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阿措
烟儿只道事情败露,小嘴顿时一撅,急吼吼地抱怨道:“这翠娇姑娘太过分了,明明说好要帮我隐瞒的!”
白玉闻言险些没被她气死,反手狠狠掐了她的手臂上,“你这死丫头,没想到真是你,我平日惯得你,让你胆子大过天了,竟和翠娇她们合伙来欺瞒我,真是养了一条白眼狼。”
翠娇其实根本没说过此事,这也是白玉自己猜的,上次她问起翠娇,她就一副心虚像是隐藏什么事情的模样,她与小潘安又走得极近的,白玉才故意套这一番话,没想到还真就套出来了。
这死丫头,简直气死她了。
别看她家姑娘弱柳扶风一样的人物,那双纤纤手儿掐死人来,疼得叫人直哆嗦,烟儿一边躲她的手,一边可怜兮兮地求饶:“姑娘,我的肉嫩,您别掐了,可疼死我了,我知错了,知错了,以后再也敢了,姑娘饶了我吧。”
烟儿是没挨过打的人,被掐这么几下,喊得又大声又凄厉,不知道的还以为白玉在杀小猪仔,白玉没好气地嗔了她一眼,终究还是放过了她,“以后再敢瞒着我做这些事,我就把你头发都剪光,送到尼姑庵去当尼姑。”
“……”烟儿抽了抽鼻子,大气不敢喘一声,缩着膀子,弱弱道:“我再也不敢了。”
白玉见她认错态度真诚,这才消了些气,“不敢就好,再有一次,连你腿都打断。”
烟儿见她神色和缓,又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双手互戳了下,小声道:“姑娘,蜜饯……还给么?”
白玉又气乐了,差点没把她赶出房间。这死丫头,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总有一天被人拿糖哄了去,还乐呵呵的给人数钱!
白玉晨妆毕,小厨房便送来了早膳,白玉用完膳,便让烟儿领着来到了关小潘安的地方。
小屋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两名小厮,一胖一瘦,正在聊天,那木门上落着一把大锁,白玉瞥了眼那瘦的小厮,只见他腰间挂着一大串钥匙。
那两小厮看到白玉,眸中放邪,眼巴巴地盯着白玉看。
白玉手摇着绢宫扇,半遮桃面,秋波微露,媚意流转其中,扭着水蛇般的腰肢,缓缓走向两人。
“白玉姑娘,你怎么来了?”两小厮一同问。
“我听人说,这里面关着人,有些好奇,想来看看。”白玉一双风情眼,睃着他两人,柔柔问道,“不知这里面关着的是谁?”
“是那卖油的……”那胖子看起来有些憨,听到白玉问话,忙着要回答,却被那瘦子撞了下臂肘,而后那瘦子一双色眼紧盯着白玉,道:“就是一癞□□妄想吃天鹅肉的无赖野汉,不关白玉姑娘关心。白玉姑娘还是快离开这吧,以免担上干系。”
“是么,我很想看看这妄想天鹅的……无赖长什么样?哥哥通融一下?”白玉媚眼斜溜了他一眼,声音媚惑勾魂。
瘦子被她这一声“哥哥”和这一媚眼撩弄得神思飞荡,骨酥三分,手软脚软,“那就看一下吧……”说着便抽出腰间的钥匙,要去开锁。
那胖子见白玉没朝他抛媚眼,便要阻止瘦子那钥匙,白玉却横伸出玉臂挡在他面前,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那胖子瞪大眼睛望着那一只如玉般,指甲涂着艳色蔻丹的手,又抬头对向白玉的眸子,浑身顿时酥软,好似醉了酒,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一旁烟儿瞪大了眼珠子,望着那好似被人勾了魂的两人,眸中不可思议,还有一丝小崇拜,没想到她家姑娘这媚人本是如此厉害。
她什么时候才能学到她的精髓呢?
小潘安迷迷糊糊间转醒,眼睛刚睁开一条缝隙,一抹艳丽色彩瞬间撞进了眼帘,未看清来人,便挨了那人清脆的一巴掌。
小潘安鼻青脸肿的一张脸再添新伤,已然止血的伤口再次破裂。
守着门的烟儿在一旁看着都替他疼。
白玉冷着眼,讽刺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忠厚老实之人,未料你竟干出这等奸恶的勾当。”
金安艰难地睁开那双肿胀的眸子,看向眼前的女子。
只见白玉女子艳妆华服,满头珠钗,正冷冷地睇着他。
白玉恨他害了翠娇,又想到人是自己引来的,不由更加恼恨,“如今事情败露,你不仅害了自己,竟还将翠娇拖下水,你真是该死!”
小潘安听到翠娇的名字,一双木然的眸子立即闪出光芒来,极力想要挣脱木桩上,却扯裂鞭笞的伤口,他顾不得头疼,焦急万分道:“翠娇他怎么样了?!”
白玉见他如此关心翠娇,内心的气到底平了几分,却故意道:“死了。”
“什么?!”小潘安眸中闪过痛苦,“怎么会这样……都是我害了她啊……”
只见他痛哭流涕道,片刻。痛苦敛去,眸中变得黯淡无光,犹如死灰一般。
没想到这小潘安倒是重情重义,白玉心生恻隐,不再骗他,“行了,别摆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翠娇她没死。”
小潘安停止了哭,脸上露出一瞬间的迷茫后又生出希冀,“真的?”
“真的,骗你作甚?”白玉没好气道,心中却莫名有些羡慕两人这份纯粹,不顾一切的感情。
确定了小潘安对翠娇的情分,白玉决定尽全力成全这两人。
亦是为了自己。
离开了屋子,白玉请求胖子和瘦子莫要将她来过之事告诉九娘,又让烟儿给了两人封口费,两人再三保证,决定不说出去。
白玉与烟儿扬长而去。
午时,白玉瞒着红袖坊众人,坐上一顶小轿悄然往京兆府而去。
白玉到京兆府时,萧成正在内衙查收案卷,结束之后,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伸手抚着太阳穴,缓解剧烈的头痛。
他一直忙到现在,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差役们已经午休去,萧成正拿起桌案上的荷花糕准备吃,忽有衙役进来禀报,说是红袖坊的白玉姑娘要报案。
萧成听到白玉的名字,深眸不由恍惚了下,立即让人去把她请进来。
自那庆园宴会后,他便没有再见到她,许久不见,心里竟是有些想念,又听说她要报案,却又有些担心她是否遇到了难处。
白玉进了内衙,看到萧成,萧成起身相迎。
两人四目相对了眼。
白玉见他英俊刚毅的脸有些苍白憔悴,估计是忙于公事所致,白玉觉得他如此下去,总有一日会积劳成疾,然后……英年早逝。
白玉不想诅咒他,但这真有极大的可能。
萧成请她落座,又让人看茶。
白玉注意到桌上放着饭菜,仿佛还没动过,这男人的生活过得实在粗糙。
没有妻子照顾,又一心公事的男人大概就是如此。
白玉莫名联想到沈墨。
沈墨今年才二十四岁,还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如果到了而立之年,还不娶妻的话,没准也变得和萧成这般疲惫沧桑。
白玉看着萧成,想到如果沈墨也变成他这样的话,竟莫名有些……心酸。
没事想他做甚,白玉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萧成忧郁深邃的眼眸久久在她脸上留连,片刻之后,他缓缓舒了口气,“听说你要报案?可是遇到了不公之事?”
白玉知道萧成一直在看她的,因而特地挑了一个精致完美的角度让他看,她相信,对他而言,自己这张脸比桌上的饭菜更能管饱。
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一旦有了新人便忘了旧人,这萧成真是个痴情种。
白玉朱唇轻启,柔柔道:“是遇到了不公之事,只是并不是我遇到的。”
萧成正要细问,白玉却问道:“大人还没用午膳?”
萧成见她言语关切,端肃的脸不禁柔和几分,“今日公事冗繁了些,还没来得及吃,你吃了么?”
白玉已经吃过了。只是如实回答的话,他定然不好当着她的面吃,让他饿着肚子谈事也说不过去,便佯装不好意思道:“出门匆忙了些,不曾吃。”
萧成面露一丝愉悦之色,“不嫌饭菜简陋,就一起吃吧。”
白玉推了一番,才答应。
两人坐在饭桌前,白玉殷勤为他布菜,萧成吃饭时不向参加宴会时那般侃侃而谈,他并不说话,只埋头吃,极具礼仪,偶尔也体贴地帮为她夹菜。
白玉便随了他的礼仪,也没说话。
两人默默吃完饭,放下筷箸,喝了盏茶,才谈起正事。
第70章 “天凉了,多加衣服。”……
两个时辰后。
白玉自京兆府出来,她立于衙门前,此时的她敛去方才在内衙时妩媚万千的姿态,她腰杆笔直,目色平静地看着不远处,脸上无半点笑意。
一阵风刮来,白玉只觉翠袖惊寒,直透骨髓。
衙门前几棵鸭脚树,黄叶初添,风过处,飘飘洒洒落了一地。
落叶知秋,这天大概是要变了。
清音扶掖着白玉缓缓走下台阶,刚一抬眸,却撞进一双玉润山辉的墨色眸子中。
是沈墨。
两人四目交接,内心皆惊起细微情愫。
白玉看到他,心中竟隐约感到一丝欢喜。
“来找萧大人?”沈墨轻轻启唇问,声音低沉温柔,嘴角勾起一抹温雅浅淡的笑意,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嗯。”白玉微点头,美眸凝睇着他,想到他之前吃醋她和萧成亲近,犹豫了下,开口解释道:“我是因为坊中姐妹之事来找萧大人的,并非私事。”
“嗯。”沈墨淡淡回了句,并不多问,仿佛完全不在意她究竟为何而来。
白玉本是怕他误会,却没想到他如此不在意,心中没由来的感到一阵难堪,嘴角蓦地浮起一抹疏离笑容,“大人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嗯。”沈墨笑得风轻云淡。
这一刻,两人心上仿佛隔了堵无形之墙,白玉美眸死死地盯着他,他却不露一丝声色。
白玉知晓这这男人有多么擅长伪装,多么令人琢磨不透,别看他此刻眼底含着温存笑意,看起来无比的温柔亲近,心里还不知怎么想到她呢。
他此刻心里定然觉得她是个水性杨花,朝三暮四的女人。
白玉正胡思乱想着,一阵冷风吹来,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沈墨她衣着单薄,修眉不由轻拧了下,“天凉了,多加衣服。”
白玉唇角勾起深刻弧度,笑得妩媚无比,然笑意却未达眼眸,她礼貌道:“多谢大人关心,你也是。”
“好。”沈墨望了她一眼,犹豫片刻,终不再多言,径自与她擦身而过,进了衙门。
白玉不由自主地回眸看向那抹优雅背影,黛眉蹙了蹙,忽然间心烦意乱。
“姑娘……”
耳边传来清音的轻唤。
白玉转过头看她,淡声道:“走吧。”
内衙。
萧成一边饮啜着茶,一边向一旁站立的差役道:
“我方才见你一直盯着白玉姑娘看,神色古怪的模样,这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