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知薇
“你服不服与本宫何干?再说,本宫就是偏袒驸马怎么了?”宋茹甄缓缓地走到玉色面前,睥睨着他,冷笑道,“有本事,你也来做本宫的驸马试试!”
褚晏虽然此前在公主府里受了折辱,但他的身份却摆在那里。
宋茹甄这是在警告大家,这长公主的驸马不是谁都能做的,褚晏有资格做她的驸马,但有的人只能做个以色侍人上不了台面的清客而已。
这也是在提醒那些清客们注意自己的身份,别妄想不该妄想的事情。
玉色,包括其他在场的清客俱是垂下头去,一时间噤若寒蝉。
唯有齐明箫,面色如常地站在门内,淡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明箫。”宋茹甄看向齐明箫。
齐明箫上前行礼:“在。”
“你亲自监刑。”
齐明箫看了一眼玉色,颔首,“是。”
事到如今,再挣扎已是无用,玉色只好垂头丧气地被府兵押了出去。
宋茹甄走到扶桑面前,打量着他道:“至于你……”
蕙兰那一撞确实不轻,直到现在扶桑也没能缓过来,他脸色苍白地跪在地上,道:“公主,小的这回什么也没说。”
“没说不代表你没错,看热闹不嫌事大,你也不无辜,本来应该杖责三十,不过念你方才救了蕙兰,功过相抵,这次且饶过你。”
“谢公主饶命。”扶桑劫后余生地磕了三个响头。
“都退下。”
不过片刻间,一屋子的人潮水似的退了个干净,蕙兰也被银翘扶下去收拾了,屋里很快只剩下宋茹甄和褚晏。
宋茹甄走到褚晏面前,定定地盯着他的眼睛,“为何不解释?”
褚晏望着她,不避不闪,可那两汪深潭就像冰封住似的,叫谁都窥探不进去,只见他唇角微微一提,嘲讽道:“解释了,难道就有会人信?”
“你不解释怎么会知道有没有人信?”
“……”
褚晏沉默地看着她,眼里明灭不定。
宋茹甄知道,褚晏这是想起之前的事来了。
之前她为了折辱褚晏,不管哪个清客过来找她告褚晏的状,她从不去调查,直接上来处罚褚晏,所以这话说起来,别说褚晏,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她低头,深吸了一口气,斟酌了一下用词,再抬头看着他时,眼里是灼灼笑意:“至少现在的我,信你,不是吗?”不然方才他什么都没说,她却替他解了围。
褚晏抿唇,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少女的娇颜明媚的宛如沾着清晨露水的白月兰,而她眉眼间的笑意则像清晨升起的一缕曦光,赤诚又干净。
这次,她的确又解了他的围。
所以,她是真在向他示好。
只是,现在的她,真的会不一样吗?
“我没有做。”隔了半晌,他终于开了口。
“我知道。”宋茹甄盈盈笑开,旋即,小嘴哀怨地撇了撇,“你连我都不碰。”
这是在说上次他中了寻欢散时,明明可以碰她解了身上的春/药,但他却选择了自残保持清醒,所以她才相信这样的他绝不会随便去碰一个丫鬟。
宋茹甄仰着头,娇俏的小脸敛去笑意,认真地望着他道:“褚晏,人受了冤枉就要为自己辩解,无论有没有用,你至少的先学会求生。”
求生……
褚晏心头不由得一震,她竟知道?
他缓缓垂下眼眸,思绪如潮水般涌动起来。
昏暗的祠堂内,上首摆满了祖先的灵位。
一个瘦弱的小孩跪在灵位前的蒲团上,上身绷的笔直,腮帮紧紧咬着。
“啪!”
一条长鞭裹挟着凌厉的劲风抽在了他的背上,在原本开了花的背上又添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他“唔”地一声,向前趴在地上,整张小脸白的似纸一般,周身抖如筛糠。过了过会儿,他又倔强地跪直了身体。
眼见下一鞭子闻风而来,一道白色的人影飞扑了上去,从后面护住他,冲身后挥鞭之人大喊:“爹,你别打了,再打下去,阿棠会死的!”
那年,他八岁,与隔壁崔家大郎起了口角,崔大郎骂他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孩子,他一怒之下揍了崔大郎一顿。
之后崔大郎便找了几个跟班在河边拦住了他,想把他摁在河里喝水。他挣扎着反抗,那崔大郎一个不防,腿脚没站稳,就自己跌进河里去了。
那一幕,刚好被他从边疆回来的父亲褚照看了个正着。
崔大郎被救起来后,反口就向褚照诬告他想杀他。
褚照横眉怒对:“死了也总比他去杀人强。”
褚穆勋护着他辩解道:“爹,我相信阿棠,他绝对不会推崔大郎入水的,”
“是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让开!”褚穆勋威胁地向下挥了一鞭,鞭子打在地板上发出炮竹爆炸似的响声。
褚穆勋急地扭头催他:“阿棠,你快说啊,快跟爹解释,崔大郎不是你推下水的。”
他咬着牙挤出一句话来:“我已经说过,不是我,是他不信!”压抑的声音在发抖,因为背上疼,更是因为心里疼。
“你还敢狡辩,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褚照认定是他在撒谎,扬起鞭子就往他身上抽去。
褚穆勋将他紧紧护在怀里,生生替他受了一鞭。
“爹,阿棠已经挨了十几鞭了,他还小,再罚下去他真的会死的,爹,阿娘肯定不愿意看见阿棠受这样的苦。”
“……”褚照握紧住鞭子,抬头看了一眼上面刻有‘亡妻薛婉之灵位’的牌位,沉默了。
多么可笑,他的父亲不信他,却要搬出他死去的娘才肯让他手下留情。
他不由得冷笑着冲父亲大喊:“我做什么你都不满意,我说什么你都不信,是不是只要我死了,你就满意了!”
“你!”
“噗——”
喉管里克制已久的腥甜再也压不下去了,他一头往前面栽了去。
心里想着:就这样死了也好,反正他活着也没人在乎。
褚晏垂在身侧的双手骤然攥成了铁拳,他闭上眼睛,将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画面慢慢压了下去。
半晌后,他睁眼,黑漆漆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宋茹甄。
“可以吗?”
他这话问的莫名其妙,宋茹甄不明所以,下意识问:“可以什么?”
褚晏缓缓吐出了两个字:“信你?”
闻言,宋茹甄愣了一下。
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能够从彼此的眼睛里面望见彼此的脸。
宋茹甄发现,褚晏的眼神从未如眼下这样明亮清澈过,似乎能一望到底,满是真诚期待,还有几丝不安。
宋茹甄立即扬起她那春花明媚的娇靥,信誓旦旦道:“当然可以,你放心,我以后会一直保护你的。”
褚晏缓缓笑了。
宋茹甄却呆住了。
过了会儿,宋茹甄觉得鼻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褚晏敛色,蹙起眉头指了指宋茹甄的鼻子,“你?”
宋茹甄还在茫然中,下意识低下头,就感觉有东西啪嗒啪嗒滴了下去。
伸手接住,一看掌心,血红一片。
“不要低头!”褚晏伸手就要去帮她抬起下巴。
宋茹甄连忙捂住鼻子后退了两大步,含糊地说:“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褚晏:“……”
“公主只是近日来饮水过少,导致肺经热盛,又因肝火上逆,血随火动,所以才会流了这么多鼻血,没什么大碍,待老臣给公主开几副平肝润肺的药,平日里再多喝些水,过几日就好了。”徐太医回禀道。
宋茹甄松了一口气,她差点还以为是因为褚晏美色过甚,害她色令智昏来着。
徐太医正要退下,蕙兰进来了,二人打了个照面礼,蕙兰待徐太医走后,快步来到宋茹甄面前,“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叩头不语。
宋茹甄拧起执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喝完之后,方道:“起来吧。”
蕙兰跪地不起:“奴婢不敢,奴婢有罪。”
宋茹甄挑眉:“哦?那你说说,你所犯何罪?”
蕙兰绞着手,迟疑不定道:“奴婢……已经记起来了,今早好像,好像确实是奴婢送的早膳给驸马爷的,并趁着驸马爷沐浴之际,钻……钻进了驸马爷的被窝里,公主,奴婢死罪。”
“好像?”宋茹甄眯眼。
“虽然奴婢想起来了,可是奴婢,奴婢自己也不能相信自己做过这些……”
果然,蕙兰的这种感觉就跟当初她醉酒后,给褚晏下寻欢散一样,脑子里虽然会闪过一些画面,心里却一点没有感觉。
“起来吧,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不是你的错,你只是被人操控住了。”
蕙兰惊诧:“操控?”毕竟跟在宋茹甄身边十年,宫里的什么波诡云谲没见过,她立马反应了过来,“公主,难道是说府里有……”
“府里有鬼。”宋茹甄望着门外一脸平静道。
蕙兰神色一凛:“可要奴婢去查?”
第23章 求生(四)
“府里有鬼。”宋茹甄望着门外一脸平静道。
蕙兰神色一凛:“可要奴婢去查?”
“你不是那人的对手。”宋茹甄摇了摇头
那人连她都敢控制,可见是个本事不小的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