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知薇
“长公主殿下……”他的脚刚迈进正堂的门槛,突然迎面非来一个庞然大物砸向他,他躲避不及,被那东西正好砸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尾椎骨险些没折断。
“什什,什么鬼!压死我了哎!”张县令吓地双手胡乱地去推压在身上的庞然大物。
那大物压着他‘哎呀哎呀’地直吸冷气,张县令定睛一瞧,这才瞧清楚压在他身上的,竟然是鼻青脸肿的徐主薄。
“徐主薄,你?”
徐主薄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抓住他的手,另一只手飞快地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塞到他手里,同时低低地喊:“老爷快救我。”
张县令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是花名册!
心头剧烈一跳,预感大事不妙。
身上忽地一轻,就见徐主薄被那个叫裴易禁卫军头领,轻而易举地抓了起来,然后像拧小鸡似的往堂上一扔
“嘭”地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
张县令吓地呼吸都停了。
“啪!”
惊堂木重重一拍。
张县令猛地一哆嗦。
坐在官椅上的长公主厉喝道:“尔等放肆!还真以为养在深宫不知世事,竟然敢拿个假花名册来糊弄本宫!信不信本宫砍了你们的头!”
这话也不知道是冲徐主薄说的,还是冲他张县令说的,不过张县令总算搞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是这个长公主发现了花名册的秘密,正逼着徐主薄说出真相。
而徐主薄被长公主的人打的半死,看来这个老实巴交的下属并没有出卖他,不由得心里松下一口气。
只是他这一口气还没松完,就听见上方传来长公主冷幽幽的声音:“张县令,你来的正好,本宫有事要问你。”
张县令一听,背上立即惊出一层冷汗。
完了,这是要找他算账来了。
心绪急转间,张县令目光落在了手里的花名册上,顿时有了应对之策。他忙从地上爬起来,屁颠屁颠地跑到公案前,陪着笑道:“长公主殿下可是要问花名册一事?”
宋茹甄冷哂:“你倒是知道。”
“长公主殿下息怒,下官正是为了此事而来的。都是下官一时不查,错拿了以前的花名册误给了长公主殿下。下官察觉到不对后,就立马把真的花名册又给长公主殿下送来了,还请长公主殿下过目。”说完,张县令毕恭毕敬地将花名册奉上。
宋茹甄佯怒:“身为朝廷命官,这么重要的东西也能弄错!”
张县令点头如捣蒜道:“长公主教训的是,下官以后一定谨言慎行。”
宋茹甄见了张县令那股怂样,使劲憋住笑,冲裴易递了一个眼色。
裴易领命,扬起下巴,手往腰间佩刀上一压,杀气腾腾地走到张县令跟前。
张县令畏惧裴易身上的气势,递花名册的手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裴易垂眼看着花名册,没有立马接在手里,而是等了一会儿才接了呈给宋茹甄。
就这么一小会儿,险些没让张县令吓地尿裤子,直到裴易拿走了花名册,他才暗暗地松下一口气,双腿也忍不住一阵发软。
原以为朝廷派来的只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公主,他这才想借机狠捞一笔,不成想,竟是个女阎罗,一上来就差点要了他的小命。他同情地看了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徐主薄,就冲他宁死也没有出卖他,他决定,以后一定要多给徐主薄一点好脸色。
宋茹甄装模作样地翻了翻花名册,蹙眉道:“竟然少了这么多人?”
张县令解释:“不瞒长公主殿下,自从两年前干旱,百姓们没了粮后就饿死了不少人,还有一些百姓为了活下去就抛田弃户的跑了出去了,至今还未归……”
宋茹甄合上花名册,拿在手里晃了晃:“这个确定是真的花名册?”
“千真万确,”张县令生怕宋茹甄不信,又重重地重复了一遍,“千真万确!”
宋茹甄点了点头。
张县令见宋茹甄眉目舒展,忙试探着问:“长公主殿下,不知灾银……殿下打算何时交接?”
“慌什么。”宋茹甄漫不经心道,“这样,你先在街心处搭一处高台,广而告之全县所有的百姓,让他们五日之后在台下等着,本宫带了陛下的口谕要对通县的老百姓们传达。”
张县令一听有陛下口谕,吓得面色骤变,忙点头应是,哪里还敢再试探半句。
宋茹甄反而想起什么来地问:“对了,你方才说……找本宫有什么事?”
张县令道:“下官特来请长公主殿下前去用晚膳。”
“通县连着两年干旱,颗粒无收,他区区一个县令后院倒是吃的都是山珍海味,你看,这屋内的陈设,”宋茹甄的目光在多宝阁陈列的各种奇珍异玩上浏览着,一边啧啧道,“随便拿一件出去卖就够十几个百姓一年的口粮了。”
原以为来到通县之后,县令给他们安排的下榻之地会是城里的酒楼,没想到这张县令竟然直接把他们接到了自己家的后院里来了。
张县令的内宅竟不在县衙后院内,而是另置了宅子,这宅子气势颇为恢宏,前三进,后三进,拐半天找不到出口,可不比她的公主府小。
“你是公主殿下,作为一方地方官自然想拿出最好的款待贵客。”褚晏坐在桌边,手里拿着花名册,一边看,一边头也不抬地答了一句。
“这个张县令这般豪奢,他就不怕本宫回去后,告他一个贪污之罪吗?”
褚晏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淡淡道:“凡事要讲证据。”
宋茹甄指了指满屋子奢华的陈设,讶然道:“这些难道还不算证据?”
“目前还不算。”
“什么叫目前还不算?”
褚晏从花名册上抬眸看了宋茹甄一眼:“这些证据还在张县令的口袋里,他可以选择随时让这些东西消失。”
也是,她身为公主,住在别人家,总不能像个贼一样把这些东西都带走查证吧,到时候张县令再反咬一口,说这些东西不是他的,她就是有理也说不清了,反而沾了一身腥。
宋茹甄黑溜溜的眼珠子忽地一转,她走过去拿走褚晏手里的花名册,又朝门口看了一眼,怕隔墙有耳似的凑到褚晏耳边,用气音小声地说:“褚晏,你武功这么好,要不……你带我一起夜探这县令大宅,我们再去找找有什么其他证据?”
湿热的气息不经意地钻进耳膜里,褚晏的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尖挺的喉结微微一滑,道:“……好。”
夜深人静,月明星稀,一道黑乎乎的人影出现在县令府的院墙上,那身影比普通的人略宽,速度却极快,几个兔起鹘落,便来到了院内的一棵大树上。
褚晏低下头,一言难尽地看了眼八爪鱼似的抱着自己的宋茹甄,低声道:“到了。”
宋茹甄的心还在一个劲地狂跳,她没想到褚晏的轻功这么好,更没想到飞起来的感觉竟是这么的刺激,刺激的她的一颗心随着褚晏的起跃,差点从喉咙里蹦了出来。
听见褚晏的声音后,宋茹甄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睛,瞥见四周黑漆漆的,耳边有树叶轻响,低头一看,脚下悬空,抱着褚晏的手越发用力了,恨不得四肢死死地缠在褚晏身上,她连忙闭紧眼睛小声问:“这是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 打着找证据的幌子公然卿卿我我,肉麻!
第37章 迷茫(一)【一更】
“……后仓。”
后仓?
宋茹甄再度睁开眼睛,四下一看,才发现他们竟然站在一棵大树上,脚底下是一个院子,院子四周都是屋子,围成了一个缺口的大天井,廊下点着灯,门口有人把手,显然里面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一下子来了精神,也顾不得害怕了,脚底在树枝上探准位置后踏实,双手这才松开褚晏,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站好往下瞧。
这时,有个小板车从外面推了进来,推车的人和守门的低声说了两句后,那个小板车就进去了,就停在院子里。很快有人从里面扛出几个麻袋出来放在那个小板车上,推板车的那个人打开麻袋伸手往里面抄了一把东西起来看。
借着月光宋茹甄清楚地看见那人手里东西,是一把白花花的大米。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扭头去看褚晏:“你怎么知道这里藏着个大粮仓?”
月色下,褚晏嘴角勾起一抹冷嘲:“这旱灾饿死了谁,都饿不死贪官。”
所以褚晏这是早已在暗中调查过这个张县令了,也就,就张县令那一身派头,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贪官似的,别说褚晏,她原本就想好好查一查他了。
宋茹甄怒道:“哼!这个张县令,身为通县父母官,竟然看着满城的百姓饿死,也要先填饱自己的肚子,这么多的粮,若是放出去不知道能救下多少条人命。”
整个通县都没粮了,县令的内院里却藏着这么大的一个粮仓,也不知道这些粮食都是从哪里弄来的,保不齐还是官仓里来的。临走之前,她要是不想方设法地惩治一下这个张县令,难消她心头之愤!
像是知道她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似的,褚晏忽然扭头看了她一眼,制止道:“先不要轻举妄动。”
宋茹甄笑:“好,我暂时不动他。”
看着小板车托着那几袋子米开始往外走,宋茹甄不解道:“他这是要把米弄到哪里去?”
褚晏道:“弄出去卖。”
宋茹甄一惊:“张县令府上出了家贼?”
褚晏摇头:“并非,而是张县令自己,是他让人把这些米偷偷送出去,再高价卖给那些倾家荡产买米的人。”
什么!高价卖给那些倾家荡产买米的人……
那不是坐地起价,赚不义之财?
“堂堂一县父母官竟然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简直是岂有此理……”
宋茹甄一听,肺都气炸了,谁知一腔激愤下,脚底没留神,打了滑,整个身子一个不支,瞬间就往下坠了去
掉下去的一瞬间,宋茹甄闭上眼睛,心里暗道:“这下完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时,腰肢忽地一紧,坠势陡然停下。
宋茹甄的心还在扑腾乱跳,她睁眼一看,褚晏英俊的脸就悬在她的正上方,而他的两只修长的腿正倒勾在两根树之间,整个身子探下,宛如猴子捞月似的正单手挽着她的腰。
许是动静太大,惊动了附近的看守,只听其中一个人一惊一乍地喝道:“是谁?!”
他这么一喊,其他人都警觉起来,纷纷提着灯开始四处察看了起来。
褚晏就这样保持着一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抓住树枝的姿态,一动不动地挂着。而她则因脚下无支撑,手上无着落,整个人呈弓字型垂在半空中,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眼看着察看的人就要来到树下,宋茹甄全身绷地紧紧地,生怕被发现,突然间,不知哪里蹿出一只黑色的野猫出来,把那人吓了一大跳。
“喵——”
野猫大概也被护卫吓到了,毛发皆张地瞪着那个护卫,翡翠似的的眸子在黑夜里发出诡异的光,护卫有些悚然,脚用力向地上一躲,黑猫‘嗖’地一下,吓跑了。
护卫扭头喊道:“别紧张,是只野猫子。”
守护们一听是野猫,便各各散了。
见守护们散了,宋茹甄暗暗松了一口气。
褚晏瞅准时机,揽着她一个翻身上跃,宋茹甄都没看清他们是怎么又回到树上的。
总之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压了褚晏的身上,而褚晏则躺在一根还算结实的树枝上,一只手摁住她的头,另一只手紧紧地抱着她的后背,像是生怕她一不小心再滚了下去。
这么大的动作竟然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宋茹甄真好奇褚晏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她趴在褚晏的胸膛上,两个人胸腔贴着胸腔,感受着彼此狂跳不止的心跳,一时谁也没动。
月黑风高,清风徐徐,耳边的树叶‘沙沙’的响,几点蝉声跟着合鸣,底下传来几声守护们的哈欠声,万物都在这一瞬间都被放大了一般,包括二人缠绵在一起的呼吸,滚烫的如同沸腾的水冒出来的热气。
也不知道这样趴了多久,两个人的心跳丝毫没有平静下来的迹象,尤其褚晏,强有力的心跳简直如鼓雷似的敲在宋茹甄的耳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