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盛晚风
容围冷笑了一声,道:“放心,给你找了门好亲事,大理寺的少卿,他原本的妻子病逝了,你这才有机会,否则你去了也只能是妾室。”
容画的脸霎时间青白一片,她愣了片刻,才道:“那女儿嫁过去,是要当续弦?可是…可是女儿听说,那位吴大人,今年已经五十有余了,怎可,怎可……”
容围根本就不会允许别人忤逆他,他道:“你想说什么?你知道那是谁吗,嫁谁不是嫁,有什么好挑剔的!”
容虞不再听下去。
她从墙边走开,拨开草丛,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容围既然这样说出来了,容画就没有拒绝的余地,容围眼里根本就没有他的子女过的是否幸福,他的眼里只有郡王府的利益,或者说,只有他自己的利益。
他今天让容画嫁,容画就必须得嫁。
容虞回到房间,琉夏从外面进来,见到容虞连忙问:“姑娘,王爷为难你了吗?”
容虞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事。”
琉夏放了心,念叨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容虞道:“很晚了,你去睡吧。”
琉夏道:“那姑娘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叫奴婢啊。”
容虞点了点头,道:“下去吧。”
琉夏每天晚上走的时候都会这样说,但容虞虽然这样应着,却没有一次在半夜吵醒琉夏的。
琉夏走了之后,容虞坐在桌边一动不动的坐了一会,然后沐浴,换衣裳,姿势标准的躺在床上盖上被子,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连月亮都从树的东边移到了树的西边,容虞又睁开眼睛,她坐起身来,看了眼窗外的月光,然后坐起身来去那个小角落去找她的红木匣子。
她把盒子拿起来放在桌上,目光带着一种沉浸似的迷恋,在这苍白的月光下有些难言的异常。
手指轻轻的抚过盒子的边角,像在流连什么一般,但猛然间,容虞的手在那把已经有些上锈的锁前停了下来。
目光中的迷恋瞬间被收敛,容虞紧紧的盯着这把锁,黑色的瞳仁平静的近乎诡异,像是要融进夜色。
这把锁被人动过。
或者说这个匣子,被除她以外的人打开过。
这把锁她用了六年了,锁的正面会有一个浅淡的流云的图案,正反面其实很像,稍不注意就看不见这个图案,但她有个习惯,就是用这把锁时,从来都是反面朝外。
可现在,这个流云的图案正静悄悄的,正对着她。
她拿出钥匙,把箱子打开,里面的东西同往常一样躺在里面,除了那张泛黄的,叠起来的纸,其他东西的位置丝毫没有动过,那人应当只是看了那张纸。
这张纸上其实什么也没有。
但它被那样小心翼翼的折着,总会给人一种里面写了什么重要东西的错觉。
她把箱子合住放在旁边,坐在窗前,窗户被打开着,有清凉的风吹了进来,容虞静静的看着偏院的方向,那里的灯早就熄灭了,而住在那里的人在不久之前还在跟她说有事叫她。
容虞的世界里,从来都没有背叛两个字。
因为她的阵营里从来只有她自己。
而所有站在她对立面的人,都是她的敌人。
第四十五章 第二天清晨,琉夏照……
第二天清晨, 琉夏照例过来服侍容虞,她过去的时候,容虞已经洗漱完坐在镜子前了。
“姑娘, 今天怎么起那么早?”
容虞用木梳一下一下的梳着自己的头发, 道:“今天天气好。”
琉夏闻言往外看了一眼,有金黄色的光线从外面刺了进来, 太阳刚刚升起,从窗户往外看能看见犹如从地平线喷发出来一样的耀眼的光芒。
琉夏哇了一声,道:“真的啊,朝阳好好看。”
她走到了容虞身边,道:“姑娘,奴婢来帮您梳吧。”
容虞没有拒绝, 把手里的梳子递给了琉夏。
琉夏接过, 一手挑起了容虞的长发, 拿着梳子轻轻的梳了起来。
容虞看着琉夏那只纤细的手在自己的发间穿动, 忽然开口道:“你想让我离开郡王府吗?”
琉夏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容虞说的是之前她和容虞提到的离开郡王府这件事情, 她迟疑了一下,神色有些不太自然,道:“姑娘改主意了?要从这里逃出去吗?”
容虞把手放在案上, 道:“是, 如果我走,你会跟我一起吗?”
琉夏抿了抿唇,从镜子里容虞亲眼看到琉夏的神情有些难看, 但是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立马遮掩了起来,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道:
“姑娘怎么突然改主意了啊,您之前…不是不愿意出去吗, 还说郡王府是您的家。”
容虞道:“那是以前了,我现在不那么觉得了。”
她重复着又问了一遍,道:“你会跟我一起走吗?”
琉夏帮容虞盘好发髻,用一根钗子固定住,然后才道:“……那是自然啊,姑娘去哪,奴婢都会跟着去的。”
容虞手指轻点着桌面,道:“你也跟我七八年了,不必再跟着我受苦,我那有些银钱,你拿着走吧。”
琉夏闻言当即就僵在了原地,不可置信道:“姑娘……姑娘,你在说什么。”
“您…您是要赶奴婢走吗?”
容虞道:“那些银钱可保你下半生安稳度日,我既然要走,就不喜有人待在我身边,你拿着走吧。”
琉夏拼命摇头,道:“不要,奴婢不走,奴婢要一直留在姑娘身边。”
容虞的反应出乎意料的淡然,她没有同琉夏争执什么,只淡淡的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走吗?”
琉夏跪在地上,眼眶已经红了,她仰头看着容虞淡漠的神色,道:
“不走,奴婢要一直待在姑娘身边。”
容虞沉默了下,然后道:“好。”
她转过身,将放在案边的木梳放在了原地,道:“起来吧,我方才是同你说笑话的。”
………
申时过半,容围从府里走了出去。
容虞的院子里门口很近,她站在院子门口可以清楚的看见大门有谁进出。
容虞看了看天色,在容围走了片刻之后也跟着出了大门,她知道容围要去哪,也知道容围要去见谁。
容长兼的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但麻烦倒是真的麻烦,这几天容围上下打点,见了不少人,也出账了不少银子,连女人都好几天没找了。
容虞跟着去了云徊楼。
他要见的人,正是容画要嫁的那个人,大理寺的少卿,吴孜。
云徊楼的房间需要提前同客栈交代,哪怕容围是郡王也是如此。
云袖在云徊楼待了近十年了,她一开始是这里面最低等的妓,后来花了近八年的时间才从一个最低等的,价钱最低的妓子爬到了如今的云徊楼的四大管事之一。
容围在那种事上一直有些奇怪的癖好,总是会隔三差五的找个姑娘宣泄一下心火,当初容围来云徊楼点了她,她那时候还是最云徊楼最低等的妓,碰到这种事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自认倒霉。
就算出了人命也不会有什么大事,拿点钱就能应付过去。
容围此前也不是没有过类似的经历,基本上被他那样弄过的女人都没了半条命。
后来还是白倾不知道从哪听来了消息,过去救了她。
她在容围刚刚开始的时候进来阻止了容围,然后在事情解决之后给了云袖一笔银子,让她自己给自己赎身,然后远离这个地方。
但是云袖拒绝了,她拿着那笔钱继续留在了这个地方。然后一步一步的从最末等的妓成了云徊楼的招牌,然后又渐渐的不再接客,变成了楼里的管事之一。
后来白倾死了,云袖过来找过年仅十岁的容虞,告诉她她愿意带她走,离开郡王府离开上京城,去她母亲曾经生活的那个江南小镇。
但是容虞拒绝了。
态度就像当初拒绝白倾的云袖一样。
她的母亲真的是一个足够善良又美好的人,她能奋不顾身的去救下同她素未谋面的云袖,即便自己身处泥淖,却还是要给云袖一个选择的机会。
容虞自己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在她生活的环境里,善良似乎是最矫情又最无用的东西。
可是容虞从未轻视过善良的人,她不觉得他们天真幼稚,她一直认为,善良可以让一个人散发最耀眼的光辉。
这几年云袖帮了她很多,云袖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她猜到容虞在做什么,但她从来没有过问,也从来没有试图插手。
云袖把钥匙递给容虞,道:“小心点,别被发现了。”
容虞接过,道:“好。”
“郡王府的事我听说了一些,你要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尽管过来找我,虽然我可能也帮不了太多,但是带你走还是足够的。”
容虞道:“好。”
云袖叹了口气,这么些年容虞一直都是这副冷冷淡淡的样子。
在郡王府那种地方能遇到什么云袖也多少能想象的到,但容虞就像认定了什么一样,这么些年不管过成什么样,从来都没有跟她说过一次想离开这里。
“对了,差点忘了跟你说,方才我听大官事说今天晚上沈世子可能会过来,与他同行的好像还有几个其他的世子还有小侯爷。”
云袖叹了口气,道:“沈世子属实不是一般人可以肖想的,你……”
容虞听了太多这样的话了,不管说的是直接还是委婉,最后都是在劝她不要自不量力。
云袖继续道:“你也不要觉得自己比不上他,你很好,要是喜欢他就大胆的去跟他说,沈世子想来也不是一个会随便玩弄感情的人,你喜欢他总比喜欢别人要好的多。”
云袖看着容虞,顿了顿又掩唇笑道:“我们女子啊,世人给我们上的枷锁太多了,其实贞洁不贞洁根本就不重要,要是实在不行,你就…诱惑诱惑他,得不到他的心也要得到他的身体啊。”
容虞:“……”
云袖看见容虞神色再次笑出声来,道:“同你说笑呢,你那么好看,我就不信那沈映是个和尚会一直这样拒绝你。”
容虞也弯了弯唇,然后忽然道:“不会。”
云袖问:“什么不会?”
容虞说:“他不会一直这样拒绝我。”
云袖闻言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但是之后便当做容虞在同她表明自己的心绪,便配合道:“好,不会。”
她叹了口气,然后朝容虞走近了些,拉起容虞的手低着头轻声道:
“我年纪也大了,不知道还能在这里待几年,我也想让你找个人保护自己,如果找不到也不要强求,我只希望你可以把自己的一生过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