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笑笙箫
所以,他们二人留在宫中, 必定是为了帮助圣人查出暗中做手脚的人。
若一定要治罪, 顶多是没防着有人暗中破坏, 是个失职之罪。
再者,圣人早知朝中对兴修水利的态度,如今事情办起来, 又有多少人眼红。
所以在秦晁和兄长的事上, 他必定会更袒护些。
明黛只担心那金身像本身。
“都已近安排好了行程, 我还是走一趟吧。不过,我得等他们回来, 问清楚才放心去。”
好在, 秦晁和明靖黯然无恙的回来了。
大抵猜到明黛会担心,秦晁直接同明靖来了国公府,与明玄交代事情经过。
明黛让阿福去前厅候着, 自己在房中等候。
不久,有脚步声传来,她以为是阿福前来回话,门推开,一只黑靴先踩了进来。
明黛快步迎上去:“事情如何了?你和阿兄没事吧?”
秦晁眉毛一挑,伸手将她兜住,失笑道:“你急什么。”
明黛不与他贫,单刀直入:“那金身像是什么来历,清楚了吗?”
秦晁在她房中找水吃:“不知道。”
明黛帮他翻盏倒水:“不是说有生辰八字?那符咒又是什么意思?”
秦晁接过茶盏猛地喝完,咂咂嘴:“不知道。”
明黛愣了一下,又问:“那你们……可有被问罪?”
不等秦晁回答,明黛脸一沉:“不知道?”
秦晁终于拾起了些求生欲:“也谈不上治罪,日防夜防,防不胜防嘛。”
明黛看他,只觉得像块滚刀肉。
正欲再问,秦晁忽然抬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
粗粝的指腹刮过她的脸,秦晁笑笑:“你从前就这样?”
明黛怔愣:“什么?”
秦晁握住她的手:“没完没了的操心,很容易老的。原本你想起所有事,我还挺高兴,现在看来,倒不如变回以前的样子。”
一提到记忆,明黛心中猛地紧了一下。
她轻轻抬眼,望向面前的男人。
“秦晁……”
秦晁侧首看她,极有耐心:“怎么?”
“你还记不记得,当日还在利州时,我有一件很害怕的事情。”
秦晁脸上的不正经渐渐淡去,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深邃。
良久,他轻轻“嗯”了一声。
明黛轻轻抿唇,心中其实不太确定。
当日,她失去记忆,并未告诉秦晁,她害怕的是什么事。
后来,他以一个意想不到的身份出现在长安,来势汹汹,很快便与明家牵扯上。
当日她害怕的事,家人已全都知晓。
但她并不清楚,如今的秦晁知不知晓。
此前,她已看出父亲和母亲并无排斥秦晁之意,却也没有打算太多以后的事。
父亲和母亲不提也就罢了,秦晁自诩目的明确,甚至在冬猎场大动干戈,只为将他对她的心意揭露出来,可他也没急着走出下一步,反而开始忙别的。
明黛知道,当日的事情总要解决,要有个说法。
她很害怕,是秦晁在父母面前担保了什么,承诺了什么。
譬如,他来为这件事情讨一个说法。
这也解释了,为何父母从一开始就对他的举动不闻不问,有放任之嫌。
因为他们也在观望,想看看他要如何解决这件事。
明黛轻轻抿唇,探问道:“那你如今可知道,我当日为何而恐惧逃避?”
话音刚落,明黛的身子轻轻颤了一下——秦晁抬手,轻轻握住她的后颈,像在托护,又像在迫她对视。
他不答反问:“还怕吗?”
明黛看着他没说话。
秦晁细细凝视她片刻,笑起来:“我猜也是。”
他往前一步,微微弯身,与她额头相抵:“家人都在身边,我在你面前,有什么好怕的。”
明黛忽然伸手环住他的腰,侧首贴在他身前,是个颇为不安,唯恐会失去什么的拥抱。
“秦晁,别瞒着我去做什么事。”
秦晁笑起来,偏头打量她,“你说的都是些什么?我能瞒着你做什么事?”
他眯起眼:“而且,你为什么要露出一副我随时会去死的表情?我怎么觉得像是你要背着我做什么啊?”
他一只手,做了这个就不能做那个,遂松开她,转而捏住她的下巴:“瞧上了新人?想铲除我?”
再严肃的心情,也都被他搅散了。
明黛没绷住,唇角弯起来。
看见他笑,秦晁也收了玩笑的样子,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要让你失望了。”
明黛眸光轻动,无比认真的看着他。
秦晁眼神温柔,抬手摸摸她的脸:“我是什么人你还不了解?惜命的很。”
“所以,你害怕的事情,我都不会去做。”
而且,他本也不用再做什么了。
秦晁不是轻易许诺的人。
而这句近乎承诺般的话,令明黛莫名的安定下来。
她轻声道:“那就好。”
无论他知不知道那些事,都不会轻易铤而走险,那就好。
“对了。”秦晁转移话题,“先时不是说,要去城外的什么庄子选材督工制琴,怎么还没去?”
明黛觉得他明知顾问,还是耐心道:“你们这头出事,我怎么走得开?”
秦晁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沉吟片刻,主动道:“不如这样,左右这两日我还要帮着陛下查查到底是谁往泄洪口下埋了那么个玩意儿,也陪不了你。你先去城外散散心,我忙完就去接你。”
明黛听他这样说,终是将心落到原处。
“你忙完了便歇一歇,不必来接我。”
秦晁唇角一勾,附身到她耳畔:“那就更要去接你了。你不在跟前,我未必会想歇,你在跟前的时候,我哪次不是热情主动的提出‘歇一歇’的?”
明黛一口气刚提起来,又无奈的吐出来。
算了,与他计较什么。
她弯唇:“好,你来接我,我陪你歇一歇。”
……
金身像的事,令朝臣的猜忌层出不穷。
有人说这是巫蛊事件,很快遭到反驳。
若是诅咒,多为稻草或粗布为料,金身更像是尊贵之显,是供奉。
然后又有人反驳——难道大家忘了,那金身上还有生辰八字和符咒。
怎么也不像是单纯的供奉。
争来争去,最后的目光聚焦在金身托着的那只盒子上,众人转而又猜测起那盒子里的东西。
上朝之时,明靖与秦晁一道。
两人都听了不少议论,明靖嗤笑一声:“越说越没边。”
秦晁淡淡道:“是啊,什么牛鬼蛇神都能扯一通。”
他笑了一下,偏头与明靖打趣:“朝臣尚且猜的五花八门,陛下心里竟也不怵,直接将东西带回去了,难道不该先请个道士法师什么的来镇一镇,再细细探究?”
明靖看了他一眼,忽道:“倒是有那么一回。”
秦晁挑眼看他。
明靖压低声音:“先太子病逝时,皇后一度疯魔,道这宫中有妖魔作祟,害了先太子。”
“后来,宫中做了一场很盛大的法事,圣人还为先太子修了一座寺庙。”
秦晁若有所思,唇角一勾:“寺庙配金身,很搭啊。”
明靖当即道:“慎言。”
秦晁也没兴趣讨论这个,转而问:“你那位姨母呢?”
上次秦晁问到长孙皇后的事时,明靖只是耳闻,无法确切回答,后来专程去探问过。
此刻听秦晁提起,明靖的眉眼忽然多了几分黯色,摇了摇头。
“不太好。”
秦晁眼神轻动:“什么不太好?”
明靖声音更低:“她不是装病不出,而是真的病了。卫国公府得知真相,已视她为弃子。原本我以为,她还留了什么后招,可宫人亲眼见到她咯血卧床,是真的……不大好。”
明靖显然不想说太多,笑里多了几分无奈:“是不是觉得世事难料?筹谋策划一场报复,还没动手,对方已自己磋磨了自己,你以为的仇人,竟到了让你出手都觉得多余的地步。”
秦晁听着,忽而嗤笑一声。
大殿已近在眼前,他抬眼看着前方,淡淡道:“这有什么。原本也不是冲着报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