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夫子红颜
谢棠跪在店门外,看着地板上龙凤的花纹。心里思绪万千,一种急切的悲伤蔓延到心头。
这是一位伟大的君主,现在他离开了这个人世。带着他的遗憾前往来生。
他创造了一个伟大的时代,他把大明从危机拉上正轨。这个时代理应写上他的名字。时间的风吹不掉他的荣光,岁月也抹不平属于他的痕迹。
他把他父亲的错误时代画上了句号。又开始了属于自己新的篇章。
黑暗的极致就是光明。而生在泥沼中的弘治帝,却有一颗光明之心,让他行走在云端之上。
礼部官员加急按照皇帝遗诏定下丧葬礼节,宫中自皇太子以下及诸王、公主从成服日开始斩衰三年,二十七月除服。服内停音乐、嫁娶、祭礼,止停百日。
而按照太/祖遗制,文武百官在皇帝仙逝的第二天到思善门外哭灵。
拜五次叩首三次,住在自己所属衙门的值房里。不饮酒食肉。从早到晚在思善门哭灵三天。
三天后连续十天早上到思善门处祭拜,同属着衰服二十七日。凡入朝及视事,白布裹纱帽、垂带、素服、腰绖、麻鞋。退朝衰服,二十七日后,按定制着素服、乌纱帽、黑角带,二十七月后除服。
听选办事等官衰服,监生吏典僧道素服,赴顺天府,朝夕哭临三日,同时朝临十日。
第二天大早,谢棠换了连夜赶制出来的衰服到了仪门处。只见祖父、三叔祖、父亲和二叔也都换了素服丧衣再此等他。
马车都已经备好,谢家在朝的四人沉默着上了马车。
距离皇城越近,丧钟的声音就越清楚。
到了午门,几人下车,正遇到了王华和王阳明夫子二人。
因两家相熟,遂相携入宫。
到了皇城里,只见到处都是一片缟素。
皇帝昨日留下的遗诏众人已经得知。皇太子践祚,大学士刘健、谢迁、李东阳。英国公张懋、保国公朱晖为辅臣。丧仪遵□□、成祖遗制。
此时思善门外,众人都换上了丧服。宫中设置了几筵,宫内妃嫔媵嫱,宦者宫人朝夕哭奠。
文武百官则由礼部引赴思善门外行礼,朝夕哭临思善门外。
谢迁几位阁老和六部尚书、世袭国公跪在前面,谢棠几人则按照品级找到自己的位置跪下。
谢棠去户部官员扎堆的地方找了蒲团跪下,身边正是平允安。
连着哭灵三天,谢棠还好。谢迁年纪大了,颇有些熬不住。每日含着参片提神。
文武百官哭临的三天结束后,百官回到自己的衙署当值,而外命妇开始进宫哭灵。
命妇第四日由西华门入,哭临三日,俱素服,二十七日后除服。
凡音乐祭祀,并辍百日。婚嫁,官停百日,军民停一月。
军民素服,妇人素服不妆饰,俱二十七日。
谢家有诰命的女眷在第四日早上早早地就起了,只吃了简素的干粮。
为了防止失仪,她们甚至连一点汤水都没喝。
到了西华门后,护送她们过来的谢丕和谢棠向她们告别。
徐氏在目送他们离去后对自家的弟媳、儿媳和孙媳道:“走吧,跟我一起进去。”
在外为官的则是从知道皇帝去世的那天开始,在本署哭临三日。命妇素服举哀三日,二十七日后除服。军民男女皆素服十三日京师。这些是与京城不同的地方。而其他的规制,则和京城相同。
京城闻丧日为始,寺观各鸣钟三万杵。
钟声杳杳,好似是在对这位伟大的君主去世的悲鸣。
丧乐袅袅,又像是对这个庞大的王朝的担忧。
第83章
哭灵结束后, 便是葬礼。
弘治十九年六月十五,大行皇帝大殓。
礼部官员已经拟好弘治帝的谥号与庙号。他的谥号为“建天明道诚纯中正圣文神武至仁大德敬皇帝。”庙号则称孝宗。
诚纯中正四个字。对于弘治帝而言,着实实至名归。
工部属官和钦天监已经选出风水宝地和黄道吉日, 在太子盖上宝印后和礼部官员一起定下葬礼条陈。
十日后, 大行皇帝葬于泰陵。太子殿下受命于天, 即皇帝位。
新帝践祚后,朝中有人起了不该起的心思。上书道新皇年幼,请太后临朝。
内阁阁老心里冷笑, 刚要
示意门人出列驳斥,出手教训这些想要夺权的小人。
还没等他们出手, 却见早已经在宫内颐养天年的怀大伴带着先帝的密旨来到了奉天殿上。
——大行皇帝遗诏, 国朝朝政, 尊太/祖《皇明祖训》。后宫不得干政。
——大行皇帝遗诏,左春坊大学士杨廷和入阁。
——大行皇帝遗诏,户部织造司郎中谢棠补户部右侍郎位。
众人听了后都惊讶至极,没想到陛下还留下了这样的遗诏。尤其是第一条, 这是阻了张氏临朝称制的路。
而几位顾命大臣则从两道人事任命的遗诏上联想了很多。
先皇这是担心他们架空新帝啊!
杨廷和入阁,自然就分了
内阁诸公的权力。而谢棠升官背后也自有深意?谢迁和李东阳年纪大了, 为了给后辈铺路与其他人进行利益交换后,也会把手中权柄放下许多。
而在这之间,得利最多的, 就是新帝。
毕竟杨廷和和谢棠都太年轻, 根基不稳。而他们曾经教导过新帝。凭借这个资历, 也会扶持新帝来与否定他们、想要代替他们的人斗争。
毕竟国朝没有杨廷和这么年轻的阁老,也没有谢棠这么年轻的侍郎。
不知有多少资历老的人会心生不服。
而这个时候新帝给他二人撑腰,一则能够得到他二人的耿耿忠心,二来也能借机除掉一些守旧的老臣。
一石三鸟, 先皇这是明晃晃的阳谋。
可是不得不说,这计策果真好用。
杨廷和与谢棠都面色浅淡地接旨,没人知道他们在
想什么。
谢棠做了户部右侍郎后,浙江、江西、湖广、两广以及四川六个清吏司,新建的织造司以及仓科、金科都由谢棠负责。
左侍郎王俨年纪比韩文还要大,像个慈祥的邻家老爷爷。
他知道韩文有意让谢伯安接班,因此对于手上的权力放权放地痛快。
毕竟他也快到了致仕的年纪了,卖个好给子孙后代留下一份人情,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新帝登基,百废俱兴。但还没等到朝廷安稳,就收到了边关急报——鞑靼叩边。
一切都如同弘治帝生前预料的一样。他去世后,少主当国。北方戎狄必会犯边。
还好他有先见之明,宣府、大同和辽东都有精兵把守,火器局也制造出了足够的新式火炮。
谢棠走马上任户部右侍郎,查出了他掌管下的几个清吏司的账目问题。借机拿下了许多贪污官员。
同时他又提拔了谢家门生与李系官员。别人的确是想说他党诛伐异,奈何他事情做得漂亮。凡是他搞下去的都是屁股底下不干净的,证据确凿,让人无法辩驳。
至于说他举荐熟人。谢棠自然可以说是举贤不避亲。
甚至谢棠可以厚着脸皮装糊涂道:“熟人?党羽?大人恐怕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我怎不不觉得自己和他是亲信?不过是沾点关系就能够扯上结党,大人难道是要让我谢伯安这辈子都不和其他官员说话吗?”
而且谢棠除了谢氏门生和李系官员外还提拔了很多了无根基的寒门子弟。或者从数量上来说,这些寒门子弟还要更多一些。
若是真的说他结党。只怕他一下子就会把你搞得哑口无言。
很快他就在户部站稳了脚跟。再加上韩文和王俨有意提携,基本上半个户部都默认了谢伯安会在未来两位老大人致仕后接任尚书的位置。
很快就开始了谢棠在太子登基后的第一次讲学。
到了讲学的这一天,谢棠和新帝讲到一半的税制后发现这位新上任的皇帝居然堂而皇之地睡着了。
谢棠看着睡着的新帝,心里忍不住地在摇头。
这个样子,做太子可以,做皇帝却不可以。
在现代的时侯,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是正在上学的叛逆少年。
可是在这个时代,他已经到了要承担自己的责任的年纪。
今日若是其他大臣当值,恐怕明天劝谏皇帝的奏折就要在谨身殿里堆地有一尺来高。
“张大伴。”谢棠压低声音问张永,一双眼睛里的光深邃极了。“太子昨日干了什么,今天怎么这么疲惫?”
他的眼睛好似能够看透人心,张永的目光有些闪躲,不敢看他。
谢棠却道:“张大伴,殿下好你才会好。今日之事,会不会传出西阁,都要看大伴的。”
这是□□裸地威胁了,说实话就不上奏劝谏皇帝。
但若是不说,不但要把事情抖出去,还要弹劾他张永!
“我不知道太子为何如此,但总会是左右侍从没有照顾好,没有忠诚劝谏的缘故。”
这竟是要直接给他定罪了!
张永毕竟还年轻,虽然在深宫里沉浮。却也比不得谢棠两世为人的心计。听到他的话后竟是背后出了冷汗。
他终于还是被那灼人的目光下被逼迫说出真相:“殿下从刘瑾那里得了一些话本子和……避火图。看到了深夜。”
刘瑾,刘瑾。谢棠在心里默默念这个名字,把他记在了心里。
张永看着这位年轻的户部侍郎摩挲着自己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良久,朱厚照醒了。看到谢棠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脸有些红。
张永生怕谢棠揭穿自己说出的真相。却听到谢棠笑道:“我听张大伴说了,陛下昨晚熬夜看奏折,又准备今天的功课累着了。
”
“陛下想要成为明君,这自然是好的。但是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说完后他继续道:“今天不讲史书了,臣想给殿下温习一下《孝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