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满青壁 第57章

作者:翔子 标签: 古代言情

  闻若青带来的人都安置在前院,马匹也被牵了去喂草料,余庄头从二进院里出来,迎面就见他站在树下朝自己微笑致意。

  “我竟不知道余叔被安排到了柏杨庄,怎样,你到了庄子这几年,可还安生?”闻若青笑着问他。

  “谢六爷记挂,小人现下很好。”

  “这庄子我以前没来过,看着还不错,你在这里养老倒挺合适。”他四处打量着。

  “还要多谢老爷和两位少爷的恩典。”

  “庄子虽然易了主,新主却不可怠慢,新的规程怎样定,一切都听少夫人的。”

  “小人知晓,六爷放心。”余庄头说罢,见院子里大伙儿正在整弓理箭,便问道:“六爷此来是专程打猎的么?”

  闻若青朝大门外远处的山林张望:“可不是么,她说要来庄子里看看,我想着顺带可以打打猎,也就跟过来了,现下去这附近打猎的人多不多?”

  “此时山里野物膘肥体壮,按理说是打猎的好时机,前阵子也的确来了不少打猎的,不过说来也怪,空着手回来的倒是绝大多数,慢慢的这阵子来的也就少了。”

  “哦,想是野物们都学精了,等闲不出来。”

  余庄头见他不以为然的样子,也就没多说,隔一会儿道:“佃户钱家养的几条猎犬倒是比庄子里头的凶猛些,过会儿我去牵过来。”

  闻若青点头:“如此就麻烦余叔了。”

  尹沉壁跟着木棉两个在内院里收拾屋子,内院久无人住,尽管房间宽敞,窗户也大,还是有一股潮湿阴冷的霉味,还好余庄头事先已经命人烧了炕,炕上却是干燥温暖的。尹沉壁熏了香,木棉又将被褥铺好,把随身物品拿出来摆好,房间里一下子就有了生气。

  正好有个婆子端了茶水进来,见屋子已经收拾妥当,便笑道:“少夫人这会儿空么?余庄头在前头等着少夫人,说要给少夫人交代事项。”

  尹沉壁点点头,随她去了前院议事的东厢房,又唤来魏歆,叫他一同听着。

  余庄头已准备好了账册名册和一应文书单据,桌上还放了纸笔算盘等物,他恭敬地把账册递给尹沉壁,她一边翻着,一边听余庄头介绍情况。

  “庄子在子阳江岸边有块二百八十亩的水田,这边的山地是三百亩,如今都种了核桃,全庄的佃户是二十九户,光景好的年生,除开各项费用和佃户的抽成,盈余大概在七百两左右,若是遇到天干水涝,约莫能有个两三百两就不错了。”

  尹沉壁听跟她估摸的差不多,便点点头,大致看了看账册,交给魏歆,要他仔细把近三年的账册都看一遍。

  余庄头又把庄子里的各项规程细细说了,问尹沉壁觉得哪些需要改。

  尹沉壁笑道:“我看都挺好的,不需要改什么,佃户们抽四成,我觉得很合理。”

  余庄头听着心里便一松,京里附近的田庄普遍都是佃户抽三成,闻家待下人很宽厚,佃户们过得比其他家的轻松,也就很忠心积极,要是新的主子把规矩变了,他还真不知怎么跟佃户们讲。

  “只这一件,”尹沉壁指着一张单子道:“年节前往府里送年例,之前都是鸡鸭鹅兔各一百只,猪二十头,羊二十只,各类干货总二百斤,国公府人多地广用得上,我娘家人少却用不着这么多,各留十之一二就行,剩下的折成银子一并带去。”

  余庄头应了,拨着算盘算了算道:“若各留两成,折下的银子大概是一百两左右,这部分是不算在年末收益里的。”

  尹沉壁见余庄头做事精细妥当,人也诚实不藏私,赞了他几句,笑道:“以后就要拜托余庄头了。”

  说完了事,外面日头已沉,庄里的晚饭也都准备好了,前院热热闹闹地开了四桌,内院单独设了小席,余庄头还喊了两个婆子进来,在一边陪着尹沉壁。

  晚饭过后,大伙儿休息片刻,各自套上弓箭,拿上刀剑匕首齐齐出了庄门。

  余庄头有点诧异:“都这会儿了,不如歇上一夜,明儿天明了再上山。”

  “既是到了这里,哪里还坐得住?”闻若青笑道,“都憋了老长时间了,去消消食,摸摸线路也好,余庄头不用管他们。”

  余庄头听说,便也作罢。

  闻若青双手负在身后,慢慢出了庄子,绕过一个小山坡,便见所有人都站在一棵核桃树下等着他。

  他脸色严峻,从大家脸上一一看过去,低声道:“两人一组,各自小心,大致范围已得知,今晚只是圈定确切地点,所以不许弄出大的动静来,探得线索就赶快回转,闻竣会在庄子里等着消息,不管探没探到,两个时辰之内也必须回来。”

  大家点点头,各自猫腰进了山林,片刻便不见了影踪。

  他慢慢回转,见尹沉壁正倚在庄子大门边望着外头,眼睛里露出向往之色,不由笑道:“怎么,你也想去?”

  “……还是算了吧。”话虽如此,她脸上的神情却很失落。

  他没做声,慢慢去了马概,把自己的马牵出来,她在门口等着,垂着头把他的弓箭递给他。

  “得了,别这副样子,左右今晚不会动手,我去看看周围地形,你若这会儿想去山里逛逛,就跟我来吧。”

  “真的?我能去?”她的眼睛亮了起来。

  闻若青翻身上马,“要去就赶快换了衣服出来,我只等半刻种。”

  他话音刚落,她已脚下生风地跑了,果然不到半刻种,就换了便于骑马的装束出来。

  他朝她伸出手,“上来吧。”

  她有点犹豫,“不是还有那么多马么?”

  他一本正经地说:“这里可是山林,你骑术不算精,何况你走过山路么?要是不小心出了事,岂不是给我找麻烦……要不你还是别去了吧。”

  她微微笑了笑,伸手握住他递来的那只手,一脚跨上马镫,他只轻轻一拉,便将她拉上来坐在前面,两只长臂从她背后伸过来,握住了缰绳。

  “坐稳了!”他双腿一夹马腹,黑马驮着两人,得得地跑了出去。

  这会儿日头已经完全落下,晚云横乱,低低压迫在山岭上,林峰之中寒烟渐起,山风瑟瑟,凉露湿衣。

  马儿驰骋在山道上,不时有枝丫横飞过来,他要不伸臂挡开,要不就拿手掌压住她的头,让她低头避开。

  两人的心情截然不同。

  她觉得自己第一次真真切切体会到被人呵护的感觉,轻飘飘暖烘烘的,好像卧在云端。

  他……他则有点后悔,本来是有正事要做的,但他显然小看了她的影响力,她的头发被风吹散了几缕,不时借着风势来挠他的脸,挠得他心烦意乱,完全没有心思干别的事。

  他勒住了缰绳,跳下马来。

  尹沉壁狐疑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他垂头丧气地说,“你的头发……就不能好好挽一挽么?”

  她歉然一笑,坐在马背上把头发打散,此时暮色灰暗,林间一片朦胧,只有她的身影轮廓是清晰的。

  她把发簪咬在嘴里,低垂着头,手弯到背后绞着头发,明明是很平常的几个动作,偏被他瞧出了一番别致的韵律。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下更糟了。

  金簪斜下青丝坠,纤手临风理云鬓。晚烟拢醉暮色迷,几度风雨几度云……

  哎呀不好了……得赶紧打住。

第065章 取暖 看这个也不行?……

  他收敛心神, 重新上马。

  这回她的头发规规矩矩地,没再给他找麻烦了,他渐渐也就集中起了注意力, 细细地观察起了周围的地形。

  到了一处山坳, 他翻身下马,在四周查看了一阵, 拿匕首在一棵树上刻了个记号。

  “这是做什么?”

  他看她一眼, “做正事。”

  天完全黑了下来,他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行进的路线也从山脚渐渐绕到了山腰, 此时一阵疾风吹过, 豆大的雨珠斜斜扎过来, 他忙跳下马, 把她从马背上接下来, 两人还未跑到不远处的大树底下, 身上就被淋了个透。

  雨势太大,雨滴从大树的枝叶间漏下来, 大颗大颗地打在身上, 完全避无可避。

  幸好这阵雨来得快也去得快, 不一会儿云收雨歇,只是林间已成泥泞一片, 湿滑不已,两人只好牵着马慢慢往山下走。

  山风吹过,她打了个喷嚏。

  他偏头瞧她:“早知道就不带你出来了。”

  她嘴硬:“我没事。”

  “都在发抖了还说没事?”他看了看周围, “先找个地方生火把衣服烤干了再走,不然等回了庄子,恐怕真要生病了……这里应该有些以往猎人打的洞, 咱们找找看。”

  山里猎人打猎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有时候为避免来去麻烦,猎人们常在山里一连呆上几天几夜,于是便会在避风的地方挖个山洞,里面铺些干草,走的时候还会留下些干柴,方便其他在附近打猎的人遇到风雨时进来躲避。

  果然没一会儿,两人便找到了一个山洞,里面不大,地上铺着些干草,堆着一堆干柴。

  他摸出火折生起火来,抬头便见她嘴唇发紫,火光下脸色都青了。

  “把衣服脱了吧,烤一烤。”他捡了几根长的树枝,在火堆边搭了个简易的架子。

  她没扭捏,把外衣和裙子脱了搭在上面,双臂交抱着坐在火堆边。

  他做这些事很熟练,火折子也知道事先裹一层油纸,可见这种情况常常遇到,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他也脱了外衣搭在架子上烤着。

  这样的情形似曾相识,她隐隐觉得有些熟悉,只是上一回却没有火,只有无边的黑暗和寒冷。

  “上回你为何不生火?”她牙齿打着颤问他。

  “什么生火不生火的,我这不是生了火吗?”他嘴角带笑,正暗自窃喜,听她陡然一发问,完全摸不着头脑。

  “我说的是春猎那回。”

  “哦……那回呀,我没带火折……”

  她很怀疑地看着他。

  “好吧,其实我带了的,不过那里又没有干草干柴,火也生不起来啊!”想起旧事,他有点心虚了。

  “不对吧,你一进去就把我扔边上了,还正好扔在一簇树枝上,我摸过,是干的,而且那旁边就有不少干草,我还问你能不能打燃火,不过你不回答我,你忘了?”

  “……有这回事吗?”

  她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好吧,那时我恼你,恨你给我找了大麻烦,所以不想让你舒坦。”

  她无语了,“那你自己湿着衣服不觉得难受吗?”

  他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关外的冬天比这里冷好几倍,有时遇到下雪天在外头,找不到干东西生火,还不是就这样挺过去了。”

  “……”她简直不想再跟他说话了。居然还有这样的人,真是损人不利已,那次她出来后,回家就生了一场大病,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天不说,腰还疼得厉害。

  “你总不会这时来和我翻旧账吧?”他无奈地看着她,她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头发滴着水,中衣湿答答地粘在身上,很清楚地看得到里面肚兜带子的轮廓。

  “你这样不行,”他很好心地指导她,“把头发散了,里头的衣服解下来,干的快些。”

  她面红耳赤,那样和没穿有什么区别?

  “别不好意思,这儿又没外人,有什么关系?”他尽量一本正经地说。

  她没理他,他等了一会儿,见她不动,只好移到她身边,把她的手从膝盖上拿开。

  “你抱得那么紧,怎么烤?”

  他刚把她的手掰开,她又缩回去继续抱着,他没法,转而取下她头上的发簪,帮她把头发散了下来,一面拧着水,一面研究她颈脖后面的肚兜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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