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夫子红颜
他看向王守仁,这是在问另一位的意思了。
王守仁此时已经看到了谢棠给他使的眼色。
遂笑道:“自然是听从棠弟的意思。我和阿棠来此,一是为了把违背军纪的人给送过来,二则是为了看看京畿大营。我和阿棠都对军事很感兴趣。”
谢棠附和他道:“可不是吗!我当年游学的时候,就喜欢观察宣大的布防。守仁兄年幼时更是自己跑到居庸关过。从将军家学渊源,英勇敏达。还请将军带我们参观参观京畿大营。”
不得不说,文官就是会说话。奉承话都说的那么好听。
从迎世笑道:“好,既然你叫我一声世叔。那就由我带着两位贤侄参观。”
这时,谢家的亲卫也把那几个被他们绑着的纨绔子弟带到了中军主帐。
从迎世见了,对谢棠道:“贤侄,你看你能不能……”
谢棠知晓他的意思,也知道今日处置这几个纨绔的可能性不大。因此也有意卖从迎世一个好。
遂止住了从迎世的话头。笑道:“韩一,把他们几个身上的绳子解了吧。”
那几个亲卫听了他的话,立刻解开了那几个纨绔子弟身上的绳子。
刚解开绳子那个魏国公府的三公子就要口出不逊,却被从迎世一个冷冷地目光把话打回了心底。
“世叔,请。”谢棠伸手道。
从迎世笑道:“两位贤侄请。”
谢棠观察的很认真。无论是五军营、三千营以及神机营的训练,还是中军和左军、右军、前军、后军之间的区别。行伍的精神面貌。以及十二团营的战阵和配合情况。
越看他心底越沉重,除了神机营和中军外几乎没有能打的。
尤其是右军,堪称灾难。这里面有数不清的北长辈扔来镀金的纨绔。只有少数认真训练,大多数都是害群之马。
大明的精锐已经折在了土
木堡之变。成化年间几乎没有恢复很多。
弘治年间因为火炮的研制神机营焕发了生机。但是其他的部队还是不行。几乎是打不过鞑靼骑兵。
而且女真,也是不得不防。
从迎世看着谢棠和王阳明两人拿着舆图,身边的亲卫捧着刚刚从随军主薄那儿借过来的的纸笔。
两个人商量了许多,也记录了许多。连他这个在军营里打了半辈子的滚的老油子,都不得不承认他们不是在瞎看瞎记,而是真的懂行。
到了黄昏的时候,谢棠和王阳明向从迎世辞行。
他们虽然还有许多的地方没有看到,但是此时天色已晚,再不回去城门就关了。
当天晚上,王阳明留宿在谢家。和谢棠一起住在了外面的小书房里。两个人拿着舆图,兵书和今天记录的笔录。写了一封厚厚的奏折。
王阳明道:“这封折子,几位阁老和陛下会通过吗?”
谢棠道:“不管那些。尽人事,听天命。过不过,行不行是别人的事。做不做是我们自己的事。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王阳明道:“你说的也是。但这世上还是问心有愧的人多,问心无愧的人少。”
王阳明说完后,却没有听到谢棠应和的话,心里诧异。侧过头一看,才发现躺在旁边的谢棠已经累得睡着了。
王阳明把人扶到了床上,为他盖了被子。看到他眼底的青黑,心中感慨万千。
他是听说过户部有多忙的,本来想着今日休沐,带着谢棠出去散散心,休息一下。没想到却遇到这样的事,又是忙了一天。
王阳明在桌案前看书,心里想,什么才是人生至理呢?真的是如同朱子之言吗?
可是若如同朱子所说,臣子忠心办事,只是为了君主。君君臣臣,这是人伦道理。
可是他看谢棠,却好像把百姓看的比君主重些——其实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那么,朱子所言,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呢?莫谈国事,愚民禁言。这听起来都和春秋先贤的主张不符。
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夜晚,年轻的兵部主事坐在书桌前。手中拿着一本《朱子家书》,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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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第二天, 这封折子被送到了内阁的案头。
刘健看了这封关于军队训练以及军队内部开办讲武堂的折子。他心里觉得不错,在上面写上了自己的建议后让行人把这封折子送到了谨身殿。
朱厚照看到这封关于训练京畿大营和开办讲武堂的折子,也是十分感兴趣。看到折子的署名后, 更是兴致盎然。
是夫子的建议。
他实际上是很崇拜夫子的, 夫子文武双全, 还曾经救过自己。他就好像是一个英雄一样。
他看到谢棠旁边的另一个名字后,问他身边伺候的内侍谷大用道:“这王守仁是谁?”
谷大用想了一会儿后道:“回陛下,王守仁是礼部尚书王华的长子, 现在是兵部武选司主事。”
朱厚照拿着折子,想了想后道:“你亲自去户部把谢夫子给朕叫来, 然后派人去兵部叫王主事。”
谷大用道:“奴婢遵旨。”
谢棠跟着前来宣他的谷大用一起往谨身殿走去, 路上遇到了跟着小黄门和他们走往着同一个方向的王守仁。
在听到谷大用喊了一声那个小黄门后, 两个人才知道原来是他们是一路的。
两个人都是被宣召去谨身殿见皇帝的。
谢棠和王阳明两个人只是互相拱了拱手。
宫禁森严,一旁还有内侍。他们两个都无心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谷大用身后往谨身殿走。
到了谨身殿,谢棠低声道:“谢谢公公。”说话间荷包就递过去了。
谷大用接过后笑眯眯地道:“两位大人进去吧。”
谢棠和王阳明进去后给朱厚照行礼。朱厚照说了声赐座后宫人搬来了两把椅子, 谢棠和阳明谢恩后坐了。
朱厚照问道:“夫子怎么想起来军队训练兴办武学的事情了?”
朱厚照最近喜欢管杨廷和叫先生,管谢棠叫夫子。
谢棠道:“臣在户部, 日夜忙着税务军饷。直到这个月秋收已经过了,臣才清闲些。守仁兄看臣辛苦,就带着臣去京郊游玩, 没想到却遇到了几个纨绔。”
王阳明看谢棠停了下来, 给他使了个眼色。知道他这是让自己说话给皇帝留下印象的机会。
于是接着道:“没想到臣和谢贤弟在京郊遇到的几个纨绔居然都是京畿大营的。那几个纨绔喝的醉醺醺的, 臣等把他们扭送回了京畿大营。”
朱厚照拍手道:“你们做得很好,之后呢?”
谢棠道:“臣等二人,自幼喜欢兵事兵书。到了大营后,缠着从将军带着我们参观军队。结果发现了很多问题。之后有感而发, 不吐不快。所以写了这个折子。草原上的异族还对我大明虎视眈眈,军队战斗力低下实在不可取。”
王阳明补充道:“在我们走后,从将军对那几个纨绔施以惩罚,以儆效尤。”
朱厚照道:“这个练兵的法子还有这个讲武堂,朕看着可行。夫子,王主事。这件事情朕就交给你们去办了!”
谢棠心里惊讶,然后笑道:“臣管着户部的事情,哪里有时间管理兵事?倒是王主事,本来就是兵部官员。自幼就喜欢兵书,倒是适合去办这件事。”
朱厚照却道:“夫子的时间是尽够的。刘大人已经在上面写了,把这一套彻底办下来,一个多月也就够了。等到夫子帮着京畿大营规范制度后刚好过年。过完年夫子回户部任职,军队那边儿可以派其他人监督。”
“至于户部的事情,夫子可以先交给属官做。重要到需要夫子拍板的事情朕可以命令锦衣卫给你送过去。”
谢棠此时没有理由拒绝了,而且他在京畿大营训练军队的过程中提拔一些寒门军官上来,对于来日在徐青砚那里接手军中势力也有好处。
朱厚照在他思量的时候已经写好了圣旨,在王守仁和谢棠说出臣幸不辱命的时候朱厚照已经把玉玺盖了上去。
谷大用用尖细的嗓音宣读圣旨,谢棠和王守仁接了旨意,口呼万岁。
当天,这个消息传遍京师勋贵与武将人家。
不少人家心里想着两个文官对他们武官的事情指手画脚做什么?定要给他们两个一个好看。也有人动了心思想要搭上去的,毕竟对方一个管着军饷,另一个管着升迁。
倒是魏国公府,江宁侯府和保国将军府上的当家人正在训儿子。
今天一早上,他们就被几个文官阴阳怪气地说了好一通。
后来才知道与原来他们的蠢儿子居然在京畿大营里混日子,不但混日子还逃出去喝酒!喝酒就喝酒吧,还被人撞见了。不但被人家撞见了还把人家得罪地透透的。居然管人家调笑着叫了相公。
那相公是什么好物?分明就是堂子里的男倌!
偏偏得罪的这两个人,都是朝廷命官。不但如此,还都是大家宗子!
真真是……能够把人给气死!
翌日,他们拎着自己家的蠢儿子上门去道歉。谢、王两家都有当家的爷们招待了他们,客气是客气,礼敬更是没的说。偏偏就是见不到正主!
谢家的三老爷谢豆和王家的二少爷王守俭和他们谈天说地说了好半天,琴棋书画诗酒茶说了一通就是不往正题上靠。
到最后他们忍不住问自己谢棠和王守仁到底在不在的时候。对方告诉他们一句,他们侄子|大哥已经奉旨去了京郊军营,不在家。他们没有权利代替侄子|大哥表达原谅,接受歉意。
而此时,京畿大营。
从迎世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能够见到谢棠和王阳明。
而此时和他一起等待着这两位年轻管院的还有都督郭登,左、右都督同知五军营和神机营的长官。
在坐的都是正一品、正二品的武将,根本就没人把来的两个毛头小子放在心里。
卯时末
只见两个英气勃勃的青年走了进来。为首的那位着麒麟补服。衣饰簇新,明显是新制的衣裳。腰间挂着一个极其华美的玉带钩和一块令牌。另一位则是穿了一身飞鱼服。这两位压根就没穿一看就会显得自己官职低的文官官服。
那两个青年身后跟着六个着黑袍银冠的男子。从迎世认出来其中两个就是前天跟着谢棠的亲卫。不但打扮相同,连相貌也是一样。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是他相信自己绝对不会认错人。
跟着的这几人身上都有剽悍之气,定是见过血的。
想来也是极不简单的。
谢棠和王阳明上前行礼,笑道:“几位大人好,下官有礼了。”
众人回礼后听到谢棠道:“陛下担心下官和守仁兄年纪轻,压不住底下的将士。特意赐了两身锦袍给下官二人。臣那时候就说不用,但是陛下非要赠给下官二人。今日看几位大人都是和善人,哪里用得着这样?”
王守仁笑道:“棠弟说什么笑话呢?什么压得住,压不住的。你我二人是陛下派来的使者,就算今日来的是八、九品的小官各位大人都会遵照陛下旨意配合。各位大人,不知下官说得正确与否?”
众人听到他问,只好回答道:“正是,小王大人说的对。”
心里却在暗骂,你这是什么意思,左一个陛下右一个陛下。他们能说不吗?
说了就是藐视君上,不说就是像现在这样,给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儿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