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笑笙箫
明黛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有什么表述错误。
她说的和他理解的完全不是一个意思。
继续跟他掰扯下去,实属下策。
明黛起身,尝试居高临下,淡声道:“那你不妨再想想。告辞。”
她很努力保持镇定,可出门时,还是被门槛绊了一下。
一声重响,一个趔趄,还有秦晁的噗嗤低笑。
明黛几乎是逃走的。
边走边骂:混账,流氓,满脑子黄泥!
秦晁目送落荒而逃的少女,眼底玩味的笑意点点散去。
他伸伸懒腰,单手托腮趴桌,嗓音低醇,回味咀嚼那几个字:“认真相处的夫妻……”
难得,没有像在听笑话。
……
明黛恼羞一阵,很快平复。
秦晁路子果然够野,连假户籍都能弄到。
如此,即便她暂时想不起任何线索,一直流落在外,也不必过于担忧。
至于婚事,她权当将本该报还给秦阿公的救命之恩,转到秦晁身上。
毕竟,比起自己时日无多,秦阿公更在意的,还是秦晁。
他唯一的心愿,是秦晁能堂堂正正活下去。
秦心还没睡,等着明黛回来。
小姑娘从被窝里钻出脑袋,一番话大概想了一晚上,郑重如起誓。
“月姐姐,谢谢你答应阿公。”
“就算是假的,我也会将你当做我的嫂嫂。”
“如果晁哥敢欺负你,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明黛摸摸她的头。
“你叫我一声嫂嫂,谁敢欺负你,我也不会放过他。”
……
明黛觉得,哪怕秦晁本性不坏,这些年下来,也难有定性。
她不信他不懂那番话的意思,故意曲解调戏,就是变相拒绝。
然后开始担心,他会改变假成亲的主意吗?
倘若他变了卦,那为她造假户籍的事是不是也不作数了?
就在明黛胡思乱想时,外面传来秦心夹着惊讶的声音:“晁、晁哥?”
秦晁?
明黛复查一遍穿戴,走出房门时,第一眼见到的,是落在地上的影子。
堂屋的门大开,晨曦涌入,他就站在门口。
身着素白长袍,干净清爽,肩宽挺括。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绑同色发带,朴素简单,却掩不住通身清俊。
像赶考路过的貌美书生,如果脚边放的是书篓,而不是两筐鸡蛋的话。
何止秦心,秦阿公都看呆了。
如果眼神再差点,可能还会问一句:您是哪位。
秦晁一一扫过三双目光,最后落在秦阿公身上,似乎有些无奈:“阿公,侄孙的事,有劳您费心了。”
秦阿公回神。
啊呀!对的对的!
这孩子今日这般隆重登门,必是冲着婚事来的!
“快、快进来!”秦阿公招呼秦晁落座,转眼又看明黛。
明黛觉得今日的秦晁自带熹光,她快被晃瞎了。
秦心的粥已经熬好,四人一起用了早饭,期间,秦阿公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
用完早饭,秦阿公坐在堂中,秦晁站在他的身边。
明黛坐在另一侧。
两边早已说通,剩下只是过场。
明黛没有记忆,也没有家人,秦阿公救了她,颇有些娘家人的意味。
然他也是秦晁的叔公,此刻坐在二人中间,更像证婚。
秦晁在叔公的示意下,上前一步,掏出金镯子,双手递向明黛。
“小生秦晁,愿求娶姑娘为妻,必珍之爱之,永不相负。”
镯子是他当日递换给她的那只。
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他手上,成为今日提亲的信物。
明黛隐约觉得,若是场合再正式些,应不是如此进展。
然而今日境况,着实没什么好讲究。
来而不往非礼也,明黛轻轻垂眼,解下身上的勾玉,同样双手递送。
秦晁眼一动,直直看向面前的人。
少女端庄直立,素手捧玉,声线清澈动人。
不似他醇厚,却一样震荡人心。
“今日之言,愿君铭记。”
灶房门口,一颗脑袋鬼鬼祟祟弹出来。
秦心本是看个热闹,也替阿公欣慰。
然而,当她看着一双男女相对而立,互赠信物时,竟不由呆住。
熹光骤亮,染上朝阳的灿烂。
她一向没正形的堂兄,衣冠整齐挺括,端正而立,俊朗的模样在这副姿态的衬托下,更胜朝阳与星辉。
他的对面,少女通身端庄娴雅,素手纤白如描,星眸柔情涌动,仿佛能安抚一切躁动与不平。
二人相对而立,于某一瞬被揉入熹光之中,成了一幅静谧而美好的画卷。
秦心忽然有些想哭。
若这不是做戏,那该多好。
……
秦阿公虽不富裕,但秦晁成婚,总不能事事都删繁就简。
当两户挂上红绸,秦心频频出村,购置红纸红绸时,村中很快知道秦晁再婚的事。
村民险些原地炸开了。
秦晁月前才被朱家看上,刚入赘三天就被休弃。
原以为无法人道,人家现在又要娶妻了!
另一方面,明黛终于正式进入村民们的视野。
大家终于知道,秦阿公家中忽然多出来的女子,是从河里救起来孤女,无依无靠,由秦阿公做主,嫁给了秦晁。
一时间,议论声纷至沓来,来来去去,还是与秦晁是不是男人有关。
若他是,那他能从朱家落败前逃出来,必是个狠角色。
若他不是,秦老头这么做,就是为了掩悠悠众口。
可拿人姑娘一生幸福来给侄孙掩护,也太阴损了!
然而,外头的人怎么议论,都不妨碍秦阿公满心欢喜置办喜事。
他买了一筐喜饼,与秦心挨家挨户发送。
村民笑着收下喜饼,转身继续议论。
出于某些原因,秦阿公没有置办酒席,亦无任何亲眷到场。不过几日功夫,明黛身上,已经穿着秦心连夜赶制的建议嫁衣。
普通红棉布裁剪而成,样式简单,裙角和袖口绣了花开并蒂的纹样。
为了让明黛穿着舒服,秦心还仔细洗晒熨烫过。
明黛很喜欢,秦心见她喜欢,心里很高兴。
……
成婚大喜,没有宾客满堂,没有媒人父母,明黛心中升起一种微妙的感觉。
并不讨厌,反而觉得刺激。
像是悄悄摸摸做了离经叛道的事,但没人能指责她。
秦晁这几日仍然留在村中,秦心也给他扯了布做了衣裳。
可秦晁的态度就差多了,不量身,不试衣,做什么样穿什么样。
提亲那日后,他又成了原本的样子,自由散漫。
秦心心中的美好画卷碎了一地。
……
洞房花烛夜,明黛被秦心喂得饱饱的,坐在秦晁的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