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夫子红颜
到了时辰,王长史药瘾犯了。他神色癫狂,对谢棠破口大骂了起来。那言语不堪入耳,几位亲卫想要动手,而锦衣卫的军伍则看向了谢棠。
只见青年公子坐在那里,在亲卫执着的羊角灯的照耀下更显得容色如玉。他白皙的手指划过手中的册子。好似在那本泛黄的册子上写着催命符号。
王长史此时已经满头大汗,额上尽是青筋。
青年公子起身,笑道:“长史骂够了吗?”他虽然在笑,眼底却不见一丝笑意。反而像是一汪看不见底的寒潭。
王长史看着对方的笑容和洞悉一切的眼睛,突然间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最后,他哑着嗓子道:“给我阿芙蓉,要不然就杀了我。给我一个痛快。”
谢棠示意所有人都出去,屋内只剩下了谢棠和王长史。谢棠附在王长史耳边说的话就好像是蛊惑人心的海妖唱的歌。
他道:“你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他拿着装着阿芙蓉的琉璃瓶,好似是引人进入地狱深渊的恶魔,又像是酆都大帝的座前童子。
等到门外的锦衣卫进去后,王长史已经恢复了正常。他身上没又比之前多出一丝一毫的伤痕,却对他们道:“我招。”
正德元年九月,晋王长史在审讯后供出晋王私造兵器,结交大臣。意图违背先帝旨意,种植阿芙蓉牟利。
天子大怒,派锦衣卫兼东厂番子前往太原押解晋王进京。同时派遣神机营随行。
太原知府徐青砚上书晋王谋反秘闻,又道魏国公、保宁侯等府第皆参与其中。欲得从龙之功,藐视君上。
一时之间,整个北京城内腥风血雨,风吹鹤唳。
定国公府并没有出声,只是缄默。自从当年定国公府这一支的先祖徐增寿被建文帝所杀后,两府的关系一直都是淡淡的。基本上除了年节,没有任何往来。
后经锦衣卫查探,几家家主并没有勾结晋王。但是他们家的公子族人,确实是参与其中。尤其是魏国公世子,与晋王时常通信,关系匪浅。
徐青砚被一封旨意宣召回京都,直接升为督察院副都御使,因大义灭亲而平步青云。
同年,督察院监察御史肖全上书,弹劾魏国公停妻再娶,有骗婚之嫌;教子无方,参涉谋反;贪墨军饷,私造军备。肖全拿出的证据十分确凿,直接让朝堂上的魏国公变了脸色。
徐青砚站在左都御史史琳的身后,嘴角勾起了一抹满意的笑。
就算他靠着谢家帮忙,接出了母亲又有何用?母亲被磋磨的疾病缠身,不良于行。
他这些年,寻了那么多的名医,都是束手无策。而在他在杭州的时候,留在府里的幼妹被他那个狼心狗肺的爹送给了晋王——要知道晋王都五十多了,家里一正妃四侧妃都齐了。魏国公竟是把妹妹送给了晋王做侍妾!
妹妹到了晋王府,没过三个月就香消玉殒了。母亲得知这个消息后,哭瞎了眼睛。自那以后,他机不再是曾经那个软弱的徐青砚。他发誓他一定要报仇雪恨,就算是不要他这条命都行。
也是因此,他接过了谢家递过来的橄榄枝。
肖全继续道:“时魏国公居于北疆,被瓦剌军伍所伤。后与大军走散。北疆杨姓大夫救其命。”
“然魏国公见杨家女儿貌美,恩将仇报。谎称未婚,迎娶杨氏。此乃罪一,停婚再娶。”
“后杨姓大夫去世,魏国公找回大军。将杨氏接回京城,却以妾室之礼待之。此有骗婚之嫌。杨氏入魏国公府,饱受摧残折磨,如今双目失明,不良于行,疾病缠身。恩将仇报,不仁不义。试问魏国公,可知儒家仁爱之心?!”
徐青砚心中满是快意,多年尘封的真相如今被明晃晃地放到了阳光下。他就是要和自己的父亲势不两立互为仇雠。
就算世人戳他的脊梁骨,说他不孝不悌、畜生不如。他也要把这些伪善的小人拉下马。让他们也尝一尝落魄与绝望的滋味。
魏国公最后被皇帝夺爵抄家。魏国公世子被下到牢房,最后被判处流放三千里。
同时为了安抚勋贵,表示皇帝没有大肆处置勋贵的意思;也是为了表彰徐青砚大义灭亲的功劳。皇帝赐徐青砚为中山伯。封赏杨氏为夫人,赐凤冠霞帔,宝钞绸缎。
而晋王,也被押解到京中,等待皇帝的处决。
第96章
前去抄没魏国公府的人, 正是徐青砚。
他这一日,穿着正三品的官服。衣上的孔雀展翅欲飞,衬得他玉白的脸更加俊美出尘。
他是此次抄家的正使, 因此占据主导权。跟着他来的副使是锦衣卫的沈千户, 以及禁中的少监高凤。
高凤作为一个冷血的中官, 被朝野文人骂为八虎之一。他本就不是好人,但是今日才第一次见识到了让他胆寒的狠心。
“自然是里面的人不许出, 外面的人不许进。”
年轻的副都御使嗓音温柔, 说出的话却好似是毒蛇吐出信子。“还请几位, 好好招待魏国公大人。”
等到正式进府抄没的时候, 已经是三天后。
魏国公被人看着, 不许进食。就和大夫人曾经对杨氏做得虐待一模一样。
年轻的伯爷坐到魏国公躺着的床边上,笑眯眯地拿起了一碗参汤灌到了对方的嘴里。
他道:“爹,想活下去吗?想的话,就把你手里的势力都给我。”
魏国公向他唾了一口吐沫,道:“你这个贱人养的贱种, 我就是死, 也不会让你得意!”
徐青砚仍旧是温温柔柔地笑,拿着帕子把自己脸擦干净。他就是有这种唾面自干地隐忍, 才有了今日报仇雪恨地快意。
他在一旁地水盆里洗了脸, 然后冷笑道:“皇帝不让您死呢。您这是心里有数, 所以不怕我呢。”
“可您那个儿子呢?世子可是要流放三千里,可是遇赦不赦的。”
他看着魏国公额上的青筋,笑得更是温柔了。
他道:“不要想你北疆的老兄弟了。这世道谁不是更喜欢利益呢。你知不知道你交给世子的势力,他居然让我交给晋王!”
看着魏国公发青的脸色,徐青砚继续道:“哈哈哈,我根本没给!您说, 这朝廷上一下子上书弹劾您的这么多,好多家勋贵都一点儿救您的意思都没有。这是为了什么呢?”
“当然是因为我打点好一切了。”
“北疆有我认识的人,如果您不按照我说的做。世子爷就要被我送到披甲士那里了。”
魏国公尖声道:“你敢!”
徐青砚道:“我有什么不敢的?左不过我也是个不孝不悌的人了,也不怕下十八层地狱。有什么不敢的?”
“我挨过大夫人的鞭子,板子。打完我后她往我身上泼辣椒水。你不是不知道,甚至有一次我都看到了你的袍角。可是你还是默许了,丝毫没有阻止。”
“你毁了我娘,杀死了我妹妹。我身上流着你的血,我都觉得脏。”
“我有什么不敢的?”
魏国公脑海里思绪万千,忽然他想到前些天听到的流言。
谢家公子去北镇抚司审问晋王长史。晋王,文官以及徐青砚这个太原知府的上书在他脑海里串成了一条线。
他突然冷笑道:“没想到你这个武勋之后,竟做了文官的一条狗。用你亲爹的命去换荣华富贵。”
徐青砚笑道:“是啊,就算是做文官的一条狗,也比做母亲和妹妹的仇人的狗好上百倍。魏国公,我最后问你,那名单你交还是不交。别忘了,除了世子,你还有其他儿子。”
“那是你的兄弟!”
“除了司灵,我没有其他任何一个兄弟。”
晋王被押解进京后,被关押在天牢。
大理寺会审后,皇帝给出了处决,发配晋王前往凤阳守陵。永不回京。
皇帝终于在最后收回了他给出的盐引。
谢棠讲解《管子》时说的话总是在他脑海里盘旋。动摇皇权,那时他的逆鳞。
他喜欢无拘无束,不喜朝政,只喜欢各种游荡嘻乐。但是他知道,一旦没了皇位,他就什么都没了。
所以,他不容忍任何动摇他皇位的因素存在。
几家掺和到这件事里的文臣勋贵都被抄了家,下场惨淡。
晋王长史死在了诏狱里。而魏国公一家,也离开了京城,去了南京乡下的旧宅。
正德元年九月,众大臣上书,道后宫空虚,请皇帝纳各地淑女进宫。
皇帝不允,以为先帝守孝之由拒绝。朝臣有上书太后,请太后答允。
张太后听了要选儿媳妇,自是下了懿旨。最后,皇帝任命太监谷大用、邱若鸿为使,召两京良家子入宫,充实宫掖。
一辆辆载着各地淑女的马车驶入了宫帷,多数是两京五品以下官员和乡绅之女。家世清白,相貌姣好的女子。
按□□《皇明祖训》,有明一代天子、亲王的妃嫔媵嫱,一般慎选良家女充任,进幸者弗受。
因此皇帝的后宫中,多是低位官僚之女。这是为了裁抑外戚,严防恃宠干政。从民间良家选后妃,致使外戚社会地位低下,难以形成政治势力,从源头上杜绝外戚干政的可能性。
到了十月初一,是谢棠二十岁的生辰。
到了加冠的年龄。生辰过后,谢迁就请了城外道观里的大师来谢府祠堂占卜吉日,准备举行加冠礼。
经过卜算后,算出十月十三这一日大吉。谢家立刻派人把把帖子送到各府。在祢庙门前占筮加冠的吉日。
十月初三,玄凌大师带着几个道童到了谢府门上。被大管家谢一引到了祠堂。
谢棠头戴玄冠,身穿朝服,腰束黑色大带,饰白色蔽膝。站在祠堂里的东方。
正常来说,站在谢迁对面的应该是属官家臣。但是如今不比古时,因此谢迁对面站着的是谢家幕僚沈群。
他身着与谢迁相同的服饰,站在祠堂的西面。
谢家已经备好了蓍草、蒲席和记爻、记卦所用的卜具,都陈放在庙门外的西塾中。
在门槛外布设筮席,筮席面朝西方,等待着玄凌大师的到来。
玄凌道人来了后拿起蓍草,抽开装着蓍草的蓍筒盖,一手持盖,一手持蓍筒下部,进前接受谢迁的吩咐。
谢一站到谢迁右后方,听
到谢迁的吩咐后站出来。
对玄凌道人吩咐谢迁对占卜的要求,即让玄凌大师占卜本月休沐的初七,十三以及二十九三日。
玄凌道人答应后拿着蓍筒回到筮席,面朝西方坐下开始占卜。
占卜结束后,玄凌将卜算出来的卦象写在纸上,上前亲自把纸张送给谢迁。
谢迁看完后把纸张还给玄凌,道:“辛苦大师。”
玄凌回到自己占卜的桌子,面向东方,继续占卜。
须臾,玄凌上前,对谢迁道:“大人,十三日大吉。”
谢迁作揖道:“多谢大师。”
占卜结束,撤去筮席。谢迪宣布筮日结束。谢丕送上了谢银道:“多谢大师。”
玄凌大师接过谢银后道:“大人不必多礼。”
谢正和谢丕按照谢迁的吩咐去邀请众位礼宾。
正宾和赞宾是由谢迁亲自前往邀请。正宾是李东阳,赞冠者是保国公朱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