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夫子红颜
当年万氏之祸把陛下逼到了何等地步。陛下仍旧留下了万氏的命。这是何等的慈悲。
龙椅上的这位帝王,克勤克俭,一心为国。焚膏继晷,称得上是中兴明君。
可他永远成不了千古帝王!因为他没有受过正统的帝王教育。他是一个好人,有皇帝的乾坤独断,又有圣明天子不该有的慈悲之心。
所以,他会让这位皇帝知道一切,一丝一毫都不隐瞒。有锦衣卫和东厂在,陛下迟早都会知道这件事的始末。而张延龄和张鹤龄想要陷害谢家,必定还留有后手。如今他告诉皇帝,张侯的后手就算废了。
这是一位帝王,再爱皇后,也不会伤了辅佐他上位的老臣的心。
果不其然,上座的弘治帝是很是惊讶,毫不知情的样子。他道:“不料竟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这等贼寇,都是国之蠹虫!”谢迁请罪:“臣治家不严,愧对陛下!”
弘治帝微微一笑:“这关爱卿何事?”他摩挲着手边的奏折,看着上面的字迹,面色不改,他道:“爱卿进京十余载,怎管的到余姚族中事?朕会下令让浙江的窦密相机行事,剿清海匪。”
听到了这里,谢迁一直提着的心落了下来。心里安稳了许多。这件事,算是过去了。
“阿棠是个好孩子。”弘治帝突然道:“是谢家千里驹,吾家麒麟儿。”
谢迁眼皮颤了颤,电光火石之间,他脑海里浮现了不久前一起吃过饭的太子殿下稚嫩的面庞。他眼中浮现一抹精光,棠儿的前程……恐怕是要比自己想的还要好上几分了。
他心里一紧,陛下若是真有这样的打算,恐怕陛下的身体不会太好了。若是太子真的那么快就要登临大宝,那张家……就莫要怪他这个老头子狠心了。
只是这一句话的时间,区区弹指,谢迁便在心头转过了无数的念头。却在弘治帝的话结束的那一刻,抬起头,清风朗月好似魏晋名士一般,他道:“棠哥儿如此年幼,尚未舞象。得了陛下如此的青眼,是天大的福气。”
第13章
余姚,卫所
密室里昏黄的灯火照亮了少年公子精致的下颚,少年公子坐在这件密室里硕大的黄花梨太师椅上,风轻云淡,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他们是来此处剿匪,倒好似是来别庄游山玩水的。正是如此,才让人难以相信那般丝丝入扣的计谋是出自这个小小少年之手。
“少将军。”这位少年公子起身,深深地作了一揖道:“捉拿贼寇,保我安全。棠的身家性命,江浙百姓的安乐尽托付到少将军手中了。”那位被称为少将军的少年扶起谢棠:“谢郎君客气。”
这位少将军姓杨名原,乃是成祖朝的阁老杨荣的后人,最喜武事,竟是弃文从武,考了一个武状元,他两年前升迁到了江浙指挥所,做了一位千户。窦密将军接到谢棠的密信后,立刻派了杨原前来协助谢棠。
老族长早就吩咐五房的堂侄子谢化和管家苏扬给王伦等人“通风报信”,说是有江浙大商人拿着茶引,带着茶叶,丝绸和金银财宝欲前往西北贩卖。因这位大商人与谢氏交好,路过余姚后,谢家族长把在郊外的青禾庄借给这位大商人居住。王伦听了大喜,派出部下三百健儿前来劫持这位富有的“商户”。
杨原在此埋伏兵力,只待瓮中捉鳖。
“不用你的人出来,打草惊蛇后再次诱蛇出洞就麻烦了。就装作普通商人,等到他们全进来后把门关上,由你的人射上几只火箭。大火一起,这些人全都得交代在这个小庄子里了。”眉目如画的少年公子品着杯中莲子茶,莲心苦涩,更让谢棠清醒。
杨原眼中露出一丝不忍,谢棠见了只是敛了敛眉,慈不掌兵,这位少将军不知道吗?
“若你怜惜水匪,我只能告诉你他们无恶不作,几乎每个人手里都有人命。”谢棠冷笑了一声:“若你怜惜那些假扮商人仆役将会与这些水匪共死的人,我只能告诉你,那些人都是犯官族人,全都是要问斩的。他们不过是拿自己的命,来换他们的子孙不为官奴,不流放到北疆的机会。”少年公子喝着茶:“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心甘情愿!”
杨原看着黄花梨太师椅上的公子哥,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真真是锦绣堆里养大的王孙公子。他又怎么会懂得这些平民百姓生活的不易?!
而谢棠也不管杨原在想什么,只是在那里静静地喝茶。一炷香后,一只天隼竟是飞到了密室里。谢堂慢条斯理地打了一个呼哨,那只隼飞到了谢棠的肩头。谢棠从腰间挂着的荷包里拿出一块肉干喂给了天隼,对杨原道:“硕鼠已经进洞了,该放猫了。”杨原脸一黑,这是说谁是狸奴呢??!!
但他知道不能贻误战机,他出去放了一颗信号弹。红色的光在天空划过,青禾庄外的官兵立刻放出火箭,提前撒好的桐油遇火即燃。原来那些任由海匪抢劫的“商人”们一个个都撕下了自己软弱的伪装,一个个与贼寇以命相搏。
既然已经决定要为儿孙而死,那么他们这些犯人不如轰轰烈烈地死。不管他们曾经犯过什么罪,不管他们曾经是江洋大盗,还是官府中人,他们都举起了自己的弯刀,对着他们的敌人!
待到谢棠和杨原前来的时候,整个青禾庄的北大院全部化为飞灰。
谢棠感觉到这里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尽,他的鼻子有点酸,宽袍大袖掩映的手紧紧地握着,修剪的圆润的指甲狠狠地扎进了肉里。竟是一阵阵地疼。
他深深一揖,眸子中不再像是刚刚和杨原说话的时候那般地云淡风轻,而是充满了沉重。但是他的心里除了遗憾外却是更加坚决地一往无前。若是今天这些贼寇不死,将来受苦受难就是沿海各省的黎民百姓。落子无悔,他敬重这些为国而死的人,尽管他们的目的并不纯粹。良久,那只在天空中翱翔的天隼俯冲而下,停在了谢棠的肩头。喙中叼着一朵清艳的花。
谢棠抚了抚隼儿的尾羽,接过了那一枝含苞的早春春桃。他回头,对赶来的族长道:“阿叔,这些义士,虽是犯人,却有一腔胆气。我余姚谢氏,是要厚葬他们的。”族长拄着紫檀拐杖,斩钉截铁地道了一声好。
杨原已经前去打扫战场,谢棠嗅着花枝浅淡的花香。他的心很静,很静。抬头看着天上月,低头嗅着桃枝香。他的心中忽然有了无限的勇气与力量。他想,重生一世,若是我能守万世之太平,若是我能创革古之新法,若是我能为生民立命。那么这庸庸碌碌,案牍劳形的一生才算得上有所意义,才算得上轰轰烈烈,跌宕起伏。才算得上一句此心安处是吾乡。他希望有一天,他能看到天下河清海晏,然后他便安心地归于陇亩,种满园桃花,细细嗅那桃花香。
杨原回来时,见到穿着玉色道袍的少年手里拿着桃花枝,肩上停着天上隼。双目微阖,天上月照地上人,真真仿若云中君。
蓦然,他有些无言。他想起来《世说新语》里面王济的话,“珠玉在侧,觉我形秽。”
“如今首战告捷,可以知会赵大人了。”少年轻声对杨原道。杨原知晓他的意思,无论是赵大人先前痛快地把犯人调配给他们,还是他们是在赵大人的地界里剿匪,都该分一份功劳给人家的。因此他道:“窦大人写请功折子的时候,会带着赵大人和你。”而谢棠只是抚摸着天隼的羽毛,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笑意盈盈地看着杨原。看的地杨原有些窘迫,杨原错开眼神道:“这是窦大人的意思,和我没有关系。”
谢棠忽然被他逗笑了。他笑得风清月朗,心中感叹这杨原杨千户,真真是个妙极了的妙人,当真是别扭的可爱。
“那就多谢窦大人。”杨原听到少年公子清亮的嗓音:“也多谢杨小千户。”他耳朵有点烫,叫千户就叫千户,非要加上一个小字!好像两个人是多么相熟的朋友似的,真真是恼人!
第14章
县城府衙,明月楼
谢棠与杨原坐在各自的小桌子前,这场由知县赵大人举办的宴会果然别具风雅,竟然是铃兰宴。谢棠夹了一个鱼丸吃,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位赵大人竟然比谢家还要讲究。
谢棠笑着对赵大人道:“大人协助浙江都护府剿匪,当真是大功一件。鄙乡简陋,得老父母真心爱护,勤勉当政。可谓百姓之福。”
赵大人虽是一个心中向往高山流水不食人间烟火的名士般人物,但是好歹也是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这等的政治素养还是有的。他听了谢棠的话,喝了一杯酒,笑道:“谢家贤侄过誉了,某虽不才,沐浴陛下天恩治理一方,自当一心为民。”
他知道这件事情一定是会经过谢阁老的手,遂也认这个人情。他笑道:“多谢老大人在京中周旋。赵某领了老大人爱护后辈的一番心意。”又对杨原敬酒道:“杨小将军骁勇,赵某替余姚百姓敬你一杯。”
杨原是杨荣大人的后人,虽然不耐烦文人一句话要转八个弯的那一套,但好歹家学渊源,至少学会了杨荣大人的一点皮毛。面子情上做的极好。他知道喆啡剿匪的功劳是一定要分个余姚令尹的,因此也不介意买一点面子情给赵大人。于是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向北拱了拱手。爽朗地笑道:“赵大人客气,为天子办事是吾等的荣幸。这一切这么顺利,还要多谢赵大人的鼎力相助。”赵大人很是自得,和两人用了一会儿餐后。一队着紫绡衣的女子歌舞而来。令人惊奇的是那位领头的舞女,腰肢不盈一握,眉目清丽。演奏的音乐竟是《越人歌》。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歌声很是缠绵悱恻,婉转动人。谢棠目光清亮,只是手执乌木箸,敲击着银碗。敲击声应和着乐师演奏《越人歌》的韵律。别有一番雅致心思在其中。而杨原的目光竟也没有看向领头的舞女,而是死死地盯着着绿衣吹奏笛子的女子不放。赵大人在上面看的清清楚楚,他思索了一会儿,忽然灵光乍现,想到了那个吹笛女子的身份。
“谢家贤侄也喜欢丝竹之道?”赵大人也不好说些什么,遂把他心中猜测放到一边儿,装作没有看到杨原的异状,只是和谢棠闲谈。谢棠回答道:“家翁曾言,琴乃君子之乐,不可见弃。故棠曾随静安寺宁隐大师习琴。平生最爱《西洲曲》。”
赵大人好似见到了知己般:“阁老有没有斥责贤侄?!”谢棠道:“家翁听棠演奏《西洲曲》,曾道一生的阳春白雪,君子雅致在我的琴里尽毁了。”赵大人拍案笑道:“哪里比得上我家阿父的火爆脾气。阿父听我的乐曲班子演奏,怒斥我这尽是淫词浪曲,一顿板子拍我。要不是大母拦着,恐怕我早就一命呜呼了!”谢棠知悉他言语中的亲近之意,知他有意和谢家交好,故而捧场到:“老父母风趣至极。”知道他向往魏晋,又道:“言语诙谐,行事疏狂。尽是魏晋风度。词章俊雅,大开大阖。全为建安风骨。”
赵大人听了果然高兴,竟道:“我与谢家贤侄如此相契,竟是知己了。”谢棠笑而意盈盈,并不多言,只是点头称是。
宴饮过后,杯盘狼藉。赵大人道:“在我家的小楼里,是万万比不得苏子枕介乎舟中的雅兴的。”杨原和谢棠都道,虽无苏子泛舟之雅兴,然而月上中天,荷香满堂,轻歌曼舞,亦是人间极乐事也。
谢棠和杨原本欲告辞,然而耐不住赵大人苦留。于是住在了府衙里的客院里。谢棠沐浴后看了一会子书,就睡下了。他睡得格外沉。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太多,都要他一一应对。他真的很累很累,心中嘈杂。如今剿匪已完成大半,余下之事都交给了浙江都护府。他终于放下心来,可以睡一个安心觉了。
第二天清晨,平安指挥着赵府的几个小厮过来伺候。平安端过来一碗蜂蜜水,谢棠喝了后缓缓起身。穿了平安为他准备的衣袍,前去洗漱。小厮端上来了热水,柳枝和青盐。谢棠洗完后接过平安递给他的用热水烫过的帕子擦了把脸。笑着对那位小厮道:“今日已经不是休沐的日子,赵大人也该升堂了。我就不打扰了,一会子就走了。你等大人下衙后和他说一声。”
这时,几个厨房上的人鱼贯而出,拎着几个桃木的食盒。领头的那个娘子道:“谢家大爷好歹用了早膳再走,省的我家老爷说奴婢们招待不周。”
须臾,几个厨房上的人手麻脚利地把糕点粥饮和清新小菜摆了一桌。
谢棠吃饭的时候,看到平安在那里侍立着。遂端起一碟子桂花糕道:“平安,你吃了吗?没吃饭就把这碟子糕点吃了。”
平安笑嘻嘻地道:“谢大爷惦记着。小的早上吃过了。您就安心用膳吧。”谢棠听了,把碟子放了下来,慢慢地吃着饭。细嚼慢咽,养身惜福。这是祖父教他的。
吃完饭后,平安把茶盏端过来。谢棠漱口后起身。那些赵家厨房上的人立刻收拾好桌子上的杯盘,行礼后下去了。谢棠也整了整衣襟打算离开。
没想到这时,他的一个小厮叫喜乐的过来,对他道:“郎君,杨小将军昨日醉酒,和赵家一位奏乐的女子……那个女子正闹着要让杨小将军娶她呢!”
谢棠问道:“是昨天歌舞的女子里的一个吗?我昨天瞧着杨千户神思不属,还以为他是累了。没想到是看上了红粉佳人。”喜乐道:“正是呢,那女子好像与杨小将军是旧识来着。”
谢棠眸中闪过了一丝了然,他就说杨原不是色令昏智之人,怎么会作出如此失礼之事,原来是旧识。
他想了想,此时赵大人不在,杨原那里又是一团糟。杨原怕是不想让他这个外人看到他现在狼狈的样子。那个女子若是得了一个好下场也就罢了,若是得不了一个好下场,只怕是件阴司事,他也不愿意去看。于是他道:“你们记住了,这件事我等都不知晓。平安,把东西收拾好,我们这就回府。”
第15章
谢棠坐在马车,想着昨天赵府里发生的事情。
那时他和赵大人说话,没太注意杨原那边,没想到居然出了这种事。
不过也和他没有太大关系了。
听说杨原家里正在说亲,若是杨原真的要纳小星,只怕他说亲还要有许多波折。
如今的书香门第,哪里有婚前纳妾的。最多不过是收用几个丫鬟做通房,并且绝对不能让通房在正妻前生孩子的,搞出来庶长子,那是祸家之源。
罢了罢了,左右那与他也没有太大的关联。他还是回府闭门读书吧,既然谢家事已经解决大半。那么他也该专心准备科举了。
旭日初升,阳光照在奉天殿的地板上。一班臣子分为文武两列,等待皇帝上朝。
弘治帝和司礼监太监萧敬走上宝座。弘治帝坐下后,萧敬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下面的大臣议了一会事后,监察院御史陈钧出列,朗声道:“臣有本要奏。”弘治帝在上方,看到张松龄对谢迁挑衅地笑。心里不禁有些腻味。他爱重皇后,可是朝堂上不能再次出现下一个万安。
弘治帝道:“卿有何事?”陈钧跪下道:“臣弹劾东阁大学士谢迁,治家不严,放纵族人私通海匪,瞒上欺下,此罪当诛。”须臾,又有一位施刺史上奏道:“谢阁老压下此事,不顾沿海太平,百姓安泰,只顾一家之尊荣。欺君罔上,罪大恶极。”言辞之犀利,措辞之激烈令满堂臣子骇然。
李东阳本来听到了这个消息后有些心惊,但是当他的视线扫到谢于桥那张风清云淡好像还对他笑了笑的脸后。
好吧,我李东阳,就是去担心大风会不会把门前的大柳树吹断,也不该去担心谢于桥这个老狐狸的死活。
谢迁没有说话。太和殿里的热都在偷偷打量这位阁老,不敢多言。一时之间,大殿里气氛冷凝,让人甚至不敢大声呼吸。
弘治帝盯着张鹤龄,张鹤龄却是还在低着头,不敢直面天子。毕竟直面天子是大不敬。但正是因为他没有抬头,所以他没有看到弘治帝目中的冷意。
弘治帝把案上的一本折子扔给了萧敬,对萧敬道:“萧大伴,念。”
萧敬打开那一份折子,青色的缎面上还有隐隐的兰花香。入目就是一个谢字,让萧敬一阵心惊。
很快,大殿里就响起了萧敬尖细的嗓音:“伏惟陛下圣体躬安,草民谢棠谨拜谢。草民居家读书,上仰陛下天恩,下有祖父母,父母师傅教导爱护。十年之间,习圣人之道理,立报国之志。今棠始有所得,遂归乡应试。未料族人骄奢淫逸,棠痛心尤甚。然则棠之一脉非为长房,棠亦然只是少年人也,不斥责族人所为愧负陛下天恩,斥责则不孝不悌也。五房族兄,与大商冯氏勾结海匪。幸而宗族之人明智者多而贪婪者寡。棠等族人,与浙江都护府,余姚县尹共同将计就计,绞杀浙江沿海匪王伦部。五房族叔,受族长教导教化,愧疚之至,自杀谢罪。五房散尽家财,布粥布米于江南贫弱。谢氏之罪,牵连国事。草民惶恐不安,夜不能寐。特书此折请罪。陛下如青青翠柏,草民则为翠柏下青青春草。陛下若骄阳,甿隶之人则如田间青禾。谢氏一族,依国运而生,仰天恩而存。草民伏惟请罪,谨叩谢陛下天恩。谢棠敬上。”
弘治帝道:“欺君罔上?”他冷漠地看了一眼施刺史。“谢阁老这都把罪证送到朕手边儿了!都不用你去收集证据!”他又看了一眼陈钧:“放纵族人私通海匪,陈大人好利害的一张嘴!你怎么不说是谢阁老自己指使族人勾结海匪的?!”
他扫了一眼满堂文武,忽然笑道:“谢阁老的嫡长孙很有意思吗!给他祖父送封信竟然去找浙江的守备太监去了,还给我送来了一道请安折子,胆大的很!”
满堂众人心知皇帝这是根本没有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弹劾放到眼里,反而是这谢家小儿,竟是的了陛下的青眼了!
刘健嘲讽地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张鹤龄,就这点儿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还想陷害谢于乔,只怕是还在家里小妾的肚皮上趴着,没睡醒呢吧!
“东阁大学士谢迁,治家不严,罚俸半年。刺史施安,勾结朋党,构陷良臣,无言官之德行,左迁岭南路监察御史。御史赵钧,言行有瑕,出为青城县令。大学士谢迁之孙有勇有谋,赐犀角杯,白玉带,飞鱼服,孤本一匣,字画四幅,文房四宝一套,宝剑一双。浙江都护府窦将军指挥得当,升为浙江路副总兵。其部下千户杨原,系成祖朝杨荣之后,一线作战,剿匪无数,其世袭千户加袭三代不降,余姚县赵县令,配合作战,政绩卓著,系出名门,升为浙江府同知。另,赐金千,御酒若干,赏赐浙江都护府将士。”
弘治帝说完后笑道:“说起来,这也算是弘治年间的一场大捷了。”众人跪下行礼,呼声如潮:“陛下圣明。”
下朝后,谢迁,刘健和李东阳一起往内阁走。不大会儿,张鹤龄跟了过来,对谢迁道:“谢大人真是生了一个好孙子。”谢迁道:“多谢候爷盛赞了。”风度翩翩,竟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气急败坏。
张延龄冷哼了声,拉着他哥哥走掉。谢迁仍旧是那样笑着,没有任何其他表情。刘健道:“你还真是好脾气!”转身大步往前走:“这事儿要是搁在老夫身上,老夫可忍不了!”李东阳看着身旁笑着的谢迁,又看了看扬长而去的刘健。心里不禁感叹,他的这两位老友,还是一如既往地爱演戏啊!
此时距离谢棠赴赵大人家的宴会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谢棠在家里日夜读书,笔耕不辍。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杨原竟然真的纳了妾,纳的那个妾就是那天的吹笛女子。据说那个吹笛女子是前朝时一位郎中大人的嫡女,和杨原算得上青梅竹马。如今这位吹笛女子已经有了身孕。杨原纳了这位妾室后,正在和杨家议定婚事的褚家一下子没了音信。据说,现在江南世家里体面的人家都不愿意把嫡女嫁给杨原。书香人家里,是没有这么不规矩的事情的。哪里有妻子还没进门,就有一位所谓的“青梅竹马”在屋里头,还有庶长子的?就是再不疼爱女孩儿的人家,也不会把自己家的嫡出女儿送到这样的火坑里。
第1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