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沧澜止戈
却不想最见过世面的明谨会亲自给谢明月解释码头放眼看去的诸多胜景,包括东面的七珑塔,南面的华琯寺……
其声婉婉,其笑潺潺,提及这些古老建筑,引出一段段历史沉甸的名人传记跟轶事奇闻,谢明月听得入迷,不由赞道:“都城真是一个好地方啊。”
明谨笑:“地方从来都是好的,不好的是人,可人也不是都不好。”
谢明月心梗,忍不住嘀咕:“看个风景就好,不说人话作甚。”
这么深,她怎么能理解嘛。
“自然是为了显得我比你聪明啊。”明谨轻妩瞥她,眉眼间尽是清浅却动人的戏谑笑意。
“哼!“谢明月气得跺脚。
另一边,行舟已然在水司衙门看到谢家跟十二鉴的旗帜后飞快挪了排位秩序,率先调进码头。
船靠岸,谢家数百奴仆护卫开始整置箱裹行囊,井然有序。
“不亏是近两百年的世家大族,崛起于高祖期,纵然浮沉,但传承未断,这等底蕴非同小可。”
站在船头的千机听到身后下属掐着尖细嗓子如此说,他笑了。
“自高祖起,三人陪着一起打天下,逐鹿中原,最终定鼎乾坤,高祖念三人功勋,特地于立国时顶下紫勋之荣耀,世替罔袭,皇权之下,谢容周三族鼎立,可一百多年的岁月,紫勋三族浮沉不同,周家已灭,容家青黄不接,衰弱后也只能维持一个空架子,唯独谢家,再浮沉也最终重回巅峰。”
千机像是在夸赞谢家,却又讥诮一句,“可他们也都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是什么?”
“树大招风,一个萝卜一个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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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舟上的奴仆们把差事都办好了,可都城的谢府也把差事做到位了。
一列列马车跟护卫已然等待就绪,且有许多嬷嬷丫鬟等候着,领头人乃是一个高挺俊逸,英姿勃发的冠玉青年,还有两位上了些年纪的儒袍中年男子。
“来了。”
谢家二爷谢隽双手负背,见到庞大船队的时候已然欢喜,但为人稳重,端住了,待谢家人真的悉数出了船舱,这才露出笑意,尤其是那个青年,几顾不得礼仪,飞快几步到第二艘船放下的船梯边上,嘹亮呼喊:“阿黛!”
谢明黛艳丽脸庞顿时露出笑容,也快了两步下船阶,“哥!”
这个青年自然是谢之岫,也是饱学有才之士,如今已有功名在身,即将入仕当值。
“孩儿见过母亲。”
林氏就在后面,母子三人时隔多年再见面,分外激动,但林氏也没忘记规矩,拉了拉谢之岫,让他过去先跟大房的那边打招呼。
尤其是谢明谨。
“孩儿晓得。”听到明谨,谢之岫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一些,但不是特别明显,却被谢明黛察觉到了,正想询问什么,忽听到喧嚣之声,抬头一看,码头外面本就云及的运载马车一片混乱,马匹被惊怒,人自然也受惊了,惨叫声叠起,而后,他们见到了一伙人骑马而来,纵横气派,强横无比。
其中为首者……皇族王绒玄衣,头顶金冠。
第56章 骗人
这一伙人挥鞭前来后,无视周边惊恐避让的小老百姓们,控制马匹速度,为首者勒令高头骏马,停在了谢家行舟前面。
码头周边的繁杂人流这才看清对方的穿着打扮,亦知道对方身份,顿时跪了一片。
对这些地上跪倒之人视若无睹,来者目光一扫,在已经在船阶上的谢明黛身上逗留了下,后看向谢隽,谢隽本跟明谨说话,闻了外侧动静,转身去看,露出了本挡住的谢明谨。
为首者笑了,却没说话。
那种笑让人觉得很不舒服,哪怕这个人天生贵胄,容颜英俊,但那眼神中蕴含的猖獗淫肆之意让人着恼。
明谨静静瞧着他,也没说话。
码头江风尤盛,岸上垂柳随风飘摆,但这位金尊玉贵之人的语气却似这座雍容都城更年累月攀爬堆砌在石板上的青苔,看着青绿诱人,实则带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且,最可怕的是它黏附极强,难以根除,似长在眼睛上的腥苔。
“阿谨,本王尤记得当年你曾说过无论如何也看不上本王,你一贯是不喜欢对别人说难听话的人,也素来愿给人留余地,料想本王也是被你讨厌到了极致的才肯放这样的狠话吧。”
“你当时离开,本王何其难过啊。”
一番话说得情意绵绵,可尤有轻佻冒犯之意,尤是谢明月都感觉到了——对方打量明谨的眼神,就跟狼看着羔羊一样,恨不得吞吃入腹。
果然,下一秒此人就接着说:“那如今看来,你到底还是要成为本王的女人,想来,你如此端方自持,一定能管好本王的后院,成为本王的贤内助。”
其实一二三几句话听着没什么大毛病,充其量算不含蓄,违背礼法,但对方乃是皇亲国戚,本来礼教对他们的束缚就有限,只是对于谢家这样的顶级世族而言委实冒犯,顶多只能以对方实在喜爱明谨而难以克制来安慰自己?
谢明月等人只能压着不适不说话,但他们没想到当事人却开了口。
“今日良辰吉日,花响楼的大门可不等人,王爷不抓紧时间么?”
宴王目光一闪,眯起眼,也回以一笑,“它敢不等我?”
明谨:“门等人,可人不等人,毕竟跟王爷您也不是这偌大都城里最尊贵的人,总有人跟您一样同好此道的。”
一般人不懂其意,可但凡有点政治敏感度的人都听懂了——宴王是皇家贵胄不错,可为得宠的先帝幺弟,血脉近族,在侄子也就是太子褚律登记为帝后,他必定无实权在手,也为朝廷避讳,尊贵是表面的,实权在别人手里,敢予他争斗的人不少。
可说来也矛盾,论权柄,他还远不如谢远这些权臣,为何还敢强取明谨?就不怕冒犯谢远?
也因为这个缘故,连谢沥等谢家内部人都默认是谢远也认同这门亲事,让这门婚约过了名旨。
谢隽等人听懂了,宴王自然也懂,表情便阴霾了几分,歹毒看着明谨,嘴角微勾,“既然阿谨你如此体贴,那本王就先去了,不过本王还得说一句。”
“阿谨,待你日后进门,本王以后必没有什么时间去花响楼咯。”
他瞥过不远处一艘船上还未下来的千机等人,眼神略阴暗了些,但笑声肆意,然后纵马喧嚣离开。
人一走,本来安静的码头依旧不敢热闹,直到谢家人并未久留,开始上马车。
明谨刚要上马车,忽然被人拦住了。
“怎么?”明谨瞧着谢明月俩姐弟。
谢明月:“花响楼是什么地方?”
明谨:“青楼。”
谢明月震惊,不远处吊在后面的谢明黛兄妹也表情复杂。
“青楼?他去青楼?你还叫他去?那你之前说的都是骗我们的咯!什么他人还不错……”
“嗯,是阿。”
谢明月质问之后原以为明谨会推诿否认,结果没有,后者竟这么理直气壮。
“你你你……你骗人还这么理直气壮!你平常还教育我们为人要诚恳!你怎么能这样!”
谢明月气得不行,鼓着腮帮子瞪明谨。
“我骗你们是一回事,这跟我教不教你们没有逻辑冲突,相反,你更应当受教——就好比我吃的饭里有辣椒,提醒你们别吃,难道你们要因为我吃了就非要吃么?”明谨依旧正经淡雅模样,边上芍药听着都觉得自己姑娘说的很有道理。
真是一个好姐姐啊。
谢明月:“???”
还好有一个谢之檩,他尚抓住了重点。
“看来嫡姐也知道撒谎骗人不好,且既骗了人,难道不该道歉嘛?难道因为你是姐姐,就不用?以身作则也是你该教养我们的不是吗?”
明谨瞟他一眼,“你不提,我也是要说的,盖因为我曾骗你们,所以我决定今日多出两倍习题问卷给你们。”
谢明月:“!!!”
不,我错了,我不要!
两日前才船上所得的习卷跟文章还没做完的谢之檩:“……”
他是一个很好学的人,巴不得学习任务更重一些,可明谨给他留的真的太!难!了!
让他在乌灵饱受赞誉的学习天赋遭到了不小的重挫。
三日一次任务,他只剩下一日,前几日的尚且没有做完,又来?!
谢之檩心里发虚,嘴上强硬,“那就再好不过。”
“她两倍,你五倍。”
本在绝望中的谢明月一愣,忽然心情舒展了许多,脸色肉眼可见好转了。
谢之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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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姐弟带着沉重心情郁郁回了自己马车那边。
谢家几艘大船运送本家人,大房独一舟,其余人则是分摊在其他船上,林氏带众多家眷子嗣一一上马车,正忙着,谢明黛倒没去帮忙,她刚刚跟谢之岫站在不远处,大概是默契,两人都没走远,恰能听到大房三人的对话。
对于明谨一本正经糊弄人的本事,谢明黛一直是佩服的,“她以前在都城也都这样吗?”
谢之岫皱皱眉,“不了解,跟她不熟。”
谢明黛漠了下说,“哥。”
谢之岫:“嗯?”
“你是不是忘记了以前你给家里的家书里面十有八九都提起谨妹妹多聪明多厉害……提多了,我都以为她才是你亲妹妹。”
“……”
妹妹好聪明,这都还记得呢。
第57章 国公府(求月票啊,还有月票啊老铁们,新书月票榜上的去不?)
这也是谢明黛从小不喜欢明谨的主要原因——试问家里爹爹娘亲哥哥一天天夸隔壁房的小姐姐,你受得了么?
偏偏人家夸得还很真实,没夸张,你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长年累月在对方的阴影下长大。
谢明黛都觉得自己没有给明谨扎小人下诅咒已经是修养过人品德超绝了。
大概是谢明黛明艳脸庞之下的怨念太过明显,谢之岫顿时尴尬,却不多说,恰好林氏喊了他们,兄妹也就走了。
但谢明黛也挺会察言观色,谢明谨跟自己哥哥肯定是很熟的,但过去四年,自谢明谨去了别庄,自己哥哥就绝口不提了,今日一见也特别冷淡,连问候都要长辈提醒,且因为刚刚宴王出现,他就没能过去。
竟真的也就不问候了。
好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