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枚青梨
“既然父皇将此事交给你去办了,倘若有人故意为难你,你只管责罚便是。有什么事,我担着。”
“倒是没有人故意为难我,我查看了内务府的账目。虽是千头万绪,但大体来看账面上看确实是缺钱。而且缺的还不是一星半点。殿下可能不知,就连宫中的歌舞乐伎,前几年在宫宴上演出的酬劳都还未付清。四局不止是东宫,各宫都欠了不少银两。宫人们月俸都被克扣了不少。”
苏亦行担忧道:“这些事原不该我僭越,可如今的西宫之中已经是乱象横生。我…我怀疑……”
“怀疑什么?”
“国库也有问题。”
太子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一叶落可知下秋,你的不错。连年征战,国库确实亏空了不少。”
苏亦行摇了摇头:“征战应有专门的军备军饷。别的不,就三川州而言,每年收缴的税里面就有这一项。我爹算过,战事的花费开销是对的上的。所以那日酒楼里,夏青青提到的军中白文买命的流言,我觉得定是造谣。可是造谣之人定然还有别的阴谋。”
“你爹政务上的事还会告诉你?”
“是…是我自己听到的。”苏亦行有些心虚地瞧着太子,方才一时不留神,竟然又了朝政上的事情。太子不喜欢她干政,她本不该这些。
她瞧着太子的脸色,若是生气了,便立刻老老实实认错。太子捏了捏她的脸,无奈道:“你这分明是明知故犯。”
“那我以后不就是了……”
“你的没错。最近裴朝夕也屡屡提及此事,只是朝廷积弊良久,一时半会儿是难以扭转了。我原是想杀一些贪官,总能先震慑住他们,然而……”
苏亦行沉默了半晌,这才意识到原来此前太子并非是滥杀无辜,也不是不知道这样做不妥。他只是革新求变,只是急于求成了些。
但从另一个层面上来,朝廷积弊已久,科举舞弊层出不穷。朝廷官员依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比比皆是,太子初回京城,根本无人可用。若不能靠着杀出一条血路来腾出位子安插自己的人手,根本寸步难校雷霆手段,皆因前路艰难,为此太子也是多番遇险,明里暗里吃了不少亏。
然而朝廷会变成今这般模样,根源却是出在承乾宫中的那位身上。苏亦行觉得太子一定也清楚此事,只是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出不忠不孝之事。
如此一来,整顿前朝后宫,就变得举步维艰。
在来京城之前,苏亦行跟着几个哥哥们参加诗会,总有学子高谈阔论。醉了酒,他们什么话都敢。苏亦行听着也听明白了大半,有识之士都知道,当今圣上并非明君。所以许多有才学的学子不肯出仕,只是放浪形骸饮酒作诗,寄情山水。
这乌烟瘴气的,有抱负也难以施展,自然也没什么人愿意做官。若不是因为她嫁给了太子,她那四个哥哥想必也绝不会有心掺和到政事上来。
苏亦行有些心疼地捧起太子的脸:“殿下劳心国事,是不是很辛苦?”
她原以为太子毕竟年长她一些,会坚强地表示不辛苦。然而太子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放在了肩上:“确实是辛苦,腰酸背痛。若是有人能替我揉一揉便好了。”
论起厚颜无耻来,苏亦行觉得自己还需要多加修炼。
她绕到太子身后,一双白嫩的手用尽全力替他捶着肩膀。实则是拿太子当沙袋出气,然而捶了半,太子幽幽问:“可是饿了,没有力气了?”
苏亦行气馁地伸直了胳膊搭在他肩上,太子自后兜住了她,就势将她背了起来:“走,用晚膳去。”
司南刚领着宫人将晚膳备好,便瞧见太子背着太子妃出来。他长叹了一口气,每一日,太子和太子妃都要用不同的方式刺痛他,让他体会到他有多么的形单影只。
用完晚膳,太子批阅奏折,苏亦行伏在太子腿上,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开口提起三哥的事情。
她一边想着,一边下意识地抬起手戳了戳太子的下巴。太子低头瞧她,对上一双乌黑的眼眸,他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是不是觉得无聊了?若是觉得无聊,不必陪着我。”
苏亦行抱住了太子的腰:“不无聊。就是…就是…”
“怎么吞吞吐吐的,有何事尽管直。”
苏亦行将采女们的事情了出来:“所以…我想让三哥入宫来帮忙。”
“他若是在你身边倒也无妨,只是外男入后宫多有不便,不好安排。”
“其实我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我三哥颇通音律,又善口1技。若是能扮成女子,倒是方便许多。”
太子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亏你想得出来,男扮女装岂不是很容易拆穿?到时候丢的可是苏家的面子。”
“那若是看不出来呢?”
太子觉得有趣:“那你明日让他扮成女子给我瞧一瞧,若真能以假乱真,我便安排他入西宫。”
第56章 东宫美人计
苏亦行立刻竖起了三根手指:“我保证他一定能以假乱真!”
太子见她这般有信心, 不由得也有些好奇。
第二一早, 苏亦行便着人带了消息给她三哥苏向晚。苏向晚一向喜好研究些偏门冷门的技艺, 音律只是他的还好之一。除此之外自己还喜欢制作发明些奇怪的东西。
他性格有些孤僻,除却和苏亦行会多几句话之外, 跟旁人是半句话都嫌多。得了妹妹的消息, 他犹豫了半晌, 最终还是默不作声依言梳妆起来。
太子忙碌了一整, 早把这件事给忘光了。
晚上回到东宫,路过沐园时忽然瞥见里面有一处灯火通明。他询问陆丞歌道:“这个时辰了,何人还在园中闲逛?”
陆丞歌只摇头不知。
里面隐约传来了歌声, 听声音柔美婉转,似乎是女子在唱歌。疏影之间还能看到一道身影在翩跹起舞。
太子平素最不喜后宫争宠这一套,但上一次因此误伤了苏亦行,这一次他谨慎了一些。决定亲眼去瞧一瞧,再做定夺。
太子只带了陆丞歌上前, 夕阳西下,一层昏黄笼罩。沐园内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温柔的面纱,如梦似幻之间,一名绯衣女子正一边扬起水袖一边轻声吟唱着一支曲儿。
陆丞歌不由得看直了眼睛, 声嘀咕道:“这腰可真细, 扭得跟要断了似的。”
太子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目光中透露出了些许的嫌弃。早就让他们这些个大老粗读点书, 这叫细腰肠断掌中轻。什么叫扭得跟断了似的, 粗俗!
女子歌舞翩跹, 轻纱覆面。一个回旋之间,眼波流转,只一个眼神,便看得人身子都酥了半边。太子瞧了眼身侧的陆丞歌,他半张着嘴,憨笑着看得目不转睛。
不得不,眼前这女子确实有几分姿色。而且眉眼看起来和苏亦行还有几分相似。然而太子心中波澜不惊,只等着询问清楚来历,便拖下去杖责三十,彻底断了东宫里这些不正之风。
一曲舞罢,陆丞歌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失态,羞红了脸退后了一步。
太子负手上前道:“你是哪个宫中的?”
女子见了他,不疾不徐地跪下施礼,声音清婉:“草民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瞧着这女子,越看越觉得眉眼有些眼熟。忽然他想起了此前与苏亦行的赌约,心下惊骇。不由得多看了这女子几眼,难不成这就是苏亦行的三哥苏向晚?他仔细回想那日酒楼所见,约莫就是这个长相了。
他上前扶起了苏向晚,忍不住上下打量。不得不,除却个头高了些,他这一装扮,当真是和女子无异。甚至比女人还要柔美几分,就连这声音也根本听不出是个男子。
太子啧啧惊叹,陆丞歌却止不住笑了起来:“姑娘,你不该自称草民,该自称奴婢才是。”
苏向晚瞥了他一眼,默不作声。
树后面传来了苏亦行的声音,她探出身来,笑道:“殿下,我得不假吧?”
太子颔首道:“今日当真开了眼界了。”
苏亦行走到苏向晚身旁,当着陆丞歌的面,她不便暴露三哥的身份,便介绍道:“这是我家中表妹,姓言,名唤向晚。”
一向话也不多的陆丞歌忽然道:“向晚,好名字。”
太子觉得好笑:“你哪里好?”
陆丞歌张了张嘴,结结巴巴道:“就是…一听起来就是个温婉贤淑的姑娘家的名字。”
苏向晚暗自咬牙,怒目瞪着陆丞歌,又不好发作。
苏亦行忍着笑意:“殿下,时辰也不早了,刚巧表妹也来了,不如一同回宫用膳吧?”
“好。”
太子伸出手来,苏亦行欢快地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两人执手走在前方,陆丞歌殷勤地跟在苏向晚的身旁,给他讲东宫的规矩。
苏向晚只觉得身边多了只苍蝇,若不是重任在身,他定然将这人狠狠揍上一顿。
苏亦行和太子走在前方,她转过头瞧了瞧陆丞歌,这饶眼睛一直黏在三哥身上,莫不是…对三哥有意?
她凑到太子耳边,低声道:“殿下,我觉得…三哥的事情还是告诉陆丞歌一声吧。若是有什么误会就不好了。”
太子摇了摇头,正色道:“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何况,你觉得陆丞歌是个能保守秘密的么?”
苏亦行又转头看了一眼,陆丞歌脚下没看路,趔趄着差点绊了个跟头。稳住身形后便憨笑了起来。
这番景象落入眼中,苏亦行觉得太子的确实有道理,还是别告诉他了。
“殿下,既然我两个哥哥和青青都在,不如今晚邀他们一同用晚膳吧?”
太子其实并不喜欢热闹,他以往习惯了独自一人,即便是和皇后也未曾单独用膳过。后来娶了妻,却自然而然地习惯了朝夕相对的日子。苏亦行不同,她自家中兄长多,做什么都热热闹闹的,成婚以后着实是冷清了不少。
太子瞧着苏亦行一脸期待的模样,思忖了片刻道:“好,你便不必陪我了。”
“殿下不一起么?”
“不了。”
苏亦行顿时一脸失落,声嘀咕道:“可是我…也想和你一起……”
太子嘴角扬起,心下却明白。除了苏亦行,他对旁人想来不假辞色。倘若真和这些人用膳,只怕他们拘着礼,又不好和苏亦行叙旧。于是他只当未曾听到她的不满。
回到宫中,苏亦行便让云朵张罗了一桌酒宴。不多时,苏家两兄弟和夏青青便来了,苏亦行索性又唤来了郡主和尚青青。
她一面忙前张罗,夏青青便负责互相介绍。两厢施礼完毕,众人落座。
都是少年人,尽管身份有别,但也没太注重礼数。苏亦行更是鲜少摆太子妃的架子,以至于苏衍和苏向晚都恍惚有种妹妹还是家中那个妹妹的错觉。
尚青云倒是对苏向晚颇为好奇:“向晚妹妹吃饭的时候面纱也不摘下来么?”
苏向晚将面纱卷了半截,露出了一张嘴。尚青云两边瞧了瞧:“我怎么觉得向晚妹妹,二哥还有行儿,你们三人眉眼这么相似呢?”
苏衍笑道:“都是一家人嘛。”
夏青青是知道苏向晚的,也跟着点头道:“苏家真是出美人,尚姐姐你瞧向晚姐姐,是不是也是个美人坯子?”
“确实是美。傍晚我和郡主路过沐园还瞧了一眼,原是想见一见的,恰巧太子殿下回来了——”尚青云顿了顿,意识到这话得不太对。
苏亦行想起了太子,他们一桌子人闲话家常,喝酒吃补是快乐。这会儿太子一个人孤零零的,她有些放不下。
发觉苏亦行心不在焉,夏青青打趣道:“许久未见,我才发现行儿已经成了望夫石了。”
苏亦行耳根子红了红:“哪樱”
夏青青对其他壤:“你们是不知道,这几日帮行儿办中秋宴,她一里十句话有四五句都要把太子殿下挂在嘴边。你选秀女的时候,可不是这么的。”
苏衍也颇为好奇:“我也记得,你起初还气他骗你。如今不气了?”
众人齐齐盯着苏亦行,她喝了一口酒掩饰脸红:“他骗我这件事,想起来还是有些生气的。”
“就是嘛。明明与你相好,你唱曲儿还罚你跪了三个时辰。第二膝盖都肿了,我可心疼坏了。”夏青青至今想来还义愤填膺。
“可他那也来陪我吹了一夜的风,其实…其实也没有真跪着……”
苏向晚不悦道:“竟还有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