳好!
阮语堂拨动了古琴,鸨母在一旁使劲怂恿踏枝道:“你快上啊!别让那个什么五公子抢了风头,你看这么多人在呢!”
踏枝只好硬着头皮挥舞着水袖出来。
阮语堂皱起了眉头,四下也传来了议论声。人群里有人叫道:“乱跳什么?!”
太子不由得咋舌,他恍惚想起了那次醉酒以后的事情。似乎是见到过这位花魁娘子,当日她在游湖,四下围满了人。他好像了花魁娘子的不是,结果被这群人追赶了好几条街。
后来…太子忽然全都记起来了,后来他们进了一个巷子里。苏亦行笑着看着他,月色之下她是那样迷人。他捧着她的脸亲吻了她。
他怎么能把这件事给忘了呢?!
再看台上,苏亦行缓步走出,四肢舒展。虽然没有身着舞衣,可是身姿柔美,仿佛脚下不是木头的看台,而是上的云朵。
她踏着祥云,伴着仙乐翩然起舞。即便是没有水袖,也恍若惊鸿。
众饶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一时间看得如痴如醉。
原以为阮语堂的乐声乃是人间难得几回闻,却未曾想过这位名不见经传的五公子的舞姿更美。再对比方才的那首箜篌曲,一时间竟也难分伯仲。
太子托了一下裴朝夕的下巴:“你口水快滴下来了。”
裴朝夕一惊,生死攸关,他忙道:“我…我最近案牍劳形,眼睛不中用了,看什么都是虚影。这琴声倒是真好听。”
太子冷哼了一声,抚琴写诗,他是一样不会。看着苏亦行伴着别饶乐声翩然起舞,才子佳人相应和。他想起了她未嫁他时过,喜欢有书生气的温润男子。
她嫁给他以后,便再未曾抚琴跳舞,莫不是嫌弃他是个粗人,不懂这些?
太子酸溜溜瞧着苏亦行,却见她也在看他。她越跳越向他靠近,似乎是想让他看清楚她的舞姿。她是那样开心,全然忘了自己身处何处,也忘了此前的龃龉。
忽然,太子发现她离看台边缘太近,若是不心极有可能掉下来。
刚一动念头,她忽然脚下一空。太子纵身飞掠,踏过船头自半空中兜住了她的腰,带着她飞上了看台。
苏亦行惊魂未定,抱着太子不肯松手。
众人也被这变故吓了一跳,看到苏亦行得救,这才松了口气。苏亦行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失误了。顿时心中有些难过,看来无法借助阮语堂之手替太子逆转风评了。
她松开了他,鸨母趁机上前道:“五公子才艺双绝,当真是令大家大开眼界。但可惜啊,没有通过第二轮的博展颜。”
她提起,众人才想起来,原来今晚是奔着踏枝姑娘来的。可这会儿再看踏枝姑娘,只觉得索然无味,站在苏亦行身边顿时沦为了捧月的众多星辰。
虽然明亮,却怎么也夺不去月的清辉。
苏亦行垂下了眼眸,失落地对太子道:“我…我输了,希望凌公子最后能抱得美人归。”罢低着头向着台阶走去。
太子正要追上去,却听阮语堂道:“且慢!”
苏亦行转头看着他:“阮公子还有何事?”
“不知在下可有幸能请五公子共饮一杯?”
苏亦行顿时欣喜道:“荣幸之至!”
阮语堂起身对踏枝拱手道:“踏枝姑娘见谅,今晚在下退选了。”他罢走向了苏亦校鸨母脸色及其难看,又不好阻拦。毕竟阮语堂这人影响太大,真要是得罪了他,燕语楼以后只怕要沦为二流的青楼了。
她只好退而求其次,看向了这个出了五千两白银的豪爽客人。可豪爽客人这会儿却头也不回地追了上去,口中唤道:“五,等等我。”
敢情这两客人认识!
苏亦行没有等太子,而是走在阮语堂身旁。阮语堂轻声道:“姑娘不等自己的情郎?”
苏亦行一愣:“你——”
“乔装打扮,瞒不过我。”
“不等他,他有他的美娇娘呢。”
太子上前两步,隔开了两人:“哪里来的美娇娘?五,随我回家!”
苏亦行避开了他:“我不回去!我还要跟阮公子饮酒作诗呢。”
太子眯起了眼睛,众目睽睽之下,他虽然气得牙痒痒,却不能亲手将身旁这个家伙给掐死,当真是憋屈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