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有疾奴家有药 第195章

作者:沧海明珠 标签: 古代言情

  说几句闲话的功夫,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喧哗,忘忧抬头看时,便见一只只花灯冉冉升起。于是笑道:“竟还有这般新花样儿?淑妃这次是真的用心了。”

  赵祯低声叹道:“这样大的阵仗不知道虚耗了多少人力物力。”

  太后身旁的泽慧躬身回道:“陛下明鉴,这些不过是心思奇巧罢了,想来也花费不了多少银钱。至于人力么,都是重华宫上下动手做的,也不算虚耗了什么。”

  “说的也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赵祯淡淡地笑了笑,随手拿了一块点心递给忘忧。

  忘忧接了,但却没吃,只放在手炉上烤着。

  忽然又丝竹之声传来,众人又是一阵惊喜,但见夜空中那摇曳的花灯之间竟凭空出现了一个铺着红毯的平台,台上有红绸扎成的偌大花朵,花瓣缓缓绽开,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从花蕊之处站起来,婀娜起舞。

  “好!”忘忧忍不住叫好,并高兴地对赵祯说:“陛下,这样的曲乐,这样的舞姿,真是美妙至极啊!”

  “这女子是谁?朕好像没见过她。”赵祯看了一眼太后。

  太后微笑道:“你见过她,只是不记得了她是当阳伯的孙女张俞颖。几年前虽父兄外放去了蜀州,去年刚回京的。”

  “张俞颖?”忘忧惊讶的坐直了身子看着翩翩起舞的女子,皱眉问:“她是张俞颖?”

  太后微笑道:“对了,皇后曾经在丁巍府中待过一段时间,这张俞颖的姑母是丁巍的夫人,想来你也是见过她的。”

  忘忧心思急转,心想当时丁巍夫妇获罪抄家的时候张家居然没有被连累吗?又想着太后并没有倒下,张氏的父亲当阳伯张祺曾经在太后最落魄的时候出手相助,太后得势之后一直厚待张祺,所以丁巍夫妇倒了,张祺的子孙被保下来也说得过去,可如今把她弄进宫里来在这个时候跳这样的舞又是什么意思?难道

  “皇后,你脸色不怎么好,是不舒服吗?”太后关切地问。

  忘忧忽然觉得胸口一阵翻滚,尚未来得及说话,扭头便呕吐。幸好宋嬷嬷一听说张俞颖的名字时便警惕着,忙把旁边的痰盂送到忘忧面前。

  忘忧把晚膳时吃的东西吐了个干净,吐得嘴里发酸发苦,似是连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幸好林逸隽上前捏着她的手臂按压着穴道,才把呕吐止住。

  赵祯一直听说忘忧吐得厉害,但从未亲眼见到过她吐得如此痛苦,一时间心疼地不得了,拉着她的手问:“忘忧,你怎么样?沐霖!你想想办法!”

  “没没事。”忘忧忙摇头劝道:“陛下不要着急,我已经没事了。”

  秦青茵劝道:“皇后殿下如此不适,不如先回宫歇息吧。”

  忘忧的确是想回去,于是向太后欠了欠身,说:“只怕扫了陛下和太后赏灯的兴致。”

  “你肚子里的龙胎是最要紧的。既然这般不舒服,就回去歇着吧。”太后宽容的笑道。

  “谢太后。”忘忧起身告退。

  赵祯也起身想要送忘忧回宫,却听太后说:“六郎,皇后有娘家兄嫂照顾着必然是万全的。况且他们兄妹隔着厚厚的宫墙,平日里碍着国礼也难在一起说说家常话,今日你就别去凑趣儿了。”

  忘忧按了按赵祯的手,示意他不要跟太后争执,自己带着何妈妈和兄嫂下了阙楼回未央宫去。

  回去时,忘忧和秦青茵都坐了软轿。一路无话,进未央宫后,忘忧便以身体不适不喜人多在跟前晃悠为由把宫女内监们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何妈妈一个人在跟前伺候。

  何妈妈把忘忧怀里的手炉拿走,又另送上一盏姜枣热茶给她,方默默地立在一旁。

  忘忧捧着茶盏暖手,冷笑道:“原本我想着,梅清韵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无非是邀宠而已。却没想到太后会让张俞颖掺和进来。瞧着今晚这架势,怕是立刻要她伴驾了?”

  林逸隽面色平静地说:“张祺虽然是个无能之辈,但当初先帝为太子时曾把刘娥托付给他。当年的歌女刘娥如今已经是太后至尊,张祺一家能从丁巍之事中全身而退也没什么可稀奇的。至于张俞颖我还是那句话,不是她,也有别人。”

  忘忧无奈地笑道:“哥哥说的不错。不是她,也会有别人。但若是别人,不管是谁都比她让我省心啊。她若是进了宫,我只怕一天安静日子也没有了。”

  林逸隽沉吟道:“其实当初,我想过替你拒绝这皇后之位。我想着,以天子对你的宠爱,你入宫做个宠妃也挺好的。中宫皇后,母仪天下,说起来是无上的尊贵和荣耀,可这凤座也意味着许多规束。不能邀宠,不能善妒,更别说要费尽心力替天子管理好后宫。这中宫皇后之位更像是天家的臣子,是一个官职,不仅需要用心经营更要老成谋算。这些,你却一样都不擅长。就刚刚在阙楼之上,太后刚说出张俞颖的名字你便成了这番模样,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将来天子亲政,只会比现在更忙碌数倍,你指望着他日日护着你怕是不能够的。”

  “哥哥说的是,是我心太急了。一听见张俞颖的名字,立刻想到了丁巍和我们的灭门之恨。所以才在太后面前失仪了。哥哥和嫂子放心,我会用心修炼这涵养功夫,学会做一个合格的皇后的。”

  “你虽然性子跳脱,小时候喜欢胡闹。但却也是个倔脾气,想做的事情一定能做成,做好。我并不担心你做不好一个皇后,只是”担心你的一颗赤诚之心被这后宫的污垢蒙蔽玷污,变成你自己最憎恨的模样。

  “只是什么?”忘忧看着林逸隽欲言又止的样子,追问着,“哥哥有话为何不直说?自家亲兄妹还这样吞吞吐吐的。”

  林逸隽淡然一笑,说:“我是担心你从小到大不肯多读书,除了医书之外什么都看不进去,担心你应付不来这后宫的尔虞我诈。所以想要提醒你一句这世上的道理都是相通的,兵法有三十六计,同样适用于商家,而药理的相生相克的道理,若你细细琢磨,也同样适用于管理后宫。”

  忘忧闻言一愣,旋即明白了林逸隽的话,于是应道:“哥哥的话我听明白了。”

  秦青茵又叮嘱了忘忧一些保养之道。张妈妈看了看窗外已上中天的圆月,提醒道:“皇后殿下,天色不早了,大内的规矩,外戚不方便留宿宫中。咱们娘子还怀着身孕,夜深了怕也不便。”

  “妈妈说的是,倒是我疏忽了。”忘忧说着,又朝外面喊了一声:“姜兰,把本宫给嫂子准备的礼装到车上去了没有?”

  姜兰忙应了一声,进来回道:“回殿下,给国舅夫人的礼已经打了包袱,一会儿送夫人出宫的时候一并拿到车上去。”

  “皇后殿下隆恩,过年的时候已经赏赐了许多”

  忘忧笑着打断了秦青茵,说:“嫂子,这些不过是给娘家的侄儿准备些小玩意儿,您就别推辞了吧。”

  秦青茵只得谢恩。忘忧让何妈妈亲自送兄嫂出宫去。她自己则送至未央宫门口,看着兄嫂离去的背影,心里忽然一阵发酸,眼睛里便热热的。

  姜兰见状,忙劝道:“娘娘,夜深风凉,咱们还是进去等吧。”

  忘忧点点头,扶着姜兰的手臂入内殿,又靠在坐榻之上,方问:“这会子前面好像安静了许多,是不是淑妃的灯市结束了?”

  姜兰尚未回话,白芷从外面进来,一脸不高兴地说:“回娘娘,泽慧姑姑让奴来跟娘娘说一声,说太后娘娘吹了风,有些不适。天子下送了太后回宁寿店再来未央宫。”

  忘忧审视着白芷的神色,不解地问:“这也是常理,而你为何这般不高兴?”

  白芷扁了扁嘴巴,低声说:“因为奴看见,淑妃和那个张姑娘都往宁寿宫去了。”

第215章 至亲至疏,是夫妻

  梅清韵和张俞颖一起往宁寿宫去了?忘忧心思一转,继而笑道:“这也是常理,太后娘娘身体不适,她们两个人理应过去伺候着。好了,闹了一天,你们也都累了,各自散了去歇着吧。”

  “那汤婆子在被子里捂着呢,小人去收拾一下。”白芷说着,往凤榻上去收拾被褥。

  眼看着要三更天的时候,不见赵祯回来,忘忧便独自睡下。

  也许的确是累了,也许是觉得事情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也不能更糟心了,忘忧今夜反而没想太多,头一挨着枕头便开始迷迷糊糊的入了梦境。

  梦里好像有人一直跟着自己,忘忧想要看清楚他的脸却怎么都看不清,想要躲开也躲不掉。于是心里越来越着急,然而那人似乎不打算放过她,终于追上她并紧紧地保住了她。

  “啊!”忘忧想要拼力挣扎实际上也只是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从梦中醒来。

  “唔怎么了?”赵祯迷迷糊糊的问。

  “六郎?”忘忧抬手揉了揉眉心,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把自己的情绪从梦里拉回来,无奈的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有一回儿了,你是做梦了吗?看急的这一头的汗,梦到什么了?”

  “没什么,许是两个人靠的太近,太热了。”忘忧往里侧挪了挪,离开赵祯一些。

  赵祯伸手把她拉回来搂进怀里,责怪道:“正月里正冷呢,你躲那么边儿做什么?”

  “别压着我的肚子。”忘忧抬手推了推某人。

  “哪有压着你的肚子?”赵祯抬了抬自己放在某处柔软的手臂,顺手扯了扯被子的一角,“快睡吧。”

  忘忧却睡不着了,转了个身,面对着赵祯,问:“太后要把张俞颖也接进宫里来吗?”

  “不知道。”赵祯依旧有些迷糊,说话的声音也含含糊糊的。在忘忧听起来就有些敷衍。

  “怎么会不知道呢?”忘忧不高兴地问。

  “不相干的人罢了,哪有心思去理会?”赵祯往前凑过来在忘忧的额上吻了一下,疲惫地说:“快睡吧,一会儿天要亮了。”

  忘忧没再多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听见身侧的人呼吸渐渐地沉稳悠长,便知道他已经睡熟了。于是轻轻地把身上的手臂拿起来放回去,又给他把锦被裹好,然后缓缓地下床去。

  守在外间的姜兰听见动静,忙起身问:“娘娘要什么?您怎么起来了?”

  “你往里些,咱俩挤一挤。”忘忧上了姜兰的小榻。

  “这怎么行?”姜兰想要拒绝,但又发现忘忧身上只穿着寝衣,于是忙把自己的被子裹在她身上,“娘娘可别着凉了!”

  “没事。你也进来,别着凉了。”忘忧说着,展开被子等着姜兰跟她挤在一起。

  姜兰哪里敢这样做?忙去拿了一件斗篷裹在身上,悄声说:“无妨,娘娘快躺下吧。怀着身孕的人可不能着了风寒呢。”

  忘忧有些愧疚,但见姜兰把炭盆里的火拨旺,又去拿了一床棉被来,方才安心。

  赵祯一觉醒来发现怀中空空,一时有些不悦。起身披上衣服出了寝殿便看见裹着被子睡在小榻上的皇后和裹着被子坐在脚踏上打瞌睡的姜兰。

  “咳咳。”赵祯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姜兰立刻睁开眼睛起身,刚要说话又想起什么,回头看了一眼依旧熟睡的皇后,方躬身请安:“陛下晨安。”

  赵祯使了个眼色让姜兰去外面,然后自己也轻着脚步出去了。

  姜兰看了一眼依旧熟睡的忘忧方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发髻跟了出去。

  赵祯什么也没问,只由着宫人和内监伺候梳洗更衣,然后留下一句“好生照顾皇后娘娘”便走了。

  “姐姐,陛下怎么不高兴?”白芷悄声问姜兰。

  姜兰犹疑地说:“或许是因为昨夜里皇后娘娘悄悄地下了凤榻跑到外面来睡的缘故?”

  “什么?!”白芷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嘘”姜兰忙按住白芷的嘴巴,低声说:“娘娘还睡着呢,你别那么大声儿。”

  正月十六,新春后第一次崇政殿议事。

  大臣们隐约感觉天子的心情不怎么好。

  但幸好也没什么火烧屁股的大事儿,今日唯一要议的大事就是春闱殿试的事情。王著已经从这次科考的举子之中选出了十个极优秀的,并把他自己最看好的三个人举荐上去。然而赵祯早就看过这一期的考卷,一番点评之后,他没有钦点王著喜欢的人为状元,也把太后早就看中的人放到了一边,而是选了只有十七岁的王陌琛。

  散朝之后,中书令王著大人跟枢密院副使史静兰说悄悄话:“今儿议政,太后娘娘称病没来,陛下竟也有些不高兴啊,史大人知不知道为什么?”

  史静兰笑道:“王大人多虑了吧?不就是新科状元没有钦点您选中的人吗?陛下有陛下的考量,这曾长岭排到第七名也挺好的。进翰林院历练两年再放出去,回来便可担当大任了。王陌琛虽然高中了状元,但陛下钦点他在身边伴读,外放的机会怕是没有了。这细细的算下来,还是曾长岭的前途更好一些。他是你的得意门生,王大人很该透着乐去。”

  “我哪里是思量这些!”王著沉沉的叹了口气,又说:“太后年纪大了,总是三天两头的传太医。陛下已经大婚,是该请太后撤帘的时候了。史大人想想,这个时候要万事求稳啊。”

  “此言不差。”史静兰点点头,又说:“我听说,昨日上元节,太后登阙楼赏灯着了风寒。今儿一早便传了太医,今儿也没能来崇政殿,以我看,撤帘是早晚的事情,大可不必争这一朝一夕。”

  “史大人言之有理。只要皇后殿下再诞下皇子,我朝江山便可万代永固了”

  春闱结束,新科状元、榜眼、探花人选定之后便是琼林宴了。

  琼林宴是朝中盛事,忘忧身为中宫皇后,即便身怀六甲也不能躲清闲,需得出面料理一些事情。幸好有宋嬷嬷在旁边提点帮扶,赵祯又把大部分的差事都分给了礼部。忘忧虽然忙,但到底还能按时吃饭睡觉,并没有太劳累。

  而这几日赵祯都在晚膳时到未央宫坐坐,饭后便回乾元殿看奏折并在乾元殿歇息。他不回未央宫,也不叫梅清韵进乾元殿,竟过起了清心寡欲的日子。

  起初,忘忧还以为是因为朝政繁忙,加上殿试忙碌,又选出了那么多可用之才,赵祯忙着大展宏图所以没顾上后宫之事。然而琼林宴结束好几天了,新选上来的士子们各自都有了差事,赵祯依旧独宿乾元殿。这就有些奇怪了。于是她让人把乾元殿的常侍内监宁寿远叫到未央宫问话。

  白芷引着人进来,躬身回道:“娘娘,宁寿远来了。”

  宁寿远给忘忧行礼请安,然后躬身听问。

  忘忧问了一下赵祯日常起居的事情,又问:“这些日子陛下一直忙于朝政,可疏忽了去给太后娘娘晨昏请安的礼数?”

  宁寿远躬身回道:“回皇后殿下,陛下一直关心太后娘娘的病,隔日便回传太医来问太后娘娘的病情汤药。但因政事实在是繁忙,并没有日日去宁寿宫请安但个隔三五天总会去一趟的。太后娘娘的病是沉疴痼疾,每年春天都会严重些,过了四月,等百花一落,这病便也好了大半儿。”

  忘忧点点头,又问了些有的没的,便吩咐宁寿远好生伺候天子,让他回去了。

  一时跟前没了人,忘忧靠在枕上默默地想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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