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色 第25章

作者:沧澜止戈 标签: 古代言情

  她的羞辱来自于当众之下其他人惊讶后的鄙夷。

  尤其是谢家的,这些年没少对东家的怀有芥蒂,眼下也不吝鄙夷。

  尤其是谢明月这傻妞没忍住嘀咕,“看着东家也不穷啊,这是多缺钱才抢人家传家宝,什么玩意儿。”

  她瞧着云潜楼那墙上许多无价之宝,饶是眼馋,饶是知道这些将来都是她讨厌的劳什子姐姐谢明谨继承,不也只是梦里想想,跟自己一比,这东嘉书看着翩翩公子人模人样的,境界简直差太多了。

  跟这厮一比,自己简直清纯自持太多太多了。

  明月这妞嘀咕了还不止,还特别用露骨的眼神去看自己往日宿敌明黛。

  话说,好像不少人知道你们两个可能要议亲的哈。

  哎呦,这位眼睛要高到天上去、且自诩谢家第一美人的三姑娘脸色忒难看了,还瞪了自己一眼。

  本来还被今天这许多变故给吓得脑子浆糊的谢明月乐了,尾巴快翘到天上去了。

  明黛可拿谢明月这浑妞没办法,只能面如冰霜,看都不愿看东家人。

  瞧着罪名是有了,固然很丢脸,还好不算毁身大罪,背后走动下没准还能洗掉,张氏只能忍着愤怒屈辱,好声好气跟这些平日里看不上眼的差役周旋,想让自己儿子待遇好一点,也想探问是哪家投告,暗自琢磨着去走动走动……

  如今形势敏感,以势压人肯定是不行的,免得牵扯丈夫官职,但以钱财和解没准可行。

  她已然打算好,却骤然听到一道她极不想听到的声音。

  “是我让人告的,东家大夫人要走动的话,可以跟我说。”

  明谨不管谢家的事,出于允诺,这些年一直不曾逾越,可没说她不查东家。

  东家不克制远甚于谢家,前些年堆积在她案头的黑料就好厚一摞。

  四年前她远在都城就有把柄在手,何况四年后。

  张氏的脸僵了,转过头来,看向已经低调无言好一会的谢明谨。

  像是在看一个魔鬼。

  质问?不太敢,她不是傻子,不管是否忌惮明谨,但后者背后、谢家背后的谢远始终如一座巍峨远山。

  对方的危险程度,她的夫君几度耳提面命过,就冲着这次她夫君不得不忍下这么大的牺牲,就说明东家完全在对方掌控之中。

  她一介妇人不敢去拔虎须。

  也罢,忍这谢明谨一时猖狂又如何。

  “谨姑娘……”谢沥就在边上,毕十一这些护卫也都虎视眈眈,自己儿子还被人摁在地上,衙门的差役们就跟瞎了一般,形势比人强,张氏不得不放低姿态,正打算求明谨放自己儿子一马。

  “他们犯法了,理当被缉拿受省。”

  明谨态度十分鲜明,待一“慈母”却尚算温和。

  张氏:“我知道,若我儿真犯法,理当应罪,但……”

  明谨认真解释:“但那是受害者跟衙门的事,本与我无关,我的人拿下他们主要是有其他原因。”

  张氏一怔,“是……”

第25章 家族

  明谨略偏头,鬓角青丝随旁侧大开的窗柩迎入的坦荡秋风微微飘动,略擦过她清妩又分明的眼线,但难掩明目之中的清冽泠光。

  “自我懂事起,不管是在哪里,再落魄,也不曾让人白白轻辱过——至少他们还没这能耐。”

  “我也向来不记仇——因为基本当场就报了。”

  她连名字都没代入,直接以“他们”统称。

  轻描淡写,和风细雨,但眼神微走,毕十一便会意了。

  摁住三人的护卫分别将三人的脑袋抓起,如同市井屠夫杀猪之前按住猪头欲割喉的姿态。

  正对众人,而后另外三个护卫上前,抬起手,起落大阖,干脆利落一巴掌。

  啪!

  惨叫齐整。

  东谢两家的人震惊了,连谢沥都狠狠抽了下眼角。

  这一巴掌下去,三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半边脸颊肿起。

  “你这个贱……”

  吃痛,暴怒,正要怒骂明谨,嘴巴都来不及张开,第二巴掌就下来了。

  此后偌大的空间就不断响着相似的声响。

  张氏没忍住,几欲疯狂,但也知道要找对人,“谢明谨,你欺人太甚!!姑姑,您就看着这谢明谨如此欺……”

  她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了,只心悸看着老夫人。

  此刻的老夫人面色沉沉,眼角深陷,明明看到了一切,却无甚反应。

  其实若真想有反应,都不用等张氏哭诉,本就该早早发作了,不发作,要么不能,要么不想。

  张氏明白了,也猛然拉住同样想求情的东予霜。

  明白人什么话也不必说,因为说了也无用。

  其他人就更没有说话的权力了。

  整个宅子里,唯一能跟明谨对话的谢沥只是沉默。

  直到明谨微抬手,毕十一才让护卫们停手,然后三个吐血掉牙齿的公子哥才被衙门的人静静带走。

  从头到尾他们果然保持瞎了的姿态。

  对了,这副样子有些眼熟,以前有人控告他们东家人违法作恶,衙门的人面对那些贫农,仿佛也是这般……

  张氏不会从中反省自己,反而恨意滔天,认为这一切都是谢家跟谢明谨带来的,只是不敢表现,只能压制着,欲带其他东家人离开。

  还没走出去,却听到谢沥说了一句话。

  “其实阿谨你可以不出面,自有人料理好,免得被人记恨,日后遭人暗算,要知道防不胜防,若是有心人报复于你,可如何是好。”

  “厌憎仇恨我的人,哪里会考虑我如何如何,他们只会权衡自己的利弊跟成败。”

  张氏知道谢沥那话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是警告,可谢明谨的话就未必了。

  她更像是在袒露一种事实——只要谢家不败,不敢动手的依旧不敢,敢动手的,最终还是会动手。

  张氏目光一闪,跟自己女儿对视一眼,表情晦涩难堪,最终维持表面镇定,带着东家其余惊惶之人如潮水一般退了。

  东家动荡,如此大祸还需族人从长计议,万万要权衡利弊,保全家族实力。

  谢沥也没法跟妻女交代更多,他得处理好其他事。

  在此之前,他挥手,护卫们便过去,将谢家其他人都送出去了。

  唯独留了明谨。

  明黛等人回头看,只看到明谨站在空旷许多的大屋子里,光芒倾斜,她的背影十分纤细又僻静。

  是的,僻静。

  与亲祖母厮杀博弈,大逆不道至极,仿佛她本就无意跟这人世间的规则妥协。

  因此这百年世族维系规则权威的地方越空旷威严,越显她像是荒凉多年的一处阴霾角落。

  ——————

  无其他人后,老夫人倒是主动,盯着谢沥跟明谨,冷飕飕问:“你们打算拿我如何?”

  谢沥骨子里还是有些怵这位嫡母的,只能苦笑,“母亲大人为东家两位不肖子侄蒙骗,为东阳郡案受害之人深为愧疚,自省自查,封闭院门,吃斋敬佛。”

  不公平吗?于天道,于人间正义不公,可这就是现实。

  连内心仁善,儒雅恪礼的谢沥都选择了家族利益。

  世家啊。

  明谨眼底晦涩,神色越显疲乏起来。

  老夫人哪里还会留意明谨,只面颊抽搐,青筋暴起,凄厉质问:“他要关我?!!”

  谢沥低下头,抬手作揖,“母亲大人,这五年一直有人不愿意对谢家放弃这一根见不得光的长矛,矛尖必须见血才能彻底收尾。”

  都城那边的朝堂博弈,步步如履薄冰,他不知自己兄长如何在当年那般恶劣险峻的围杀中翻盘,并拖延了五年掌握主动权将这个案子彻底定死。

  但他知道谢家仇敌许多许多。

  越高位,越险峻。

  敌人蛰伏跟出手也越突然跟狠戾。

  自己先动手,远比让对方动手高明。

  “东家已出了血,我谢家……”

  他不是谢明谨,不能说更多,哪怕这位嫡母犯错极甚,但世家大族,她这样的身份是不能轻易出事的,否则于谢家极不利。

  他也不能犯上不敬。

  老夫人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意难平,她压着喉口的血,死死盯着明谨。

  “不是因为这个孽障?我当真是生了一个好儿子,当年为那贱人疯魔,如今又为这孽障忤逆不孝,可真真是……”

  人到困境,能竭力维持脸面风度的极少,老夫人自然不是这类人。

  可明谨厌恶对方羞辱自己母亲,单是那“贱人”一词就足够让她放下端方。

  于是道:“其实今日赢祖母您的人不是我。”

  老夫人抿唇。

  明谨微微笑:“是父亲,也是您的儿子。”

  谢沥一瞬便见到这位嫡母面露痛苦跟怨憎,心中凉意起。

  这一对祖孙好像生来知晓对方的弱点在哪。

  “你这孽种!你真当自己赢了?他是我儿子,他生来为维护家族权力而生,这次是我一时不查,被东家那两个小畜生蒙骗了,他只是无奈……你以为换做你跟你母亲,他不会割舍?”

  “你以为你母亲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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